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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思很少见到原至公有那么明显的反应,何况这反应似乎表明,他有点慌张。
这么一想,他便感兴趣起来,目光从原至公脸上划过,开口道:“那么,仙君一起么?”
原至公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在何所思觉得对方应当会拒绝的时候,缓缓点了点头。
何所思的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因为这想法太过荒谬,所以他觉得应该不是真的,但是这想法还是一瞬间在心中产生了——
——原至公,不会是怕水吧?
一个修行有成的修士,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害怕这普普通通的湖水,何所思觉得自己应当是多想了。
小舟两人一条,王重葛臭着脸看着何所思和原至公又是一条,她想仙君和宠姬一条也是正常,便觉得只是自己计划不周,就不应该和广裕仙君一起出来,也没有多想,不甘不愿地被兰君拉着上了船。
何所思便先牵了船,上船荡至平趟的岸边,笑盈盈地示意原至公上船,原至公神色如常,双手背在身后,潇洒自若地走了上来。
小舟荡至湖心,原至公长身玉立,迎着微风,身躯高挑秀雅,锦袍广袖被风吹鼓的飞扬起来,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头,目光悠然望向湖面,看来潇洒而飘逸至极,但是何所思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很僵硬。
他上前去搭话。
“仙君,景色不错呢。”
“嗯。”
“仙君,划船就不要用灵力啊,这样就没有乐趣了。”
“嗯。”
“仙君,你——怕水?”
“嗯……嗯?”
何所思戏谑地看着原至公,看到对方的耳廓上笼上了粉色的红晕,抿着嘴不说话。
“哈?你真的怕水?那你要是遇上一个修士对你用以水攻,岂不是一下子落败?”
大概觉得何所思已经发现,没必要掩饰,原至公不再逞强,把投在湖面上的目光收回,放到了脚面上,又转而望向了何所思。
“那种的没关系。”
何所思不明所以:“哪种?那你怕的是湖?”
他贱笑起来:“我推你一下怎么样?你不会拼死反击吧?”这么说着,靠近去将手放在原至公的肩膀,做出用力的模样。
原至公没躲也没说话,反手攥住了他的手,何所思连忙将手一扭,抽了出来。
抽出来以后他才惊讶的发现,对方手心全是冷汗,想必现在这副模样,都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何所思的脑子里便冒出了将船停到一边的念头,但这念头一冒出来,便被压到了内心深处,恶趣味先萌发了,他拿手指点着原至公的后背:“你不怕我这么干?我用力了哦。”
原至公垂下眼,轻声开口:“你不会。”声音压在喉咙口,低沉如一口醇酒。
何所思一愣,不知为何,竟又是烦躁起来。
他自觉莫名其妙,干脆坐下来,拿桨划着水面。
湖水澄澈,碧绿如一块玉石,唯有船桨划过,带起长长的涟漪,何所思划船,若靠近王重葛和兰君的小舟,便探过身去同王重葛说话,这时原至公便会插话阻拦,插话不成,便直接以灵力驱舟,令两船分开,何所思觉得这样挺有趣,便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直到天空染上红云,四人便拴好小舟,走上岸来。
王重葛撅着嘴并不满意,但因原至公在,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气鼓鼓地离开。
何所思也并不满意,他自觉此行不亏,不仅看到了原至公幼稚可笑的一面,还发现了对方的弱点,日后一定能变为致胜的奇招,但无论如何内心深处还是心烦意乱,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日落而归,原至公大约有事,并没有同何所思一起去裴霓裳的院子,何所思便同兰君一起回到房间,吃了点茶点换了件衣服。
兰君帮他把浸好绞干的热毛巾递过来的时候,何所思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妖。”
兰君目露惊惶。
何所思笑道:“这有什么可惊吓的,是妖是人,我辈修士,难道还会有偏见么——但是你为什么从未说过?”
兰君垂眸,神色微暗:“因为,因为……”
她“因为”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何所思这回却没放弃,仍旧静静看着她,直到她眼中闪起泪光,虽未落下,已是不能控制的模样。
何所思叹了口气:“你从最开始,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么。”
兰君低着头:“仙子同我说话,我便知道了。”
何所思目光疑惑:“你认识我。”
兰君咬着嘴唇:“仙子不记得我了。”
何所思便道:“你还叫我仙子。”
兰君怯怯地看着他:“……公子。”
何所思想了想,终于还是问:“我以前,就和广裕仙君认识么?”
这问题他隐隐有些察觉,原至公若已经猜到他的真实身份,态度便实在是太暧昧了,再加上上次意外觉察到的事,说原至公对自己没兴趣,完全是自欺欺人,再加上兰君这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恐怕自己还在广裕仙门住了不少的日子。
兰君低头绞着裙摆:“我不能说。”
何所思抬头看她。
“我不能说。”她如此重复,目光坚毅,咬着下唇。
何所思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觉察到兰君的笃定,却不确定,她所想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他。
☆、第32章 两个美人抬水喝24
习以为常的灵力回路再次运转,熟悉的感觉再次回到了身体。
灵力宛如江河在奔涌,似乎叫嚣着想要释放,然而自己仍然不能控制身体,灵魂像是困兽般在虚无中挣扎,却清晰的感受到外界在他身上赋予的一切。
何所思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抱在某个人温暖的怀抱里,周围的温度又低至零点,就像是埋在温暖的被窝之中。
是因为身体离自己太近,所以才会在睡梦中产生这样的吸引么?何所思这样猜测着。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摩挲着,有人将他的头发梳拢,头皮被微凉的指尖按压,舒适地引人昏昏欲睡,但是他手指很快又向下移动,在自己的唇边徘徊流连。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何所思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不断扫视的模样。
——真是日了狗了,对方好歹一个修真界高富帅,这种行为不会实在太掉价了么。原至公又是担心又是惊恐,一边想着对方应该不至于丧尸到对不会动的身体做什么,一边又觉得忍得久了的男人做出什么来都有可能。
就在这时,他听见原至公在他耳边低声地说话:“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就算扮女人,你也不愿意回来。”
心中的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无论如何,现在何所思已经没办法骗自己原至公是把他当成别人了。
那他说的那些宛如疯子的呓语般的回忆,想来也是真实存在的。
何所思不想再听,眼下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他却觉得比在裴霓裳的身体里还要难熬,他不自觉地开始运行起玉简上的灵力回路,没成想居然成功了。
何所思一愣,思索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无法控制身体的原因?
这时,他又听见原至公轻声叹息道:“我总想着自己已经放下,只是还是无法放下,你既然回来了,又怎么能再离开呢?”
何所思震惊地快要炸了!这种故交知己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
回想过去的谈话,两人似乎是从小就认识,但是原至公那扎头发的技术,和他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难道不应该是个妹子?何所思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个微凉而柔软的东西在他的脸上逡巡,大脑短路了一瞬之后,他才不得不沉痛地承认,这可能是原至公的嘴唇。
对方的嘴唇却是就在脸颊的咫尺之上,细微温热的吐息就洒在肌肤表面,带来些微的麻酥,他在耳边轻声的吐息:“或许我应该想办法让你永远离不开我的,就用你的办法好嘛,禁锢你的灵魂,还是把你毒傻?是呀,这样,你不就不能离开了么?”
明明只是呓语一般的细语,何所思却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间升腾而起,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原至公攥住,无法逃离。
这样的原至公和白天见到的不同,显得又冷酷又执拗,令人不自觉忌惮起来。
不自觉中,灵力运转越来越快,神魂似乎都震荡起来,何所思眼前一黑,再次恢复意识之时,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同于上次,这次他按住自己的心脏,只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儿跳出,但是四肢皆是冰冷,手掌按住胸膛之时,就像一块坚冰。
——原至公已经疯了么。
何所思忍不住想,他所认为的那个人又真的是他么?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会把自己认成那个人呢?他白天和晚上难道是两个人格么?
这么想着,他顾不得浑身的冷汗,闭上眼睛,进入了神魂空间……
……
“我答应了。”
何所思对罗观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罗观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答应什么?”他在何所思的神识空间里没有事情做,便每天捧着本话本小说看,无所事事消磨时间,都已经丧失了和何所思斗嘴的兴趣了。
何所思身体前倾,脸一下子靠近了罗观景:“我把破阵的方法告诉你,你救我出去。”
罗观景先是因为何所思地动作后退,待听清楚了何所思的话,又靠了回来:“哦?改变主意了?”
何所思警惕地看了罗观景一眼:“现在虽是我有求于你,但是你也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
罗观景笑眯眯地看着他,心中想着风水轮流转,总归到我这边了,嘴上谦虚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怎么可能狮子大开口——这样吧,我救你出去,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一件。”何所思不依。
“一件也太少了,一般都是三件的啊。”罗观景看着何所思。
何所思斩钉截铁:“一件。”
罗观景想了想,犹豫道:“那两件?”
何所思盖棺定论:“成交。”
罗观景见何所思答应地干脆,顿时又有一种自己似乎吃亏了的感觉,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就算后悔的脑心挠肺,也没机会反悔了。
那边何所思已经说起了下一步:“我会放你回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会下一个诅咒。”
“你也太喜欢诅咒人了。”罗观景翻了个白眼。
“是很公平的诅咒,总之你一定要回来救我出去,假如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心魔入体。”
罗观景便点了点头。
何所思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假如我的办法不行,可怎么办是好。”
罗观景便事不关己道:“如果不行,我当然就走了,难道还要再回来啊。”
何所思惊喜地拍掌:“这是个好主意,就再加个条件,说要是失败了,你还要回来吧。”
罗观景火冒三丈:“好你妈啊,做梦吧。”
罗观景坚决反对,这事只好揭过不提,待到计划完善,何所思的脸上也没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他知道,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罗门尊者,你我相交虽不过百年,但在下向来许你为知己,经此一事,更觉福缘深厚,我身陷此地,难以自救,唯有托付于你了。”
罗观景难得见何所思那么正经的样子,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虽不知结果如何,定当竭尽全力。”
然后他听见何所思说:“我知晓你应当还有其他目的,只求破门而入之时,能减少杀孽。”
罗观景心中一颤,抬头望去,便见何所思又挂上了笑嘻嘻的表情。
他拍了一下罗观景的肩膀,只见一条幽蓝的透明锁链从手掌钻出,很快又钻回了罗观景的体内,禁锢被收回了。
“加油啊,小景。”
最后,他听见何所思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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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思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但总归太阳应该还没有升起,房间像被蒙在青灰色的薄纱之中,冰冷而又静谧。
他的心也是冰冷的,不知是因为他刚刚与罗观景定了一个攻打广裕仙门的计划,还是因为他明知道原至公对他有情,却一点接受的意思都没有。
但他意外的觉得周身静谧,恬淡虚无,似乎是放下了一切,因而觉得洒脱极了。
在这样的氛围中,他开始运行起玉简内的法门。
他已经得知了其中的要点,这就是肉身和神魂必须是半分离状态,大概是因为这就是专门锻炼神魂的法门,肉身反而是个累赘。它似乎追求一种极致的静,需得驳除所有杂念,固摄摄魂,令其虽剥离与身体而不散,虽如处幻梦,然灵明独耀。
温热的暖流缓缓地在身体流动,熨帖地像是身处温泉,让人浑身放松,又好像陷入梦境,无拘无束,恍惚之中,似乎魂魄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