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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王睿问道。
“你妹妹参加英语口语训练班的通知。”
“有什么问题吗?”她发现莫兰看得很认真。
“你要不要看看?”莫兰把通知递给她。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通知。
王苑同学:
请与九月三十日下午三点半至学校教学楼二楼二0三室参加英语口语训练课程。请准时参加。
城北中学高一年级英语教研组九月二十八日
她把那张通知又丢回王苑的抽屉。
“她们学校每次上课都会发通知吗?”莫兰问道。
“不知道。”她答道,又指了指王苑的衣柜,“要不要到那里面去翻翻?”
“哦,好啊!”
“你随便怎么翻都可以。就算你在里面跳舞,她也不会发现的。”她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衣柜,里面凌乱不堪的景象立刻让莫兰瞪大了眼睛。是啊,外人谁会想到,如此光鲜靓丽的王苑,实际上是那么邋遢懒惰的人。她扫了一眼衣橱角落一件被揉成一团的粉色内衣,她上星期就看见它了,那是王苑参加完学校的文艺晚会后换下来的内衣。隔了一米远,她还能闻到一阵伴随着香水味的汗臭,但王苑至今没有洗掉。
“她从来不理衣柜吗?”莫兰愕然地望着衣柜。
“每年理一次吧,大年夜或者小年夜的晚上。”
“不过,这样我们可怎么找啊?”莫兰为难地说。
“看来只能把里面的东西通通搬出来了。这样可能反而会更简单。”她个子高,力气大,双手一环,就把衣柜里的大部分衣服搬了出来。不出几下,衣柜就被她搬空了。
“行了,你现在可以找了。”她退到了一边。
莫兰钻进衣柜。“你妈很爱搓麻将吗?”乘这空儿,她想随便跟莫兰聊聊,免得脑子里不断出现父亲打电话时那叫人恶心的声音。
“我妈一直就是个牌迷。你妈不也是吗?你妈说她请我妈来,有一半原因就是想拉我妈打牌,她说你们这里老凑不齐人。”莫兰从衣柜里钻出来,朝她摇摇头,看来是什么都没找到。
“哦,天哪!”忽然,莫兰抬起头,嘴微微张开,眼镜直直地望着前方,这神情就好像看见一头熊站在她身后。
“怎么啦?你看见什么了?”她立刻回过头去,但身后什么都没有。
“不,我是突然想到,你妈找来的一个牌友,她好像、好像就叫汤小露……”
“你说什么?”她也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老爸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用家里的内线电话,在老婆的眼皮底下给自己的情人打电话。
“你不认识她吗?看起来,她跟你妈很熟。”莫兰问她。
她摇头。“我们现在就下去,你指给我看是哪一个。”她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无法遏制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
“那这里……”莫兰看看眼前的烂摊子,断然道。她把那堆衣服抱在手里,轰的一下全部丢进了衣柜,随后顺手将衣柜门一关,摊开双手,“这样不就行了?”
“好吧,我们以后再找机会。反正也已经看过大部分了。”莫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回头朝她点了点头,那表示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们轻手轻脚地离开王苑的房间,慢慢走下楼。客厅里传来说话和播放轻音乐的声音。她们走到客厅门口,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相互对视一眼,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见她们进来,母亲没理会她,却朝莫兰微笑道:“莫兰,你来啦。快去帮你妈摸摸牌吧,她今天可输了不少,都急了呢。”
“谁说我急了,但我今天的手气真的不好!”郭敏皱眉抱怨。王睿看见父亲站在母亲的背后,好像在看母亲怎么打牌。“坐在你妈对面的那个就是。”莫兰轻声在她耳边说,随后笑盈盈地走向郭敏,“妈妈,我来帮你摸牌。”
“好,你来代我摸一张。”王睿定睛朝那女人望去。汤小露四十岁左右,长相一般,就五官而言,也许还没母亲好看,但她自有一种温柔的气质。过去她可能来过家里吧,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小露,你老公追得好紧,怎么把电话打到我家来了?你来打牌你老公是不是不放心哪?”母亲打趣道,看起来她心情很好。汤小露羞涩地一笑。王睿注意到,她跟父亲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王睿又朝莫兰瞥去,发现后者也在注意汤小露。
“要是不放心,就让他来接你嘛!”母亲又道。
“他晚点会来接我,不过我也不能玩得太晚。”汤小露斯斯文文地说。
母亲朝郭敏一笑。“他们两个结婚十几年,还跟新婚的小夫妻似的,整天接来接去的。哪像我跟老王,现在哪还有这种情调?你呢,郭敏?莫中医对你怎么样?还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会像你请教英文单词吗?”
郭敏白了母亲一眼。“你哦,赢了几个钱,就得意忘形了。小心我这盘自摸!”
母亲笑嘻嘻的,一边看自己的牌,一边说:“莫兰啊,你爸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你妈,成天拿了本英文词典让你妈念给他听。叫你妈念的呢,不是爱就是情,有一次还让你妈念了一个‘饿’字,你妈刚念完,他就说他饿了。这下可好,你妈只好做饭给他吃……”
牌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啊,我爸还有这种事呢!”莫兰听得脸红彤彤的。
“你听她乱讲。白皮!”郭敏“呯”打出一张牌来。
“哎呀,我和啦!”母亲高叫一声,推到了面前的牌,又忙着打招呼,“哎呀,不好意思啦,郭敏,这是天意,我也没办法啊!反正你家有钱,输给我一点也不伤你皮毛。”母亲朝郭敏摊开手,后者极不情愿地从小抽屉里拿出两个筹码,丢到母亲手里。
“又不是自摸!才这么点也要和,你想钱是不是想疯啦?”郭敏讥讽她。
母亲站了起来。“好啦,打了几副就赢了那么多,我也不好意思。我们先休息下吧。小露的老公等会儿要来接她,我们趁这空儿,先把事情办了。”母亲雄纠纠气昂昂地站起来,朝客厅外走去,王睿听见母亲上楼的声音。母亲要办什么事?她上楼是不是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她听见郭敏在跟汤小露说话。“这次真的谢谢你啊,我知道你也很忙。不过舒宁一直就很相信你,她说你眼光很准。”
郭敏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宝石戒指来,递到汤小露的面前,“这个戒指是两个月前我朋友从外地带回来的。她说她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她当然是送给我的,可我总觉得这个戒指好像没她说的那么值钱……可我身边也没有识货的人,我又懒得特地跑去珠宝店,所以那天碰到舒宁,她说起你,我就决定带来让你看看。”
汤小露就是那个珠宝商!王睿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既想立刻跑上楼阻拦母亲去取那条假项链,又想一拳将汤小露击倒在地,让她无法鉴定宝石的价值,或者,她也可以夺门而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已经听见了母亲下楼的声音。
“你朋友没骗你,玛瑙也算是一种宝石,但价值并不高。这枚戒指如果在我们那里出售的话,也就是两三百块。”汤小露将已经鉴定完毕的戒指还给郭敏。
“这么说,是假的?”郭敏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价值不高,是便宜货,很多旅游地出售的首饰都是故意把价格抬高,蒙骗游客的。我想你的朋友可能也是上了当。不过也不是不能戴,这就看各人喜好了……”汤小露谨慎地说。
“还是来看看我的吧!”母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红色的小盒子。王睿觉得自己就像被绳子拉住的木偶,刹那间动弹不得。母亲快步走到汤小露面前,打开了盒子。王睿艰难地移动自己的身体朝那边靠去,凑上去一看,心不由得一颤。对!就是那条项链!这就是她仿制的那条项链,坠子是块绿色的玉,只不过,她记得在灯光下看,好像没那么透。当然,她也没仔细看过,只知道那跟母亲原来的那条项链几乎一模一样。汤小露郑重地将项链的挂坠移到眼前,过了大约五秒钟,母亲问她:“怎么样,货还可以吧?”母亲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王睿也在等待汤小露对挂坠的判决。她已经想好了,假如汤小露胆敢揭露挂坠是假的,她将立刻,毫不犹豫地当场揭发这女人跟父亲的关系。这叫一报还一报,再说也只有这样才能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不过当然,她并不想这么做,她不想害老爸。汤小露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个挂坠质地优良,是真正的金刚石。我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纯正的货色呢……”汤小露又把挂坠好好端详了一番,才把它还给了母亲,“你好好收着,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我也说不好,但至少也要五位数,也许六位数也说不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货色。”
母亲兴奋得连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真的吗?那我可得把它收收好。”她动作极快地把挂坠装进了小红盒,“我原来也没觉得它有什么好,就是光觉得挺好看的,今天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发现它不一样……真是玲珑剔透……”
王睿呆呆看着母亲手里的红盒子,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是假货,怎么突然变成了真货?那个假挂坠到哪里去了?金刚石?外婆要送我的项链不也有个金刚石的挂坠吗?
8、意外的收获
“笃笃笃”,有人在文雅地敲门。王睿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打开了房门,莫兰就站在门外。二十分钟前,她看见莫兰再饭厅跟王苑聊天。她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逛进那个房间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但后来有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现在,她更想一个人静一静。她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才能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那个挂坠。为什么明明是假的,后来竟然变成了真的?当她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躺下,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件事。一年前,她的母亲舒宁在S市的大型集贸市场购买食材的时候曾经捡到过一个金戒指。这飞来横财让母亲欣喜若狂,她丝毫没想过要物归原主,甚至当失主在附近寻找时,她也装聋作哑。当时王睿就在母亲身边,她也曾劝母亲把戒指还给人家,结果却遭到一顿臭骂。
“这是我捡的!又不是偷的!从地上捡的就是老天爷给的,懂吗?怪不得你书念不好,你的脑子就是不转弯!”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母亲不是个诚实的人。她对金银首饰有着无法遏制的欲望,当然这一点也遗传给了王苑。她又想起了汤小露的鉴定结果,外婆给她的信,以及梁律师的话,这三者的话中,只有一个交叠点,那大概是一种珍贵宝石的名称,她之前从来没听说过—金刚石。因此,她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母亲今天展示的项链就是外婆留给她的雍正年间的古董项链——她真后悔当初在百合花房,外婆向她晃动那条项链时,她竟没注意看。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昨晚是母亲袭击了外婆,然后拿走了那条项链。至于原先她做的那个仿制品,母亲可能已经把它藏了起来。身边有两条如此相似的项链,不知道母亲会作何感想,不过,对母亲来说,多一条项链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原来的那条项链,母亲认为是真的,但从外婆身上偷走的,她无法确定,所以才会拿出来鉴定。
“你还没睡吧?”莫兰走进屋,在身后关上了门。
“有什么事吗?”她故意打了个哈欠,但后者似乎知道她是在故意装困,连寒暄都没有,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妹妹在饭厅看电视的时候,她戴着眼镜。”
“哦,对,看电视的时候,她是戴着眼镜。怎么啦?”
“她刚才去过院子。”
“哈,这又怎么啦?难道她不能去?”她口气有点冲,想把莫兰打发走,然后单独行动,偷偷去一次父母的房间。她想再看一眼母亲刚才展示的那条项链。
“刚才你没发现吗?”
“什么?”
“有一道光闪过。”
她觉得莫兰好无聊。“又是闪电吧,外面还在下雨,你忘了吗?”
“不,我觉得不是,发光的时候,你妹妹正好走到外面去。她说她要去你老爸的实验室拿一瓶什么百合花面霜,说那是昨天上午你老爸给她的,但她忘记拿了。你老爸的实验室在哪里?”
“就在花房的旁边。”她走到窗前,朝楼下的小屋一指,“看到没有,就是那里。”
“它离后门很近。”
“对,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那道你说的闪电就发生在你妹妹去你爸实验室的时候。你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