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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适撑着床褥,勉强起身,单手握过钱,默默感受着对折后的分量,很是欣慰。他将钱塞进裤兜,却没瞥见,武叔偷偷扬起的,那透尽了鄙夷的得意笑容……
那几日,墨宇不曾联系过薛适半次,连一条短信都没有。薛适亦不主动关切,只是默默猜测,墨宇已预料到了自己的出轨行径。他甚至自欺欺人地幻想着,身在远方的墨宇,也挣脱了束缚,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情。唯有这样才算公平,薛适如此安慰自己,卑劣地谋求着心理上的平衡。
薛适终日浑浑噩噩地泡在网上,跟虚无缥缈的网友们打趣聊天,消磨时间。
蓦地,就在论坛顶层,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鲜出炉的帖子:
同性恋是世上最最可悲的生物。
我是北大医学院的研究生,没有恋爱经验,对自己的性取向也十分懵懂。我没交过男朋友和女朋友,性经验更是贫乏。
半年前,聊了许久的男性网友约我见面,我答应了。对方阳光开朗,留一头短发,很瘦,是我喜欢的类型。当即,我俩决定交往,并凭着一时冲动,发生了关系。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我们没用保护措施。
生理与心理上,我都是被动的一方。那次过后,我竟再也没等到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去,也只是关机。他消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两个月过后,我开始腹泻,持续低烧,总不想吃东西。我学医,我知道这是什么。我极其忐忑地进行了血检,结果,果真是阳性。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只身一人在北京,父母淳朴,很多事情连个概念都没有。我几乎没什么朋友,更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一次。我身处绝境,却没有爱我的人陪我。
我不是吓唬谁,也不是刻意炒作。我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
场。有良知的人,别再执迷不悟了。同性恋,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不可能得到爱情,你唯一会得到的,就是让你身心崩溃的致命病毒。
薛适看过后,一时间尚不能回神,只是眼前阵阵发白。他机械式地浏览着众人的回帖,大多是些安慰同情的话语。少数匿名的,则口出恶言,或骂该人不懂保护还要自怨自艾,或激动附和说同性恋确实该被铲除灭绝。
薛适对艾滋病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那是许多人诅咒同性恋的专有名词。
身边同学曾玩笑说,要将同性恋铲除,只有全派去战事前线,让他们在硝烟炮火中灭亡殆尽。薛适听罢,兀自忍笑。且不论军营内该是多么一派浪漫淫…乱的人间仙境,就拿心性阴柔这一面说,同志们必定不屑那些冰冷坚硬的荷枪实弹,真要对阵时,定是举着彩虹大旗,在一片渴求和平的呼喊中,与异国兵士们谱写出一段段可歌可泣的美好恋曲。
相较而言,艾滋病的诅咒,则可怕得多。因为人类研究这病毒多年,竟还未了解透彻,尚不能攻破。恐惧源于无知,它越是神秘难懂,就越令人惶恐害怕。更何况,病毒比战争现实,它就潜伏于身边某处,稍不注意,就会有所接触。
艾滋病,狭隘意义上讲,是同性恋的癌症。这样的事物,已不能算作玩笑的范畴之内了。
薛适心内渐渐不安,他开始回想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诸多男人,惊觉自己,连个大概数字都算不出来……
忐忑熬过一宿,翌日上午,薛适接到一通电话。
本以为是墨宇打来的,但耳畔的男声更显娇嫩,稍适分辨,才听出是丁小宁,孟飞的那个幼…齿男友。丁小宁视薛适为姐姐,平日偶尔打来电话,总会聊些脂粉味浓重的闺蜜话题。
而今,对方声音略显颤抖,听上去很是慌张。薛适正要关切,对方竟劈头盖脸地问道:
“你知道哪儿能查HIV吗?”
薛适听了,猛地一怔,昨日看帖时的恐慌重又袭来。他干笑两声,结巴着说:“你你别开玩笑啊!别吓唬我!我哪儿知道这个啊!孟飞呢?”
“别提他!”娇声娇气惯了的丁小宁,大喊一声,歇斯底里地说:“我真觉得我染上HIV了!是我不好,脑子一热,跟别人……但是孟飞更过分!他在外面,有好几个呢!”
薛适听了,脸上一阵灼热。他不确定,丁小宁是真不晓得自己与孟飞有一腿,还是在这里故作无知成心试探。
薛适如同安慰自己那样,将夜里反复念叨的话语,重新学给对方听:“你别太紧张了。这病毒没那么容易就染上的……”
“我真觉得我染上HIV了……”丁小宁总是无力地重复着这一句,继而,又自顾自地念叨起来:“我上网
查了,什么症状我都符合,我真是没跑儿了……”
薛适一边扶着手机,另一边迅速上网,搜索关于HIV的讯息。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感染症状,呼吸愈发急促。丁小宁那持续不断的怨叹,也渐渐模糊起来……
不明发热及盗汗。难以解释的疲乏。食欲下降。体重减轻超过原重的百分之十。慢性腹泻。干咳。有过不洁性接触……
薛适慢慢扫视,只觉这些症状,都是根据自己高考前夕闹病那阵逐一描述而来的。
他举着手机,失魂落魄地叨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我也染上了……”
刹那,丁小宁受了惊吓,大喊一声。那突如其来的尖叫,正刺薛适的死穴,令他顿时心悸。
丁小宁已然疯了,神经病般地念叨着:“我要去检查我要去检查……查了也是白查……反正肯定是得了肯定是得了……”
薛适握着鼠标的手,一阵哆嗦。他盯着网页,呆愣提醒道:“现在查可能没用……感染HIV,是有窗口期的。只有过了窗口期,血液中才会检测到病毒抗体。窗口期一般是两周到三个月,个别患者,可达一年之久……”
电话那头没了回音。薛适倒吸凉气,连着唤了几声。蓦地,丁小宁才自言自语似的问道:“处于窗口期的感染者,有传染性吗?”
薛适盯着那几个冰冷的小字,干咽一口,回道:“网上说,是有的。”
话音落下,丁小宁终于哭了出来。薛适不断安慰,但自己心里也阵阵发毛。少顷,丁小宁一声不吭,将电话莫名其妙地挂断了。薛适本想询问孟飞的情况,却完全没来得及开口。
午饭后,薛适仍未缓过神来,显得有些恍惚。不出所料,久未谋面的孟飞果真追来了电话。
接起后还未开口,就听孟飞暴躁地嚷道:“喂!丁小宁联系你了吗?妈的!那个小混蛋!他妈也不是东西!娘儿俩合起伙来骗我的钱!现在连电话也不接了!”
薛适忍受着对方的咆哮,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兴趣。根据孟飞一贯的强硬作风,薛适总觉得是他欺压了别人,又在这里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薛适捂着脑门,无奈回道:“他上午联系过我……就只是问了问,该去哪儿查HIV……”
“贱货!”孟飞的怒气不断攀升,嘶喊道:“还他妈怨我!是他自己出去找野男人的!”
碍于孟飞的尖利嚎叫,手机听筒不堪重负,几乎发出了沙沙声。薛适皱着眉头,挖苦着抱怨道:“你怎么了孟飞?火气这么大?你也得病了是不是?”
“我病你大爷!”孟飞犹如冲破听筒一般,指着薛适鼻子咆哮道:“我才没病呢!就算你们都染上了,我也不会有事的!你们这些心理变态娘们儿叽叽的小屁孩儿都他
妈有病!改明儿我找个女人结婚去了!我看你们他妈的找谁操…你…们去!”
薛适懒得回嘴,也提不起劲,就窝在椅子里,无助地埋怨着:“孟飞,我受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大……真他妈让人讨厌……”
“我是他妈的自大!你丫嫌弃就别他妈理我!”吼完,孟飞猛地挂断了电话。那断线后的讯号声在耳边响起,薛适听着,既庆幸又失落。
他当时没有料到,这是自己与孟飞,以及丁小宁,最后一次联络。
放下手机后,薛适失神地出了家门,始终低头挪步,去了附近的总医院。
他不知自己该被归为哪个科室处理,便一番张望,向咨询台走了去。
台内站着一老一少两名护士。薛适吞吞吐吐,直到说出艾滋病三个字,那两人才惊恐抬头,鄙夷地打量起来。
小护士皱眉不语。老护士开口推脱,说血检日已过,教他改天来。
薛适没落转身,刚要离开,只听那年长的护士,仿佛推避麻烦一般,幽幽提示了句,无偿献血也是能查出HIV的。
薛适轻轻点头,大步逃出了医院。
HIV病毒,或许也没那么糟。
倘若没有这层狠毒的束缚,实在想不出,不惧怀孕的同性恋,将淫…乱到什么程度。恐怕身体将一生乐趣都透支完结,性事遂变得空乏无味,再贪婪寻觅更刺激的毒物,最终堕落不堪,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HIV病毒,是上天赐予同性恋的礼物。它约束我们无尽的欲望,教我们懂得自爱,学会珍惜。
不知会否有人亦是这样看待。
当年的薛适,只将那病毒,当做最最可怕的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闹剧谢幕
当日天色已晚,要去献血也来不及了。薛适回家,不知怎么浑噩地又熬过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穆小白的一通电话将薛适震醒。对方在那头兴奋叫嚷,说高考分数能查了。
薛适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发挥如何,实在没有勇气,去主动询问自己究竟是判了死刑还是无期。他将准考证编号告诉穆小白,便将电话匆匆挂上了。
还来不及睡去,穆小白的专属铃声再次响起。她平静告知,俩人分数差不多,薛适考了四百多分。
几句互相勉励的无谓寒暄后,薛适挂断,呆呆地坐了起来。
四百多分,情理上讲,这是个难以启齿的数字,但薛适仍能平静接受。他明白,这个分数,是对自己玩乐荒废的高中生活最切实的总结。甚至说,这还是善于瞎蒙胡诌的薛适,超常发挥后的结果。
当即,薛适就决定去献血。撇开想要检查HIV的私心不谈,往大了说,虽然考不上好学校,但起码还有一腔热血,也算为社会做点贡献。
他换好衣服,刚要出门,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者的名字,竟是墨宇。
对方说自己刚回北京,要薛适前去陪他。薛适估摸着献血的时间,简单应允。而后,二人便陷入沉默,虽不挂电话,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碍于尴尬,薛适向对方随口报了自己的高考成绩。或许在艺术生眼里,这是个状元级别的分数。墨宇即刻大喊,像孩子取得了梦寐以求的礼物一般,连连夸赞起来。
薛适听着,嘴角直抽筋,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哭笑不得。
西单图书大厦门口,常年停着一辆无偿献血车。
平日,薛适经常路过,并不怎么在意,只当那是装饰而已。当下,他望向四周,见采血车附近的长椅上坐满了闲散的路人,一时间,竟发觉自己不太好意思走过去。
采血车旁,四个小护士挤在长桌的一头,都躲在遮阳伞的阴影下,无精打采地发着呆。
薛适在角落位置坐下。护士即刻敷衍着丢过了一张空表。
薛适为套近乎,指着长椅上那些闲散的看客,笑着问:“姐姐,这些人……都是来献血的吗?”
小护士嗤笑一声,酸涩地说:“觉悟要都这么高,就用不着我们了。填完表以后,我给你量身高体重啊。”
“其他的……还检查吗?”薛适赶忙追问道:“……血液这方面的。”
小护士不以为意地回道:“这个是献血以后查的。献完血,要是检测出来有什么问题的话,乙肝啊HIV啊什么的,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的。没打电话……那就是没事儿了。”
薛适笑着点头,权当答谢。他审视表格,见上半部需填写的是个人资料。下方,则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细看,就像判
断题一样。薛适刚摆脱了高考的噩梦,如今又仿佛回到考场,不禁隐隐反胃,只得拧着眉毛,逐一作答。
近一周内是否感冒过?
近一年内是否纹身过?
是否患有结核病?
半月内是否拔牙或做过其他手术?
……
选至此,也该明白了。这全凭自觉的初筛过程,若要看到一个“是”字,肯定就被淘汰,不让献血了。
薛适如同机械一般,麻木勾选着那一个个“否”字。只是选着选着,便渐渐犹豫了起来。
……
是否曾患肝炎或肝炎检验阳性?
是否有吸毒史?
是否曾患有梅毒、淋病或其他性传播疾病?
薛适从未做过这方面的检查。他深知,自己并非次次都采取保护措施。若要真是染上了什么,他自己也不会知道的。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只得违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