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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海燕走进办公室,和薛适闲聊起来。
这大咧咧的女孩,在薛适家已待了整整十二年。她与雇主薛勤胜,始终维持着复杂的关系。
薛适曾深切地记恨过她,却因母亲的感化而释怀了。海燕的出现,令傅雪萍醒悟,令薛适成长。由此,薛适对女性更加悲悯,对感情的复杂更有体会,他与海燕,终也生成了浓厚的友谊。
而今,海燕带着一脸成熟的都市装扮,却仍挂着最初那淳朴的笑容。她盯着薛适,淡淡地说,自己要走了。
十二年,她跟着薛勤胜十二年,什么都没落到,却也无心无力再做挣扎了。海燕说,自己要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去。她调侃自己,说同村一起长大的玩伴们,全早早地嫁作人妇,都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薛适听了,嗤笑一声,只见海燕神色黯淡,说自己误了结婚的大好年华。那隐隐的痛,何其沉重,薛适完全了解。
这最后一次谈天,持续了很久。记得海燕仍开玩笑说,若薛适日后开了饭馆,记得还要找她来帮忙。薛适只苦涩地笑笑,默然答应了。
翌日,海燕果真走了。
薛适沉郁了一整天。夜里,他梦见与海燕重逢,竟生生地哭醒了。
多么讽刺,与父亲的小三变成了挚友。仔细想来,傅雪萍,海燕,薛适,都曾挣扎过,绝望过。与其说败给了薛勤胜,倒不如说是败给了命运。三个人,麻木自欺,扭转了性格。在学会承受的同时,也丧失了原本应有的快乐。
或许是好事,但绝对是悲哀的。奈何,人生本就是悲哀的。
薛适为海燕抱不平,替她浪费在父亲身上的十二年青春光阴抱不平。他才领悟到,天性悲悯的自己,打小,就站在了母亲一边,站在了海燕一边,站在了柔弱的女性这边。
而将自己逼迫至此的人,无疑,正是父亲。
午餐时分,薛适推开饭馆大门,快步而入。海燕走了,他也懒得向吧台张望,只低着头,径直走向了父亲的办公室。
推开房门,久违的潮气和烟味再次迎面扑来。薛适呆愣一下,只得硬着头皮,勉强走了进去。
定是刚洗完澡,薛勤胜赤…裸着躺在床上,鸭绒被将将盖着他圆滚的肚子。他皱着眉头,脑门上都是水珠,听见声响,只眯眼瞥了一下,而后便又回复成了闭目沉思的状态。
薛适也不说话,只远
远地卧在沙发里,俯着身子玩手机,他利用小屋正中的办公桌,尽量躲避着父亲的视线。
沉默一阵后,薛勤胜不敌儿子的寡言功力,率先开口,径直切入道:“你跟海燕聊了什么,我全知道。”
薛适不回应,正思索着海燕告密的可能性,只见父亲抬起了他那肥壮煞白的胳膊,手中握着一根长方形的银色录音笔,举在空中,缓缓晃荡,说道:“我都录下来了。”
薛适听罢,仍佯装镇定,其实心中翻江倒海,胆怯不已。
与海燕谈天的内容,不值一提。薛适只用力回想着,自己在办公室独处时,有没有打电话给同志友人聊了些不堪入耳的内容,有没有自言自语、自哼自唱自己是个同志过。慌忙排除上述可能后,薛适又想到,自己总是用尖细的嗓音哼唱王菲的歌。虽仅有这般疏漏,但也已经足够丢人了。
薛勤胜侧过头,眯起一只眼,狡黠地盯着儿子。
薛适赌气回望,面无表情,强撑出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
薛勤胜闭上眼,慢慢摇头,十分不屑地说:“你开餐厅?哼。就算你开餐厅,还让她帮你照看?之前,店里每月少的利钱,都是她拿的。我赌赢来的那枚钻戒,也是她偷的!让她给你看店,你就等着被欺负死吧!”
薛适不说话,牙根不禁死死地咬着。海燕手脚不干净,薛适知道。但她私吞的,与她耗费的青春、以及失却的种种承诺相比,简直就是不堪一提。
薛勤胜的眼睛不大,但极其敏锐,又生冷无比。他瞥了儿子一眼,便愤懑地骂道:“你不要可怜她,啊!她说什么你都信吗!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装他妈的纯情少女,说是被我强…奸了!说什么……每次都是我把她的双手绑在床头上强迫她的!婊…子!哪次不是她主动的!他妈的……”
薛适明确记得,自己与海燕,从未讨论过她与父亲之间的任何细节。这心照不宣的禁区,稍有德行的,恐怕都能知晓。当下,薛适心中惊叹不已,自己的父亲,竟将他与海燕的丑事,坦白得如此顺畅。
薛适仍是沉默不语。薛勤胜费力坐起,睁开那双眼,紧盯儿子,用一副颇为关切的神态,厉声教训道:“你太嫩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懦弱又这么悲悯,走入社会是会被骗的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亲的人,还得说是父母吧!我他妈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上高中以后,多让人操心啊!”
薛适低着头,只觉眉骨两侧涨得生疼。的确,自己无心向学,丢掉了与父亲对等谈判的最后立场。只是父亲口口声声提及的操心,薛适感悟不到分毫。长期不见人影,将患有癫痫病的妻子与阴郁的儿子丢在一旁,自己夜夜留宿在外。每逢见了面,就丢出几张红票子,再大声
呵斥一番儿子惨烈的学习成绩。
薛适想,你若真的操心,就回来陪母亲过夜,还我一个企盼已久的安心睡眠。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耗损了体力,薛勤胜再次躺下,捂着胸口,兀自说道:“我还老担心,你是因为沉溺于男女关系,和哪个野丫头做…爱后,深陷其中,拔不出来,才耽误了学习的心思。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我知道……”
听到此,薛适尚且认为,父亲才刚刚说了几句人话。但当父亲冒出了后半句时,薛适的心跳便瞬时提到了极致,全身的毛孔,都在散发着股股凉气。
父亲说:
“……我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
薛适极力维持着自己僵硬的表情,提速的心脏刺痛阵阵,只觉它在胸腔内四处乱撞,嗓子眼被催人作呕的凉气反复顶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勉强盯着父亲,竭力摆出了疑惑不堪的神情。
薛勤胜见儿子总没反应,遂恼怒不堪,还以为他是没听懂。喜怒哀乐全全流于表面的薛勤胜,一旦掀起话题,若不继续说下去,定会憋闷得浑身难受。他长叹一口气,终就挑明道:
“之前……我试过你。我让海燕试的。”
近乎昏厥的薛适,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控制着喉结,恐怕父亲看出自己吞咽口水的狼狈相,遂又哑着嗓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薛勤胜心安理得地提示道:“几个月前。你中午吃完饭,我让海燕进办公室洗澡,只穿内衣出来,挑逗你。”
薛适这才记起,确实有过这么一遭。但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单纯认为,海燕在晾干身上的水气而已。
薛适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应对,遂冷笑一声,痞气回道:“哼,你就不怕我们俩真闹出什么事儿?”
薛勤胜点点头,毫不在意地说:“是,海燕也问过,说如果薛适把持不住,真跟她发生关系了,该怎么办。我就跟她说,随机应变呗。想玩就玩,趁机教教薛适也无所谓。哼,兴许你都上过好几个了,海燕这种老丫头,你也看不上了。”
刹那,薛适双手紧扣,握在低处,指头与指头间,死死地捏着。他知道父亲是个混蛋,却完全料想不到,竟能混到如此纯粹的地步。一时间,遍布胸口的气管仿佛都爆开了一般,满腔愤怒,立时扩散至全身。无奈,面对父亲,薛适始终是软弱的。他只能死死掐着手指,在每一处关节留下了殷红的印记。
薛勤胜又举起了那根录音笔,说道:“后来海燕告诉我,你不是那种孩子。我当时也藏了录音笔,听过了,证实你们俩的确没发生什么。”
即刻,薛适本就惊恐万分的脑子,变得更加混乱了。他不得不再次回想,几个月前自己独处时是否也说了
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本以为父亲不在,这办公室就是个闲适安全的僻静角落。谁能想到,父亲竟像对抗阶级敌人那般,监听着自己。
不知父亲又将说些什么,是否会将自己的同志身份一语道破。当下,薛适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只等着父亲一推,自己便堕入无底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薛勤胜点起一根烟,缓缓说道:
“所以,在男女关系方面,我知道,你能把持得住自己。你现在年龄还小,或许贪玩,晚熟,对异性还没有兴趣呢。我可不像你,我小学就开始勾搭女孩子了……”
耳畔,父亲讲述过多遍的光荣历史,早已化作了嗡鸣。薛适在心中偷偷长吁了一口气,紧绷许久的身体,只觉都要散架了。他双手张开,撑着沙发假装放松,实则是累瘫了,瘫得已然濒临失禁了。
方才父亲那晴天霹雳般的一句,“我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并不是指薛适有同志倾向,而是说薛适尚且不会耽溺于此,犯下错误。薛适心想,若要试,你还不如在后厨找个小弟来,兴许脑子一热,也就上套了。
忽的,房门推开,服务员端进了几盘菜,谨慎摆在了办公桌上。薛适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吃。一阵狼吞虎咽后,薛适谎称学校有事,便起身,向着门口大步走去。
背后,只听父亲用十分寻常的口吻,嘱咐道:
“拿海燕试你的事儿,别跟你妈说。”
薛适迈步而出,很想将门重重摔上,又恐怕父亲冲出逮住自己,便还是谨慎兮兮地溜走了……
☆、初露心声
蒋胜杰的无端抛弃,令薛适精神浑噩了许久。升入高二几周后,薛适才对身边的新鲜环境逐渐有了察觉。
高二伊始,文理分班,薛适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文科。
本以为操翰成章的谢曚亦会发扬优势弃理从文,无奈,却令薛适失望了。两人因机缘巧合重聚,却又因个人意愿分离。孤僻至极的薛适,只得默默离开了原来的班级。
相较于理科学生的庞大数量,新近成立的文科班成为了绝对的弱势群体。而文科班天悬地疏的男女比例,亦使文科男变成了另类异常的稀缺物种。
十月,隔壁班转来了一位惹人注目的奇特男生,薛适心底潜存的转学生情结,再次被挑动了起来。
那男生身高破一米九,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吸引目光自是正常。他身型颀长,头部偏小,又留着极短的和尚头,整体比例甚是令人羡艳。
再论其样貌,则平淡了许多。他戴一副细长的黑框眼镜,镜框后的小眼总是眯着。眉毛又细又直,络腮胡渣浓密。有事没事,他都爱咧嘴大笑,整张脸都充盈着满满的笑意。
有传言说,他是上一届的体育特长生,因比赛受伤而休学留级了。薛适听闻后,特意观察他的身型,发现他虽不厚实,但身体精壮,倒三角明显,确是一副练过的样子。
薛适无法否认,这男生浑身都透着蒋胜杰的影子。
课间休息时,薛适总站在走廊里,假装收拾自己的储物柜,并默默期盼着高个男生的出现。若对方从隔壁班走出,薛适便慌忙将头埋在柜门之间,并不时向后瞄去。
许是错觉,许是自欺,薛适经常发现,那个男生,同样次次瞥过,二人的眼神总在瞬间仓忙交汇,随即,便又慌张避开了。
为弄清对方的名字,孤僻独行的薛适,可谓费尽了心力。辗转几番后,终就探听到,那男生姓林,单名一个峰字。
薛适深知,自己对蒋胜杰的眷恋,全然投射到了无辜林峰的身上。这番没来由的情感,无谓无果。但薛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随后,他渐渐深陷,难以自拔。
厌恶运动的薛适,只因能够偶遇林峰,竟也期盼起了每日的课间操时间。
做操时,薛适同他人一样,松散着晃动肢体,应付了事。每逢转身之际,薛适便谨慎回头,悄摸眺望而去,贪婪窥视着排在隔壁队末的林峰,欣赏一番他的背影。
每当课间操结束后,薛适不忙走,总磨蹭少许,待林峰大步迈过后,才谨慎地跟上对方。
林峰喜欢勾住他们班体委的肩膀一起走,薛适跟在后方,看着那两人嬉笑的样子,心中总是羡慕不已。
某天,课间操结束,薛适如往常一般,随着人潮缓慢挪步,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林峰那渐渐远去的
背影。
走着走着,一股刺鼻的香味侵入鼻腔,薛适回神,侧头寻摸,只见一头暗棕色的大波浪,从身旁径直插入,赫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位留一头大波浪的女生,薛适认得,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早有耳闻,大波浪乃学校的风云人物。她长得确有几分姿色,岂料,竟敢在全校演讲大会上,公然夸赞自己“美艳动人”,进而一举成名。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