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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又引爆了愤怒,强烈抗议纷纷四起。嘈杂中,穆小白带着哭腔嘶吼道:“他要是不改成绩,他能选上吗?他要是不改成绩,我也有机会参加评选啊!”
羞愧万分的薛适,趴在课桌上,眼泪迅速浸湿了衣袖。
吵闹中,严肃老太竟无奈地笑了出来,她冲着恼怒的学生们,低声劝慰道:“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这句缺乏底气的话,迅速淹没在了争论声中,它始终敌不过,穆小白撕心裂肺的怒吼。
☆、逼上梁山为哪般
经过一个暑假,再次相聚的同学们几乎都忘了票选的事,该围着薛适的人,依旧围着他转。而穆小白,也不曾改口,始终坚持说,自己对薛适的爱恋,是至死不渝、神明可鉴的……
顺时发展,九八年二月,一个寒冷的夜晚。
忘了提及,麻雀酒家经营这几年,盈余颇丰。虽被薛勤胜在赌场上挥霍了大半,但余下数量仍是可观的。于是,薛勤胜改换战地,重开了一间餐馆,而名字,也早已不是原先那略带土气的麻雀了。
当下,薛勤胜一家三口,坐在温暖明亮的大厅一侧,沉默不语。
薛适抚摸着鲜红色的绒布窗帘,掀起一边,探头望去,见落地窗外的凄冷街道都被餐厅内耀眼的灯光照亮了,一股浓郁的优越感瞬时浸满全身。
薛适尽情地独自享用,对于父母的冷漠寡言,全然不顾。
薛勤胜架起烟,大吸一口,伴着满嘴的烟雾,淡漠抱怨道:
“真不明白,你又钻什么牛角尖儿……”
傅雪萍缓慢端起酒杯,红唇贴上边沿,毫无声息地吞咽,又将杯子轻轻放回了桌上。
薛适随意一瞥,却见母亲原本斟满的啤酒,只剩了一个浅底。
傅雪萍沉默地僵持了一阵,继而开口,断续说道:
“有多少女的,我不介意。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还有她……你现在都把她领到亲戚那边炫耀去了……”
薛勤胜不予回应,只是兀自抽烟。而傅雪萍,碍于儿子在场,也不多说,只是忧愁地喝着闷酒。
油滋滋的爆炒鸭肝,鲜亮的烤鸭卷饼,薛适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父母那偶尔两句晦涩难懂的对话,他丝毫没记在心里。
一顿悲戚的晚餐过后,薛勤胜独自回了办公室,他去找谁,薛适不愿多想。
薛适与母亲手牵着手,在寒冷的冬夜中默默往家走去。小路两边,路天义原本最爱攀爬的围墙,又多出了几个破洞。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吊在电线杆上方。薛适顺势望去,见母亲暗沉的脸没有笑容,微醺的她,显得有些疲累。
母亲病发异变的惨状又在脑中浮现开来。薛适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只是颤抖地问道:“妈妈,回家你还看《水浒传》吗……”
“看……”傅雪萍随即回答,她虽情绪不佳,但反应并不迟缓。薛适见状,稍稍安心了些。
走回1013,傅雪萍连衣服都没换,便径直走进了小卧室,她将高跟鞋踢掉,一头倒进了床里。
薛适站在小屋门口,远远看着母亲,低声问道:“妈妈
,还看电视吗?要不休息吧?”
“看……”傅雪萍的脸埋在枕头里,回答的声音很是沉闷。
薛适谨慎地坐在床尾,打开了电视。当下,正好演到押送林冲的场景。篝火发出的噼啪声,众人挥拳的音效都十分吵闹。薛适回头观察母亲,见她始终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时,薛适回头,关切问道:“妈妈,你是不是想休息了?那我把电视关上吧?”
“别关,我还看呢……”傅雪萍闷声回应,却反手将被子拉过头顶,捂住了脑袋。
许久过后,片尾曲已然响起,而傅雪萍却还是蒙着脑袋。
薛适拿过遥控器,将音量调低,竟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啜泣。
傅雪萍将脸埋在枕头中,带着极其轻微的哭腔,反复念叨着:
我还不如一个农民……
薛适背对着母亲,将电视与吊灯一并关上。他走出小屋,缓慢掩上了房门。
周身一片寂静,薛适惶恐地跳上床,蜷在了角落里。
黑夜,薛适双手抱膝,恐怕母亲病发,于是不断祈祷,默默流泪。
老天爷,求求你,别让妈妈犯病。不然,一年的倒数,就又要白费了。
邹力……
要是邹力躺在身边,那就好了……
孩子的敏锐与早熟,于大人而言,绝对是难以置信的。
薛适很早便知道父亲与海燕的关系了。只是当他听到母亲那晚的啜泣后,才对海燕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某次晚饭时分,下班归来的傅雪萍懒得做饭,便带着儿子去了自家餐厅。
客人不少,傅雪萍点的菜迟迟不上。薛适焦躁起身,走进了父亲的办公室。
狭小的空间内,泛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原本乳白色的墙面,已被熏得发黄。除此之外,空气中弥漫的潮气,伴着莫名的霉味,它迅速浸在皮肤表面,不禁引起了阵阵瘙痒。
薛适环顾四周,确认只有自己一人,才又迈开步子,向内走去。
房门正对的,是一个靠墙放置的沙发,它几经压迫,已变得十分低矮。通常,遭受训斥的服务员坐在沙发上,面对前方那高高在上的棕红色办公桌,都不会注意到办公室内侧,那一张罪孽深重的单人床。
薛适仅是盯着那单人床,都能感觉出它的湿软,仿佛一躺下去,床褥就会渗出水来,将人浸透。
这间办公室,是父亲和海燕二人平时的居所。薛适看看单人床,又看看沙发,念及父亲平日里宣扬的,他与海燕分睡两旁的虚伪谎言,便觉更加恶心了……
》
薛适走出办公室,见海燕回了吧台,于是心中冷笑一阵,赶忙跑了过去。
海燕看到薛适,挂起微笑,还没开口招呼,就听薛适佯装天真地大声质问道:
“海燕!阴…道滴虫是什么病啊!”
海燕的脸顿时僵住了。餐厅内的员工与顾客,都纷纷侧目,看着海燕。而海燕身旁的柜员,则尴尬地侧过脑袋,害羞地回避着。
薛适眯眼盯着海燕,不断戳弄着对方的软肋,大声叫嚷:“我在办公室单人床旁边的抽屉里发现的,什么药啊那是!主治阴…道滴虫、阴…道感染、经期异常……”
薛适还未说完,海燕便红着脸跑远了。他却仍不住口,反复叨念着那些令人难堪的病名。周身的服务员们,都四散跑远了。
傅雪萍坐在远处,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对于薛适的无理取闹,她许是没听见,许是,装作没听见……
事后,薛勤胜曾教训过薛适,但儿子始终维持着一副毫不愧疚的姿态。旁听的傅雪萍,也是无动于衷。本就理亏的薛勤胜不再多说,最后也只得放弃了。
那一阵,傅雪萍的某位女性友人,常来家里做客。那女子是傅雪萍的同学,如今在大学里教书。她俩常常聚在一起,诉说着各自婚姻的不美满,以求安慰。
某天,那女子再次来访,她环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犹如找到了精神供养,恁般矍铄。她拉过傅雪萍,将屋门反锁,就那样过了三四个小时……
几日过后,傅雪萍倒也显得洒脱了许多。
那晚,海燕来电,对傅雪萍报餐厅的账。
电话挂断后,守在一旁的薛适,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那个贱货!”
这次,傅雪萍倒有醒悟,立刻指责儿子道:“阿适,你这么骂人不对。前一阵,你在餐厅羞辱海燕也是不对的。”
薛适听了,反倒傻了眼。海燕是父母之间的第三者,自己为母亲出气,竟还受到了指责。
傅雪萍满面慈祥,温柔地望着儿子,劝慰道:“所有的服务员姐姐,都是你爸爸的员工,她们为爸爸工作赚钱,你理应尊重她们。无论海燕做了什么,你都不能骂她。你骂她,你自己就造口业了。”
薛适委屈地撇着嘴,对于母亲所谓的“口业”十分困惑。
傅雪萍见儿子一脸茫然,就停止了训斥,转身拿起编到一半的毛衣,继续织了起来。
当即,薛适便感受到了母亲的变化,笃定她是受了什么特别的感召,抑或是奇怪的蛊惑。
他独自走进小卧室,见母亲的床头摆着
那本蓝色封皮的厚书。书页已被翻至起皱,封面上的塑料皮也微微开裂了。
薛适随便翻了翻,发现书中尽是用铅笔标注的阅读符号。绵软的书页自然停留在了翻看得最久的那一面,其中,两个加粗的黑体字被浓重的铅笔印圈了起来。薛适一看,那两个字是……放下。
薛适放下书,走回大卧室,与母亲保持一段距离,悄声坐了。
傅雪萍手织毛衣,面带微笑,嘴里低声念叨着:
“真正的忍,不是忍气吞声,而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周末,薛适被严肃老太叫到学校,帮忙批改试卷。
面对终日阴郁的老太,薛适随口提了提母亲的近况。怎料,老太的表情瞬间融化,她竟紧紧抓住薛适的手,以前所未有的高亢嗓音,兴奋叫嚷道:“我也看那本书!快叫你妈来学校!我要跟她探讨探讨!”
薛适放下手边的试卷,莫名其妙地往家走去。
对于这些学历颇高、理应幸福的女人,薛适始终不明白:
究竟是谁,把你们逼成这样了呢?
☆、狼狈脱逃
时光飞逝,转瞬跨进了一九九九年。
按照当时的升学制度,小升初是由电脑派位的。个人所往,无关成绩,多在运气。但迫于严肃老太的淫威,以及某些不堪的传言,六年级学生们仍不敢有丝毫懈怠,始终埋头苦读,气氛十分压抑。
唯有薛适,那一阵子,灿烂得像是开了花一般。究其原因,唯有一个:
母亲,自九七年二月那次不堪回首的远行结束后,终又坚持了整整两年,癫痫病再也没有复发过。
而三大爷的承诺,仍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薛适心里。年幼的他,终于盼来了母亲的痊愈。每晚惊醒后的缠身恐惧,终究,也可以挥别了吧……
但,同年五月,薛适着实又恐慌了一阵。
当下,薛适的姥爷,傅雪萍的父亲,病危告急。傅雪萍工作繁忙,又得在空闲时照顾老父,且家中亲戚因治疗费用偶有口角,傅雪萍还要费心调停。
薛勤胜,那个所谓的一家之主,总不见踪影。母子二人只得孤独相依。薛适陪在母亲身旁,再深切的担忧,也敌不过时刻萦绕在心头的恐惧。那时,矮小的薛适,总是喜欢在胸前抱个靠垫,一是由于心悸,二是时刻防备着母亲未知的突然异变。
年中,姥爷去世。
傅雪萍协力处理着家中事务,于忧伤之中尽力抽离。薛适伴其身旁,惶惶不得终日。
就这样煎熬着挨了一整月,傅雪萍的旧病,竟没有复发。
薛适心想,母亲经历了如此伤痛,仍不发病,果真证明了灵药的效力,实践了三大爷当初的承诺。或许,书中神明,也在庇佑……
总之,薛适认为,母亲的癫痫病彻底好了。而他自己,也终于脱离苦海了……
伏暑时节,小学毕业考试刚刚结束。
薛适所在的班级,男生们,几乎全部被派到了环境优雅、师资优良的红星中学,而女生,则多被分进了流氓数量全区第一的永涓中学。
小学生活最后的日子,唯用“阴衰阳欢”这四个字,便可全然概括了。
男生们终日聚在操场上,疯跑玩乐。薛适独自坐在班级角落里,望着女生,无从安慰……
毕业前夕,薛适在僻静的走廊里,偶遇了身为学校辅导员的邹力妈。一阵寒暄后,薛适盯着对方,悄声质问:
“毕业考试时,班上的座位排号,恰巧是男女交替的。我手里还有考试时的座位图,后来跟派位结果比对,丝毫不差……电脑派位的结果,跟考试座位有关系吗?”
邹力妈尴尬地回避着薛适
的眼神,只是望向角落,沉默不语,勉强维持着那愈趋僵硬的嘴角。
薛适直直盯着对方,又问:
“考试座位,是咱们老师安排的吧?邹力也进红星……”
话音未落,邹力妈冷颤一阵,紧盯薛适,慌忙喝止道:“嘘!”
沉默几秒,薛适淡漠一笑,悄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安排呢?对女生不公平啊。”
邹力妈搓着双手,含糊其辞地敷衍道:
“女生嘛……自制力比较强,环境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男生,学业为重,环境……重要。我先走了,你回班里吧……”
邹力妈赶忙转身,快步离开。薛适失神望着对方的背影,心绪复杂。
当下,他庆幸自己是个男生,只因这无法控制的事情,便偶然站在了暂居优势的一方。他替女生抱不平,替劣势一方哀叹惋惜。
但细想,除了惋惜,自己便无心无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