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妈明明随时可以离开,非得留着受罪搞得一身伤,还替他顾虑这个担心那个,你这是上辈子欠了他?!”
陆云安瞥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怒气,转过头去看着病房中的严宇城,道:“嗯。”
好像方才的一番话已经用尽了他开口的欲望,他又恢复到沉静冷淡的姿态。整个人苍白薄弱得像一张纸,无声地贴在玻璃墙上,让人看不出刚刚说了那么多话的人是他。
董夏被陆云安简短的一个字噎得有些暴躁,一拳敲在玻璃上,低声吼道:“别敷衍我!”
“安静。”陆云安慢慢地把他的拳头从身旁推开,皱眉道:“别吵到少爷。”
“我觉得疯的是你。”董夏绝望地闭了眼,道,“……我说你他妈的就不能先离开吗,就傻傻地什么都不做,等着被他弄死?”
“我走了他会伤心。”陆云安把额头贴上玻璃墙,凝望着严宇城昏迷中的脸庞,道:“我……舍不得。”
董夏终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面对着陆云安太过认真的神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月上中天,清冷的光辉透过窗洒落在寂静的病房中,淌过严宇城毫无知觉的身体。
严宇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期待能够回归自己的身体。他心底满是酸涩,可是却流不出眼泪,只是自虐般地盯着陆云安病号服下厚厚的白色纱布,整个人都被莫名的情绪绞得痛苦万分,好像有人在用钝刀子一片一片地割下他身上的肉。
这样太痛苦,但他却盼望着疼痛能够来得更剧烈一些。
因为他看到了陆云安默默地阖上了眼。
他知道,这个夜里,恐怖的K375又开始发作了。
陆云安站在玻璃墙前,努力站直了身体,咬紧了牙关,用双手撑住墙壁止住自己不自觉的颤抖。
这样的疼痛能把人逼疯,可陆云安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安静地忍受着。
董夏终于看不过去,趁着陆云安被痛苦麻痹了神志的一瞬,猛地劈手击在他后颈,将他敲昏,扶住他往一旁软倒的身体,往另一边的病房带去。
严宇城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想要追上去。可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里传来仪器滴滴的声响,带起一阵惊呼——
“严先生醒了!”
这声音带着喜意,可严宇城却仿佛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
他僵硬地转身,望着病床上那双刚刚睁开的,还带着茫然与迷乱的眼睛。
——是啊,是醒了。
躺在那儿的严宇城醒过来了,那么……站在这儿的自己,又是谁?!
第17章 17
当这个醒来的“严宇城”对着周围人套话的时候,严宇城才真正确定,这是一个冒牌货。
不是他自己分裂了精神留了一半魂魄在身体内,也不是他正在做一个荒诞无稽的梦,而是陪伴了他整整二十三年的躯体,真的已经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孤魂野鬼所占据。
而他严宇城,躯体的真正主人,却被无情地排斥在外;但又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紧紧拴住,让他无法离开,只能在躯体周围三丈以内的地方徘徊。
他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佛,竟有了这样难以想象的遭遇。
他开始奢望这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或者一场短暂的失控,他只要耐心等待片刻就可以回归正轨,可是当这个冒牌货捂着头一脸痛苦地做出回忆的样子,又茫然地对着医护人员摇头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
这个冒牌货不仅雀占鸠巢抢夺了自己的躯体,更贪婪地想要劫掠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冒牌货说他不记得从前的任何事情。不过他立刻又故作坚强地说没关系,他就把这一刻,当做一次新生。
严宇城看出来了,这个冒牌货意图将他前二十三年于世间的痕迹全然抹去,在今后的人生中彻底盖上属于他这个冒牌货自己的印记。他正在为此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严宇城站在他面前,一脸讽刺的笑。
——呵,失忆,多么烂俗的理由。
他压根不信。
可是,总归有人是信了。
医生们一脸深沉地表示,车祸撞击可能导致短暂失忆,人的大脑太过复杂,可能严先生真的受到了什么影响,何时恢复记忆犹未可知;
严家的属下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老板,为他坎坷的命运担了一会儿心,又在顾虑这一下面对失忆的老板,自己的饭碗能否保住;
就连听到消息赶来的董夏,听到“严宇城”失忆的消息也只是狐疑了一刻,没有过多的探究,仅仅暗自皱眉,骂了一声“报应”,然后回头吩咐人封锁消息,尤其是不准把这里的情况报给陆云安;
卫鸢也凑了过来——董夏到底是对陆云安毫无底线维护严宇城的行为不满,竟嫌不够乱似的把卫鸢也拉了进来,把他往“严宇城”身边送。
卫鸢唱念做打俱佳,病房里抱住冒牌货就红了眼圈,一副委屈又忧伤的小模样,抽噎着一声声唤着“城哥”,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那冒牌货跟着就恍惚起来,断断续续地和卫鸢说着话,不著痕迹地套取着严宇城——这具身体真正主人的各种信息。
连严宇城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冒牌货远比直来直去的自己更圆滑,更知进退。不动声色间,他已经将周围的人探了个遍,收集了不少信息,直到医生不得不在一旁提醒说病人现在该多休息,他才状似不安地拢了被子,慢慢睡去。
睡梦中还微微敛着眉头,仿佛在为自己失去的记忆而失落,简直再敬业不过。
严宇城不断去揪他的衣领,想把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拽出来;又用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在他的头上猛砸,想要狠狠地将这个强盗弄死,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没有用。他好像完全被隔离在外,成了整个世界缄默的旁观者。
他哭,他笑,他怒,他悲,无人知晓,也不被赋予任何意义。
严宇城闭上眼,脸上一片惨淡。
他想起方才董夏在角落里轻声念叨的那句话。如今想来,实在无比贴切。
——报应。
谁说不是报应呢?
……
而当严宇城认为事情已经不能更坏的时候,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时,破晓带走了夜的最后一丝凉意。
他默默地站在床头,俯视着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躯体,不知该用什么来描绘自己复杂的心绪。可很快他就无暇他顾——
黎明的第一束光穿过窗扉映照在他的魂魄上,透亮的光束好似一把钢针,带着在烈火上烧灼过的骇人温度,将他钉在原地。
严宇城面色大变,连魂魄都险些被震散!
但这并不是结束,一场无休无止的酷刑才刚刚开场。他躲避不及之时,连风也慢慢化作残忍的刀锋,在他脆弱的魂魄上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好像要将他整个人片片凌迟。
炽阳煎熬,风霜磋磨,他只觉得自己将化成一把灰烬,真正消散于天地。
严宇城忍着能将人逼疯的剧痛,摇晃着扑向室内昏暗的一隅,将自己的魂魄缩成一团,挤在避风的墙角。
他把背脊蜷成一个脆弱的弧度,兀自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或许,他快要连自己的魂魄也保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严宇城终于浑身脱力地闭上了眼,面上现出一丝无助。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了按铃声,那边冒牌的“严宇城”已经醒来,正按动床头的召唤铃叫来了医生。
一阵翻来覆去的查验之后,医生啧啧赞叹起来:“真是奇迹!严先生的伤情一夜之间竟然缓解了这么多,恢复得非常好!”指挥着人撤去了许多急救的仪器管子,对冒牌货恭敬道,“照这样看来,用不了多久您就能顺利出院了。”
严宇城撩起眼角,望见冒牌货闻言矜持地笑了笑,转向一旁神色淡淡的董夏,道:“听说和我一起出车祸的还有一个人,是我从前的管家,陆云安,是吧?”
董夏的脸色变了变,又立刻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程式化地应道:“是的。他现在正在另一侧的病房,估摸着也快要醒来了。”
冒牌货“嗯”地应了一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带我去看他。”
董夏惊了一跳,道:“您……”
冒牌货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道:“能让我不惜用性命去保护的人,肯定对我十分重要,可现在我忘了他……我是真的迫切想见他一面,否则心里总是放不下。”
“是。”董夏犹豫了一下,询问医生之后,还是让人收拾了东西,将冒牌货扶上了轮椅,推着他往陆云安所在的病房去了。
当冒牌货挪动了位置的时候,严宇城仿佛也被一条无形的枷锁所牵扯。当一人一魂距离将要过三丈之际,严宇城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狠狠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他如同流放途中戴枷的囚徒,在差役的恶声催促与鞭打中,被残酷地拖动前行。
风与阳光叫嚣着,肆意地折磨着他毫无遮掩的魂魄,让他踉跄着往前的每一步都像在刀丛中穿行,被割得鲜血淋漓。
但严宇城却根本没有工夫去顾及这样的痛苦,他全部的心神都牵系在陆云安身上。
他面对着比魂飞魄散更大的恐惧——
他的云安,也将被这个占据了他躯壳的人所夺走。
他将彻底一无所有。
然而,就在几乎没顶的恐惧之中,严宇城的心中又冒出一丝脆弱的希冀:若是……若是陆云安与他人不同,不肯接受这个雀占鸠巢的恶棍呢?
这个念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严宇城甚至浑浑噩噩地想着,哪怕是陆云安彻底恨上了“严宇城”这个人——无论恨的是他本人还是赝品——都比他投进冒牌货的怀抱要强得多。
他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强烈地期待着这份仇恨,甚至虔诚地祈求上天,让这恨意来得更加刻骨铭心。
可现实让他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几乎失去了继续留存于世的勇气。
“云安……”他低声哀鸣,浑身颤抖着缩在昏暗的角落,抱着头几乎将整个人埋入尘埃里,想要避开方才映入眼中的一幕——
那面的病床旁,冒牌货十分安静地守护着,等待昏迷中的陆云安醒来。
当陆云安睁开双眼,看见床前顶着严宇城躯壳温和微笑着的冒牌货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严宇城以为他看出了什么,可他面上忽地闪过一丝喜悦,双目带上了微微的湿润,其中含着的温柔与哀恳,浓郁得几乎能让铁人融化。
“主人……”他用微颤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然后用缠满了绷带的手轻轻拉住冒牌货没有受伤的手掌,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几乎带着卑微地低声道,“您终于醒了……今后我再也不敢和您闹脾气了,求您别再丢下我。”
冒牌货为他这般柔顺的反应惊讶了一瞬,然后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异常的温柔。他耐心地抚过陆云安温驯的眉目,含笑哄道:“好,主人会让云安一直陪在身边的,好不好?”
陆云安好像被他这句温柔的言语触动,身体一震,猛地向前一倾,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久久不愿放开。半晌,才轻声应道:“嗯。”
第18章 18
冒牌货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之后,被获准出院。
医生不住感叹他恢复的速度,若非严家是医院的最大股东,“严宇城”是他们的幕后老板,他们都想要提议让他多住一段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冒牌货却没有想到这么多东西。这大半个月来,他生活得很是快活。
这个新身体让他十分满意——健康,年轻,英俊,身份显赫,有家财万贯,有大批可供使唤的属下,还有秀美精致的小情人卫鸢……
当然,最让他心中暗喜的,还是那个据说是他前任管家的青年,陆云安。
任何一个人,当有一个清隽出众的青年独独对你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几乎把你捧到天上敬慕依赖的时候,都是忍不住会飘飘然的。
冒牌货虽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冲昏头脑,却也难免受了影响。
再加上他从自己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