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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九哥这样的男子,多几个女人喜欢,不也很好么?我只要从此与你相依,别的都不敢奢求了。你便轰我赶我,我也不再离开。”说罢柔柔一笑,羞然垂头。火光下美人含情,不妆不束,愈显得花容明媚,玉骨轻柔。
任九重却再难稳坐,起身叹道:“儿女之情,本如泡影空花。我视之已如隔世梦境,你又何苦放它不下?”
那女子芳心微乱,忙抱住他道:“九哥,你……你为何又说这种绝情话?当年你一说出来,我这颗心都碎了!难道我苦等了二十年,还不够真心么?”
任九重不敢看她,目光投向别处道:“今日你能来,九哥既感且愧,才知自家是个情中罪人!你若能忘了九哥,我反觉好过些。”
那女子悲愕不胜,紧抱住他道:“九哥,你究竟要我怎样才是?我心里只有这段情意,今生已放它不下。你莫要逼我好么?”
任九重硬起心肠,冷笑道:“我早说过:我若无心,诸缘皆灭。总之是我负你,今生已不可偿!”
那女子听了这话,全然惊呆了,好半晌没有表情,既而缓缓松开手来,止不住泪飞肠断。突然之间,脸上现出一份刚毅,把柔心弱质驱扫无踪,神情又复端庄冷静,显出无比的高贵。
任九重细辨其微,心间大痛,便要走出门去。
那女子将他唤住,强抑悲怀道:“人都说嫁得浮云婿,相随即是家。可我一生虽遇浮云,却总难相随。九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么?”
任九重热泪盈眶,不敢回头,望空叹道:“若非天缘永诀,谁人能舍仙子?果有来生,九哥必做个温良情种,只与你厮守不散!”说罢再不犹豫,大步走出门去。那女子悲痛欲绝,只唤了一声,已不觉瘫倒在地。
却见那少女走了进来,一脸怒气道:“这人真可恶!咱大老远来找他,见面又没说嫌弃的话,他倒一甩手走了!小姐快别哭了,这样的负心汉,死活都不用理他!”
那女子痴然望向庙外,止泪不住道:“莺儿别说了,你不会懂的。像九哥这样的男子,女人几辈子也碰不到的。我不能见他运势低了,就把情意抛开。我……我只在这里等他。”那少女又恨又急,一赌气,把饭盆子也踢翻了。
任九重出了庙门,直向西面奔来。正行间,突见暗处闪出几十条黑影,分从四面飘聚过来。一人率先奔至,挡住去路道:“魁首要去哪里?”任九重见来人竟是平等法王,也不惊诧,只道:“把路让开!”话音未落,众人都已赶到。只见魔教九名法王俱在,另有二十余位长老,个个神情焦急,不敢稍放空隙。
智慧法王居长,忙上前行礼道:“魁首莫怪。教主有谕,命我等在此守护。兄弟们不敢疏神,只望魁首平安。”
常胜法王也道:“教主知道魁首寂寞,特意派人把那娘子找来。不是小人放肆:那娘子艳丽惊人,姿容耀世,真不怪魁首爱她!兄弟们见了这等玉人,才知其余红粉,都不过孽海残花。魁首只伴她略住几日,又有何妨?不出旬月,您老人家便可龙归于海,再起波澜。”
任九重面色微沉道:“转告盛教主:心意我领了。你们让开路吧。”众人听他语冷如冰,心头俱是一颤,几乎同时跪下身来。智慧法王道:“适才令师侄来报信,我们已尽知始末。这分明是有人设下圈套,欲引魁首入其网罗!兄弟们明知有祸,断不敢让魁首涉险。”
任九重浓眉微挑,冷笑道:“这么说,你们真要拦下我了?”一言未了,众人忽觉一股异样的气息袭来,几十人竟都定身不住,意荡神摇。看其人时,猛觉他形貌大变:哪还是落泊乞食的丐汉,分明豪气重来,又是当年威震江湖的魁首,傲类独绝的奇男!
智慧法王大恐,忙抱住他道:“魁首,求您千万别去!您老不看别的,只看我们大雨天还守在这里,确是一片至诚,便请转回身吧!”众法王也将他抱住,无不下泪道:“您老要真出意外,我们哪还有脸活着?求求您放下念头吧!”
任九重心烦意乱,略一抖身,五人已飞出丈外。余下几人方欲抱紧,陡觉他目光逼来,直透神宫,霎时间外感皆失,向下跪倒。待得惊觉,前额已触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众法王骇然后跃,都知此乃“打神”的绝技,及见他大步而去,莫不扼腕顿足。
任九重脱出身来,飞身向西,并不稍停。通州距京城不过数十里,这一展开骏足,当真飘飞如电,飞黄犹逊!尚不到半个时辰,已见前面帝京广阔,城楼巍峨。
他略辨方向,少时寻到彰义门外。眼见九城寂寂,皆被高墙所挡,城外西北方向,却有一大片屋宇,昂霄耸壑,且有微光。
他当年常游燕都,知那里本是元顺帝胞兄的王宫,后来洪武鼎革,赐与北军都督开衙建府,心想:“我虽久未入京,料来锦衣卫气焰熏天,必早占此府为其巢穴。胤清说的北镇抚司衙门,必是这里了!”当即纵身而来,离得尚远,已然失笑:“彼等只盼我来,外面竟不设防,如此倒省了气力!”不觉来到切近,却见此衙深广非常,黑黢黢少有光亮,望之实感阴森。
此时乌云漫天,不见星月。他飘身到了一堵高墙外,屏息听了听,旋即耸身跃入。未料落脚之处,竟是个花园,影影绰绰,只见四面楼台亭榭着实不少,此外如青松翠柏,假山幻障,更是密密层层,迷离心目。
他耳力极佳,知十数丈内无人潜伏,纵身向西飘来。
正行间,忽闻远处脚步声响,有数人向这面走近。片时看清面目,原是几名锦衣男子,心中又笑:“哪会这么巧?分明前来接引!”突然现了身形,袍袖挥动。
那几人尚未看清人影,便觉眉心一痛,宛似利电入脑,五人同时倒地,气闭无声。一人正欲大叫,胸口已被拿住,任九重虽是虚抓,这人脖颈登时软了,手足似面条般垂落,唯喉间发出异响。
任九重略放宽松,低喝道:“告诉我天牢在哪儿!”那人已无法开口,只眼珠向左转动。
任九重会意,提之向北纵来。片时出了花园,那人又向西望。
任九重依其所示,也不怕有人拦路,转转折折,直掠过数重院落。停步看时,周遭楼阁峥嵘,曲径迷离,已不知身在何所。
那人仿佛与鬼魅同行,尿都吓了出来,眼见他露出疑情,忙望向不远处一座铁门。
任九重细看四周地势,随将那人弃在草间,大步来到门前。他心知猛兽俱在其内,不觉猛志激荡,推门直入。孰料那门十分厚重,方一推开,一股腥臭之气已扑面而来。任九重见其内微光闪亮,遂留心护住要害,直闯了进来。
却见过道上全是血迹,下脚一片湿滑,独不见有人看守。
行且未深,猛见两侧囚牢之内,统是奄奄待毙的男子,或皮脱肉烂,或折胫断股,尽被长枷所制,竟无一人神志稍醒。任九重虽有虎胆,亦觉毛发森耸,转生无穷之恨,快步向里面寻来。
忽听得咔的一响,其声大是古怪。任九重急看时,却见左侧牢房之内,一男子蜷缩如球,早已毙命,颈上却套了两副铁枷,原来已把脊梁生生压断。
任九重怒火登燃,只一脚踹碎木栅,跟着插刀在背,进来两手较力,猛将两副铁枷拉开。
那男子重负一卸,周身噼啪作响,可怜全身骨胳早被压断。任九重将他平放在地,出了牢房,又向深处寻觅。
方走出十余丈,心头忽地一颤,转而目瞪身僵!
只见数步之外,一间极大的牢房内,一人竟被铁索吊在空中,手足俱被割断,却还连些皮肉,鲜血正缓缓滴落。
任九重大叫一声,猛然撞开木栅,奔了进来。身当此时,大豪杰方寸也乱,不由悲呼道:“伯生,你怎么了!”那人难辨生死,一动不动。
任九重这才想起出刀,一跃削断铁索,将他揽在怀中。细看之下,只见其人面色惨白,全然不似活物,一时心如刀绞,禁不住热泪迸流。
忽然间想到:“他等苦害伯生,只为激我神狂,我岂能自乱方寸?”还刀入鞘,出掌按在其胸,暗施手段。直过了半晌,方见那人口内有些气息。
任九重不敢停手,急声道:“伯生,你醒醒!”那人口中连吐血沫,继而咳嗽起来。任九重大喜,右掌虚罩其腹,二目陡射异光,盯在他眉心。那人伤了“阴神”,本已不能醒转,一点“元阳”将失之际,突觉一道骇人的光芒照亮了迷程,身子竟骤然离开无边的黑暗,只是仍然眼盲难觅归路。
任九重忙将目光收回,轻声呼唤。过了片刻,那人缓缓睁开眼帘,却仍无法视物,声如蚊鸣道:“师……师兄,是你来了么?”
任九重又复泪下,心知不能停留,背起他道:“伯生,咱们走吧。”将索链在腰间缠了几圈,感觉那人已被缚得紧了,决不致滑落,便要走出牢门。
那人忽道:“把……把我放下,他……他们要害你!”
任九重不语,出门顺来路走回。那人欲咬舌自尽,却连这点气力也无,伏在他身上哭道:“气……气脉快断了!你莫要管我。”
任九重回头与他脸颊相贴,强笑道:“又不听话,不怕我再打你么?”话犹未落,前后灯光突灭,眼内一片漆黑。只此刹那,四面已有六七股劲气逼来,也分不清是掌风、剑气,唯觉冷厉无比,砭人肌骨。偷袭者显已算准了方位,各从极怪异的角度来袭,一下子将闪躲之路尽数封死,黑暗之中,只闻劲气破空,直如死神猝临!
便在此刻,更不可思议之事居然发生:那六七人本是协力来攻,谁料袭近身畔,蓦觉同伙几人力道已消,此电光石火的一刻,竟仿佛自家独对强敌,谁人能不心惊!忽听哧的一响,跟着似有长剑落地,随闻衣袂收束之声,六七人皆飘身远退。
却听任九重大笑道:“这世上能刺伤我的,绝非该死之人!你们都出去等着吧!”言罢并不追赶,只健步跟随。
少时出了铁门,只见七人立在不远处,个个黑衣蒙面,注目向他望来。一人朗声笑道:“早闻魁首之名,不期已入神化之境!我等再来领教!”言罢数条黑影齐上,两人使剑,一人竟用了闭血镢,余者各凭肉掌,飘忽来袭。
任九重只看几人身法,精神已是一振,忽起腿高踢一人面门。这一下已然犯忌,不想那人却躲不开,脚尖只在脸上轻轻划过,竟令其痛入骨髓,蓦然捂胸后跃,虚汗如雨。
他却不知,这一踢高妙非常,已含足之踩踏、膝之冲顶、腿之旋搓、脚之贯劈诸劲;整条腿一气贯通,速去速回,倏乎若电劲之击,无论碰到对方何处,均与击中要害无异。
另一人自后袭来,长剑本如灵蛇飞走,猝见此状,忙暗加提防。孰料任九重最怕伤了师弟,起足后踢,一下又蹬在他臂弯。这一脚起落无踪,犹如微风拂过,触体方觉。那人登时丢了长剑,神色陡变。
余者正惊骇间,任九重已连出数腿,分向几人踢来。这几腿更加来去无轨,直似凭空而生。
几人虽有防备,却挡不住、躲不及、化不开这神来的一腿,除二人略被抹中,余者皆心如电击,仿佛整个内脏都散了。
原来常人起腿必先移重心,否则无法平衡,故腿动肩必先动;那几人早盯住他肩头,原是正法。却不料任九重技臻绝顶,周身各处均可做为重心,出腿时已与出腿前一样,哪还有迹象可寻?
一人看出奥妙,忽欺身直入,欲施揉手之法,迫近争锋。哪知方搭其臂,忽觉对方全身透空,自家手掌如按在虚处,竟无半点着落。
要知揉手之法,原是大有讲究,彼此一问一应,高下立判。若两者功力相当,则彼劲并非全空,而是若有若无,此时便需全神贯注,以洽彼意,然后伺机摧敌。若搭手即觉对方周身皆空,则自家必已暴露于彼无疑,似此便有性命之忧。
那人大叫一声,正欲抽身而退,忽听任九重冷笑道:“足下想走也难!”那人浑然不知其法,唯觉自家气血已被一物摄住,忽自耳侧直冲上来,欲掼出头顶;忽又疾落下去,仿佛堕入深渊,自家全然无法把持,用力也罢,用意也罢,统是无济于事,而对方仍有余暇,起足踢向另外几人。
便在这时,蓦见一人自半空飘落,长剑迅若惊虹,直刺任九重顶门。任九重一惊,骤然将手中之人抛起,不防六股劲气突至,已然躲闪不及。这一变与天牢内如出一辙!任九重豁然醒悟,竟尔凝身不动。
原来此刻来袭的数人,方是适才从天牢内逸去的强手;几人一出即隐,却叫另七人假冒纠缠,吸引住任九重的心思,只待他稍一疏神,便做雷霆之击。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