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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面一个“火”字还未出口,只听得“飕飕”两声响,两柄短矛,已向他劈面飞了过来,史敬思大叫一声,伸手绰住了短矛。
李克用在后,一看到这等情形,不禁又惊又怒,他在上源驿起火之际,已然很疑心那是朱全忠捣的鬼,但是想到朱全忠殷勤招待的情形,总还不能拿定,但到了此际,却是再无疑问了!
他右臂高振,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来道:“冲过去!”
史敬思早已大踏步向前,李克用在史敬思的手中,接过一柄短矛来,拨开了迎面射来的箭,和史敬思两人,几个箭步,便已冲到了周清、王忠的身前,他们身后的黑鸦兵,也呼啸呐喊,涌了过来。
虽然李克用这一方面,只有四五十人,而且还是狼狈从火窟之中逃出来的,但是这四五十人,本来就是百里挑一,从十数万军士中拣出来,最骁勇善战的人,再加上这时候,人人都看得清,如果不向前冲过去,那是决计没有生路的了。
是以那四五十人,齐声发喊,一起向前冲了过去,势子之威猛,实是难以形容,他们虽然是赤手空拳,但是面对着向前疾刺过来的大戈长矛,却像是视若无睹一样,刹那之间,呐喊之声,震耳欲裂,向前冲去的人,已有十来人受了伤,但是每一个人,却都已夺了兵刃在手,对方的阵脚,已然乱了起来。
周清、王忠两人,在马上大声呼喝,想要镇住了队伍,然而史敬思勇猛如虎,一声大喝,身子疾扑而上,身在半空之中,短矛抖起,便已向正在大声疾呼的王忠,疾刺了出去!
史敬思矛发如流星,去势当真快到了极点,快得连王忠想要闭上嘴都来不及,短矛自王忠张大的口,直刺了进去!
而史敬思那凌空的一刺,力道何等之强,短矛自王忠的口中刺了进去,立时自王忠的后颈,透了出来,王忠连声都未出,鲜血顺着矛柄,向下直滴了下来,他人也一个倒栽葱,自马背之上,跌了下来。
主帅一跌,汴军的士兵,更是大乱,纷纷向两旁退了开去,周清看到王忠死得如此之惨,更是心胆俱裂,发一声喊拍马便走。
幸亏周清走得快一步,因为李克用一矛将王忠自马上拂了下来之后,身形一转,还在半空之中,双脚飞起,“砰砰”两脚,踢在两个偏将的面门之上,踢得那两个偏将,面上血肉模糊,他双手齐伸,早已将那两个偏将手中的长枪,夺了下来。
史敬思一夺枪在手,转身、落地、发枪,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那杆长枪,向着周清,直飞了过去,像是一条虹龙一样,枪花乱颤。
长枪向前,疾飞而出,“铮”地一声响,枪尖正撞在周清背后的护心镜上!
周清幸而是一见王忠惨死,立时拍马便走,是以离得史敬思已然远了,史敬思投出的那一枪,力道已然弱了许多,不然,直可能护心镜碎裂,长枪的枪尖,直贯周清的胸膛。
但饶是如此,枪尖在周清的护心镜后一撞,那一股大力,也令得周清的身子,猛地向前一俯,胸口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周清骑的,恰是一匹白马,那一大口鲜血,全然喷在马头之上,火把照耀之下,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主帅惨死,另一个主帅又受了伤,众士兵齐声发喊,退得更加如同潮水一般!
四五十个黑鸦兵向前赶了过来,聚在一处,史敬思绰着枪,还在追赶,寻人便杀,李克用急叫道:“敬思,不可追敌,且谋退路!”
李克用一叫,史敬思才转过身,奔到了李克用的身边,众人聚在一起,向前奔去,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了汴阿边上,只见河水滔滔,在前拦住了去路,而后面呐喊之声又起,只听得惊天动地的呼叫声,喊的全是:“莫走了晋王李克用!”
在呐喊声中,还听得有人高声叫道:“朱大人有令,不论生擒死捉,只要得李克用者,赏黄金万两!”李克用在河边,听得此起彼伏,那样的呼叫声,指了指自已的脑袋道:“想不到这颗头颅,恁地值钱!”
众人来到了河边,后面杀声连天,河对岸,又是火把闪耀,分明还有重兵,身在敌人的围困之中,再勇敢的勇士,也难免会感到心怯。
但是,李克用的话,却又令得众人豪意陡生,各人一齐大笑了起来。
史敬思在奔到了河边之后,略定了定神,道:“父王,不过汴阿,难以出城!”
李克用沉声道:“抢太平桥!”
史敬思一声答应,绰着枪沿河向前奔了过去。这时候,上源驿已然烧通了顶,火光熊熊。
照得半个汴梁城中,尽皆明亮,汴河之中,也倒映出熊熊的火光来,本来在黑暗中是漆黑的阿水,这时闪耀着诧异夺目的光彩。他们沿着河,直奔到了太平桥的脚下,只见一小队兵马,正在迅速退却。史敬思大喝一声,首先抢上了太平桥,十来个黑鸦兵,跟在他的身后,再后面,便是一干黑鸦兵,簇拥着李克用,一起冲了过来。
朱全忠算得很准,他知道,上源驿一把火,至多只能使李克用带来的人,烧死一半,勇敢善战的沙陀胡儿,定然会从着了火的上源驿中,冲了出来;他也知道,一干人冲了出来之后,定然会过太平桥的。
所以,他也早在太平桥中,做了手脚!
晋王李克用,本来也绝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但这时,他才从火窟中冲了出来,只谋夺路而走,也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深思熟虑,所以他也根本未曾想到,朱全忠在太平桥上,还有阴谋!
这时,史敬思率众冲上了太平桥,躲在阿对岸阴暗处,骑在马上观战的朱全忠,心中一喜,策马奔了几步,来到了一株大树之前。
在那株两人合抱的大树树干上,绕着手臂粗细的绳索,二十个赤着上身,肌肉盘虬的壮汉,正紧紧握住了绳索,来等朱全忠一声令下。
朱全忠来到了树边,沉声喝道:“拉!”
那二十个壮汉,身子一起向后倒去,拉得绳索,将大树的树皮,尽皆磨去,那绳索是连在太平桥的桥脚上的,而桥脚上有几根桥柱,早已被凿去了一大半,一拉之下,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太平桥已经坍下了一大截来,史敬思和十几个黑鸦兵,一起跌进了水中。
李克用立时站定,前面的桥已塌下,他难以飞渡,而眼看史敬思和奔在前面的十余个黑鸦兵一起跌进了汴河之中,有的直沉了下去,有的被水中的兵士刺死,有的却在水中挣扎着。
看到了这等情形,晋王心中,有如刀割一样。
然而,也就在那一刹间,只见黑漆漆的河水之中,突然一个人,像是大鱼一样,带起了一蓬水花,翻跃而起,一声大喝,火光掩映之中,看得分明,正是十一太保史敬思?
史敬思自水中,像是一条大鱼一样,跳跃了起来,一探手,已然抓住了太平桥的桥脚,只见他身子一挺,站在桩上,双手托住了断折的桥脚,用力向上一托,只听得一阵“轧轧”响处,被他托得向上直抬了起来!
李克用在太平桥中心,进也不能,退也不能;饶是他身经百战,可是这时,想到了凶险处,他也不禁全身都出冷汗,酒也全醒了。突然之间,他看到断坍的桥面渐渐升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已眼花了!
可是也就在此际,史敬思奇雷也似的大喝声,也已传了上来,只听得史敬思喝道:“父王,快过桥去!”
李克用立即大叫一声,带着那三十来个,并未跌进水中去的黑鸦兵,疾冲过太平桥去。
而史敬思就在桥下,双臂高举,托着断桥,他整个人,坚定得就像是桥桩一样。
一看到太平桥被史敬思托起,李克用又率着黑鸦兵冲过了桥,两岸的士兵,一起呐喊起来,刹那之间,响声不绝,箭如飞蝗,向前射来。
千百枝向前钻射而来的箭,倒有一大半,是射向托住了断桥的史敬思,史敬思的肩上、腿上,已各中了一箭,但是他仍然屹立不动,咬牙切齿挺立着。
直到他眼看李克用等一行人,冒着利箭,已冲到了对岸,他才陡地一松手,轰地一声响,断桥重又坍了下来,他也摔进了水中。
史敬思在水中,一个翻身,自肩上、褪上,拔出箭来,河水浸在伤口中,好一阵疼痛,却使得史敬思更加勇猛;他向对岸游了过去,当他全身带着伤,大踏步地走上阿岸之际,围在河岸的百余士兵,尽皆呆了,发一声喊,弃戈曳甲而逃。
史敬思赶向前去,就地上捡起了一柄长枪来,枪尖乱颤,刷刷两枪,便已刺死了两人。
其余的士兵,一起向两旁奔逃开去,史敬思向前奔,连奔了十来丈,竟是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敢来阻止他。这时,前面杀声震天,李克用带着那二三十来个黑鸦兵,还在左冲右突!
史敬思一赶到,长枪连抖,枪尖已刺中一个偏将的面门,刺得那个偏将滚下马来,史敬思大叫道:“父王莫忙,有敬思护驾!”
他一面叫,一面跳上马背,在马背上一弹,整个人自半空之中,疾翻了下来,枪起处,又有五六人丧命在他的枪下,他也已赶到李克用的身边。
李克用喘着气道:“敬思,你冲向前,我们跟在你后面。”
史敬思大喝一声,挺枪前刺,只听得“当”地一声,这一枪,正刺在一员副将的护心镜上,那副将顺手一刀,砍断了枪头,可是史敬思断枪向前一送,枪杆竟插进了那副将的咽喉之中。
史敬思劈手夺过了大刀来,一路砍杀过去,在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李克用等一行人,就跟在他的后面。杀了足有半个时辰,也们三十来人,总算已可以望见城墙了,史敬思手中的刀早已卷了口,也弃了刀,又从一名士兵的手中,夺过一柄长枪来,勇猛如虎,冲到了离城墙十来丈远近的一个高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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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十三太保》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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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冲上了那个土阜,汴梁城中的兵马虽多,但是却再也没有人敢冲上来,只是围住了那个高阜大声呐喊,而城墙之上,也是喊声连天,箭如雨下,幸而好的是距离城墙还远,箭射到时,已经没有什么劲力,容易拨开,反倒射伤了不少汴粱城中的士兵。
然则,史敬思、李克用等一干人,自上源驿一路冲杀出来,杀到了城墙边的这个高阜上,也已然筋疲力尽 ,各自倚住了兵刃喘息,李克用伸手握住了史敬思的臂,他一生为人英勇,可是此际,看看围在土阜旁边的士兵,万头钻涌,虽然在一时之间,慑于他们的气势,未敢冲得上来,但只要有人一带头,千余人一起涌上,他们这三五十人,却绝不是敌手了! 是以李克用握住了史敬思的手臂,他的手,也不禁有点发抖!
他哑着声音,长叹一声道:“敬思,想不到我们父子,死在此处!”
史敬思吸了一口气道:“父王莫气馁,孩儿定然会杀出一条路来!”
史敬思的身上,已带了七八处伤,鲜血向外直涌,可是他在讲那两句话之际,却还是虎眼圆睁,威猛无匹,李克用的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这时,上源驿的火光更炽,他们虽然已来到了城边,但是一样可以看到火光烛天,而事实上,汴梁城中的火光,十数里之外,皆可望见。
李存孝在军营之中,一闻报汴梁城中火起,他就一直站在军营中,向汴梁城望着,眼看远处火光熊熊,火头越冲越高,黝黑的天空,有一大片,被火光映成了异样的血红色。
李存孝焦急得团团乱转,立时着人快马到汴梁城去探听,是汴梁城何处着火。
他派出去的人,牵着四匹健马,向前疾驰,马不停蹄,马儿跑乏了,立时飞身到第二匹马上,李存孝等得暴跳如雷,其实,飞马去探的人,来回三十余里,只不过用了半个来时辰。
等到探子飞马回到了营地,李存孝立时大踏步迎了上去,喝道:“城中什么事?”
探子驰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道:“十三太保,是上源驿起火,城中杀声连天!”
李存孝这一惊,实是非同小鄙,险些站立不稳。
李存孝大喝一声,道:“不好,父王有事,我们快引军前去接应,点一千兵来!”
李存孝的身后,早已大将林立,一听得李存孝那样说,一名大将忙道:“太保请三思,大王临走时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