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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不太懂你在说什麽耶。」谦恭青年仍然在装傻。
安杰罗咬了咬牙，用凶狠的眼光瞪视对方，慎也则以不变应万变，维持著一张有礼貌的笑脸。
「……哼。」半晌过後，安杰罗不屑地背过身去。「如果你不愿意下手杀他，那就把机会让给我！」
目送著暴躁的同僚走掉，伊东慎也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感受就像似心里的秘密被揭穿，而且还是最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个秘密。
※ ※ ※
隔天，在日本文学史的课堂上碰面时，康靖平和慎也彼此都有些尴尬，两人虽是坐在一块儿，却完全没有交谈或视线相对。
说穿了，他们俩是为了前天那个吻而难为情。不过，这窘况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在快要中途下课的时候，康靖平递了张字条给日籍天主教徒。
『等会下课时能陪陪我吗？我有事情想问你。』纸条上是这样写的。
『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伊东慎也写下回覆。
下课钟响後，他们去到一个甚少有人经过的楼梯间。双方刚开始都没吭声，片刻後却同时开了口：「那个……」
这出乎意料的默契，令两个人都呆住了。下一秒，康靖平不好意思地礼让道：「慎也君，你先讲吧。」
「嗯，那我说罗……」慎也清清喉咙、端正姿势，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前天晚上对你做了超失礼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别这样！」康靖平赶忙请对方抬起头来。「你又不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干嘛要这麽郑重地道歉？」
「可是，我当时吓坏你了对吧？」纯真的神之使徒内疚不已。
「我确实是吓了一大跳，但我并不觉得生气或讨厌，所以……」话讲一半，康靖平便怔怔地捂住唇。等一下，他刚才说了啥？
平白无故地被个男人所强吻，他理当要感到恶心与不高兴才对，可他却毫无半点负面感想，这到底是怎麽搞的……？
而这时的伊东慎也，则被那句「并不讨厌」弄得心旌摆盪。不讨厌是代表著什麽？是否还有其他含意？……不，他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慎也乾笑著转移话题。
「是啊，我想要问你……」康靖平微低著头，双颊染上若有似无的红晕。「你为什麽要吻我？」
伊东慎也浑身一震，不自觉地倒退一步，手心也开始冒汗。「这……我……」
「对不起，我知道问这问题会害你困扰，但我还是莫名地想问。所以，请你告诉我答案好吗？」
「我……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失控。」日裔教士艰难地吐出笼统的解答。
「你是因为被我的眼睛给迷惑，所以才失去自制力吗？」
「……我不确定。印象中，我并没有去看你的眼睛……」踌躇些时後，慎也忸怩地讲出实话。
「这样啊。」康靖平表面上还算镇定，心湖却因对方的话语而汹涌翻腾。
双方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微妙的氛围於两者之间漫延。不久，魔王便受够这暧昧不明的情况，因此哭笑不得地打破了沉默。
「慎也君，我们暂时忘掉前天晚上的事吧！不然的话，一直都这麽尴尬也不是办法。」康靖平故作轻松地提议。
「说的也是，我们就像过去那样，聊些简单一点的事情吧。」伊东慎也欣然同意。
已经发生过的亲密，就不可能轻易地忘记，逐渐滋长的复杂感情，也令人很难不去在意。
即使明了这一切皆无法抹灭，他们两个仍拒绝看清自己的心，因为彼此的关系终究是敌对，除此之外的关系都将被视为禁忌。
※ ※ ※
时间是星期五中午，地点为辅仁大学内的其中一家餐厅。
康靖平、孟羽以及林琴音凑在一起，边吃午餐边讨论近现代文学的分组报告，伊东慎也则在旁聆听三人的对谈，不时帮他们解答问题或提供意见。
这间餐厅里头有台电视，此刻正在播放午间新闻。中美洲某岛国遭受七级以上的强震侵袭，这消息一被播出，马上引起餐厅中的人们注意。
「前几天南美洲不是才发生大地震吗？怎麽这麽快又有灾难呢？」林琴音对著电视皱眉头。
「真可怕，又死了好多人……」孟羽哀伤地望著新闻中的灾区画面。
「……」康靖平不发一言地撇过头，没勇气去看那惨重的灾情。
天灾频繁的发生，跟魔王转生在人界脱不了干系──一想到这点，他就有股沉甸甸的忧郁感，胸口窒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靖平，你还好吧？」似是看穿了魔王的心思，慎也担心地悄声轻问。
「……我没事。」康靖平愣了一阵後才挤出笑。太可悲了，他竟然被敌人给安慰？
伊东慎也没再多言，只是在桌面下握紧魔王的手，而康靖平虽然既吃惊又羞赧，但却没有因此甩开对方的大掌。
孟羽和林琴音忙著看电视，丝毫没发觉两个男生在餐桌下手牵手，不过，恰巧从餐厅门外路过的某位德国佬，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由大魔王与日本青年的互动中，安杰罗嗅出一丝不寻常的甜味，他不快地沉下俊脸，脑内迅速筹画起偏激的行动。
於是乎，在三天後的正午，待在公寓的康靖平刚吃饱饭，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
由於萤幕显示为林琴音来电，所以他想都不想便按下通话键。「喂？」
「我是安杰罗。」话筒彼端传来的，赫然是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你、怎麽……」你干嘛打来？而且还用我朋友的手机？想问的事情太多，康靖平登时舌头打结。
「不要废话，你立刻来见我。要是你不来，我就杀掉人质。」安杰罗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但一字一句仍十分清晰。
8…4
「什麽人质？」康靖平心生不祥地屏息问道。
「林琴音跟孟羽是你的朋友吧？她们目前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叫她们来听电话。」康靖平毫不退让地说，他得确认她们俩的安危。
「你怀疑我在说谎？哼，好吧。」德籍教徒冷笑一声。约莫半分钟後，话筒被交到另一人的手中。
「喂？靖平。」林琴音活泼地接过属於自己的手机。
「你……」对方听起来安然无恙，康靖平暗暗松了口气。「这是怎麽回事？孟羽和你在一起吗？」
「对呀，我跟孟羽买了便当，到圣言楼一楼的教室去吃，结果安杰罗跑来找我们搭讪。」
「他没对你们怎麽样吧？」
「拜托，你在讲啥啊？安杰罗只是和我们聊聊天而已，他中文说得很棒呢！」林琴音愉悦地咯咯笑著。
「然後咧？」康靖平努力掩饰心中的焦灼。
「然後很巧的是，安杰罗也认识你耶，还说很久没见到你了……所以我就把手机借他，让他打电话给你。」林琴音解释道。
「原来如此。你们还在圣言楼一楼吧？我现在就过去。」康靖平挂断电话後即刻启程。
在辅大校区内，圣言楼算是比较崭新的建筑，它位於外语学院的旁边，是各语文学系授课的场所之一。
身为日文系的学生，康靖平对圣言楼自然也很熟稔，在该栋大楼的一楼稍作巡视後，他很快便找到德裔使徒及两名美女。
「靖平，你跟安杰罗慢慢聊吧，我和孟羽先去会话课的教室罗。」林琴音一见著魔王就这样讲。
「好，待会见。」康靖平挥手送走两位女性友人，暗自为她们的毫发无伤而庆幸。
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康靖平抚著左胸咳了几声，从住处急急忙忙地赶来学校，对心脏不好的他来说是件吃力的事。
「……你的脸色有点苍白。」安杰罗端详著魔族之王的面孔说。
「还不都是你害的。」康靖平似笑非笑地轻斥。「拜托你好吗，安杰罗先生？你有事就直接找我，不要再搞个人质出来。」
「有什麽关系，反正那两个女孩跟我聊得很开心。」德国教士并不认为自己犯了错。
「重点不在这里吧。」康靖平很是无奈。「你想见我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啦，即使你没用人质来威胁我，我也愿意和你见面。」
「你真的愿意见我？我可是你的敌人哦。」安杰罗摆明就是不信。
「那你又为什麽想见我？我也是你的敌人啊。」康靖平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丢回去。
安杰罗的嘴角抽动一下，他不晓得自己该笑还是该生气。这只魔王仍旧如此不知死活，白目得教人直想掐死他了事。
「嘿，你究竟找我有什麽事？」见对方一直不讲话，康靖平只好主动再问。
「……没事。」换了个痞味十足的站姿後，安杰罗才漫不经心地回话。
「啥？」有没有搞错？康靖平不觉有些傻眼。
「我只是想近距离地看你，不行吗？」一想起伊东慎也能与魔王那样亲近，安杰罗就一肚子火。
「你说行就行……」康靖平懒得跟个疯子计较。
接下来，安杰罗便彻底实践己身的目的，将眼前之人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一遍。然而一段时间後，新的问题又来了。
「喂！你干嘛都不说话？」安杰罗不满意地质问大魔王。
「我本来就不是个爱讲话的人啊。」康靖平扁扁嘴，一副委屈相。
「难道你和伊东在一起时，也是像这样都不出声吗？」安杰罗忍不住又跟慎也做比较。
「我和他是会聊个几句啦……」康靖平不懂为何会扯到慎也君。
「那你现在就快点说话呀！」德籍青年拉高嗓门。
「喔，好吧。」康靖平还是老样子，不想与神经病计较。「你讨厌我吗？」
「讨厌得要命。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会被迫当这什麽鬼使徒。」安杰罗总是为此忿恨不平。
「那你想杀我吗？」康靖平继续明知故问。
「当然想！只要获得指挥官的允许，我马上就会宰了你！」安杰罗吼道。
「那麽，你知道吗？」康靖平别具深意地缓缓讲说：「其实……你是杀不了我的。」
安杰罗刹时瞪大了眼，而後更加怒气勃发地提起对方衣领。「你说这话是瞧不起我吗！」
「我并不是在贬低你，而是在陈述我所知道的真相，如果你愿意放开我，我就把详细情形告诉你。」康靖平不慌不忙地回应。
「……快说！」德裔叛逆教徒口吐啧声後才松了手。
「我的部下曾经告诉过我……」魔界统治者站了起来，神情很认真。「在五名使徒当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杀了我，其馀四人最多只能让我受重伤。」
「你的部下凭什麽这样说？」安杰罗口气很冲。
「凭过去的经验。毕竟，在我前几次转世时，那些部下都一直保护著我。」
「你的属下们还讲了些什麽？」安杰罗越问越急。
「还有，十字印记长在胸前的那位使徒，就是唯一能杀死我的人。」康靖平注意到对方脸色骤变。
「那个人该不会是……」在这刹那间，安杰罗倏然害怕听到答案。
「我查证过了，是慎也君。」康靖平揭露残酷的事实。
「……」听见最不想听见的那个名字，德国佬的心简直盪到谷底，同时，他终於明确地了解到，指挥官为啥会特别关注伊东慎也了。
「你还好吧？」康靖平完全没有嘲笑对方的念头，仅是定睛观察著对方。
「会好才有鬼。」安杰罗的心境混乱到笔墨难书。
「慎也君本身也不晓得这桩真相，所以你不需要怪他。」魔族之王以防万一地提醒。
「我可以不怪伊东，但是我无法原谅教廷，因为，教廷确实欺瞒了我们这些使徒。」安杰罗的声调阴沈得可怕。
「或许，教廷是为了不让你们受到打击，所以才刻意隐瞒真相吧。」康靖平站在客观角度来推断。
「够了，教廷对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我之所以感到不甘心，全是因为你的关系！」安杰罗陡地咆哮。
「因为我？」康靖平并不意外地等著对方说下去。
「没错，都是你害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却没办法像伊东那样名正言顺地接近你，在你眼中我什麽都不是，因为我的力量不足以杀灭你。全是因为你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才会变得这麽烦躁！」
在极度冲动的状态下，德籍教士一股脑儿地爆出真心话，并且将魔王拉进怀中紧紧搂住。
「……！」数天前才体验过的震惊感受，如今又重新回到康靖平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