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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适吸了口气,胃中隐隐翻搅着。他学男护士那样停顿,率先说道:“HIV……就是艾滋病,没事儿……”
武叔听了,也有些许警惕,赶忙问道:“哦,那另外那个呢?”
薛适装不出遗憾的口吻,一股愤怒顶在了喉头,硬生生地宣布着:“梅毒……您有。结果是一比六十四。护士说,很严重……”
片刻过后,武叔才喊了出来:“什么!”他不断喘着粗气,却又说不出话来。霎时,电话那头传出防盗门碰撞的声响,武叔像是出了家门,失控般地不断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呀?怎么会这样呢?这可怎么办呀?……”
薛适并不体谅武叔的慌张,他也只是担心自己罢了。他极想把自己撇清在外,便这样胁迫着质问道:“这两年来,您跟其他人发生过关系吧?您还问过我同志浴池的事儿,您自己已经去过了吧?”
“没有,都没有,我都没有!”武叔每喘一气,便又深深地叹了出去,心慌定是止不住的。
他无辜地辩解道:“只有你一个呀!除我老婆之外,我只跟你发生过关系呀!”
薛适捂着额头,不断祈祷着,不断安慰着自己,对方肯定是在撒谎。
只听武叔再次抱怨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了?我招谁惹谁了?这要让单位和家里知道了,我还怎么活啊……”
薛适听了,哭笑不得地挖苦道:“不就是梅毒么?你说你没跟别人做过,你那意思就是我传给你的呗?那看来我肯定也得了呀……”
“唉!”武叔长叹一声,丝毫不顾及薛适的处境,只是念叨着自己的难堪,继而怨恨道:“我就知道,男人跟男人搞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在可怎么办啊?我得了梅毒了,顶多说我作风不好。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我跟……男的……做过那种事儿啊!不然真的没脸活了!”
武叔在床上生龙活虎的畅快样瞬时浮现在了脑中,薛适所忍受的屈辱,刹那间化为仇恨,顶得他苦笑阵阵。那悲凉的笑声,穿过话筒,将喋喋不休的武叔,震得鸦雀无声。
薛适始终都没盼来一丝关切。他牙关打颤,眼中噙着泪水,终就开口道:
“您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吴欣的。”
电话那头静得出奇。少顷,武叔抑制不住抽泣,一声接连一声,像是吹出了魂魄,听着都教人发寒。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名字的……”嗓音失声的武叔,惊恐地问道。
薛适倒不痛快,泪水跟着滑落,连连恐吓道:“我没跟您说过吧?我也是
市立中学的!我也是学文的!吴欣我还不认识吗……”
话音未落,武叔便崩溃了。他几近干呕似的哭嚎着,气息时断时续,却仍竭力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别告诉吴欣!我求求你了……别告诉我妻子!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找你啊……”
那个曾经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武叔,已经完全失了尊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薛适只记得对方沉溺于性…爱中的威风样,如今这般惨状,薛适听着,确实十分痛快,然而更多的,则是无止无境的悲哀。
电话那头,武叔仍在乞求。薛适放下手机,将电话挂断了……
薛适知道,自己已是大难临头了。
当时,傅雪萍的银色轿车停在静贤居。薛适翻出钥匙,不顾姥姥的关切,迅速跑出了家门。
他焦躁急行,直直奔向了那个他完全不愿靠近的医院。临近下班时间,薛适火速冲入,随便挂了个号,赶忙进了采血室。
抽血罢了,薛适忧虑地问护士道:“请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明天下午两点。”面带口罩的小护士温柔地回复着。
薛适走出医院,失魂落魄地上了车。等他再晃过神时,车子已经开到静贤居楼下了。
回到小屋,薛适哆哆嗦嗦地查询了梅毒的详细资料。
梅毒,在临床上可表现为一期、二期、三期和潜伏。
一二期梅毒称为早期梅毒。
一期梅毒,感染后七至六十天,标志性临床特征是硬下疳。
二期梅毒,出现梅毒疹,疹型多样,反复发生,广泛对称,不痛不痒,驱梅治疗迅速消退。
感染病毒两年以上称为晚期梅毒,晚期梅毒痊愈困难,传染性明显降低。
三期梅毒,损害皮肤组织,生成关节纤维瘤,侵犯心血管动脉,损害脑神经及脊髓组织……
若晚期梅毒未经治疗或未彻底治疗,经过十年左右会发生皮肤、骨骼、内脏、神经、五官等各种损害……
薛适盯着显示屏,眼前阵阵发白,只觉渐渐透不过气来。他瘫在椅子上,十分肯定自己早已是患上梅毒的了。
二零零六年元月,那个放浪的寒假,在众多一夜情对象之中,薛适只记得刁常雄伟的二十厘米,以及他口中的紫色硬块。
当年四月,粉红色斑疹袭遍全身。薛适在父亲的陪同下就诊,他隐瞒滥交事实,未曾抽血,被医生诊断为玫瑰糠疹。
五月初,生日当天,红疹仍未消散,吴南便陪薛适去了三零
四医院。专家老太诊断,薛适已进入梅毒二期,开了口服药,并下化验单抽血检查。薛适服药后,红斑即刻消失。熬过五一长假再取结果,发现竟是阴性。过于开朗的吴南,拒绝再次看诊,将薛适拖出了医院。
其间,与多人发生过性关系。
零七年三月,与莫闲开始接触,薛适断绝了与其他男人的往来。
同年五月,薛适因尖锐湿疣症状明显,去性病中心接受治疗。当时只接受了HIV的检测,结果为阴性。
与莫闲交往近两年,对方从未出现过梅毒感染后的相关症状。即有两种可能,一是薛适亦无梅毒,二是薛适的梅毒病程过长,传染性已明显降低了。
零九年元月,与薛适毫无接触长达两年之久的武叔,经检测,身患梅毒,病程极长。
对方声称,这几年来,除妻子与薛适之外,再没碰过其他任何人……
薛适仰头望着天花板,思绪陷入绝境。
假设自己真的感染了梅毒,从零六年年初算起至今,已有三年之久。按资料所示,已是进入梅毒晚期了……
当晚,薛适没回学校。他绝望地关掉电脑,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直接躺在了床上。
黑夜中,薛适眼眶泛泪,毫无睡意。
其实,若能提早发现并及时治疗,梅毒也不是太严重的事情。怕就怕在已入晚期,如网上所说的那样,痊愈困难,病症严重,这才是最慎人的。
浑身流淌的血液,渐渐升温,使薛适燥热难耐。病毒像是侵袭全身,并不断翻滚跳跃,令皮肤各处瘙痒无比。他用指甲四处抓挠,却又完全无济于事。
臆想中的病毒,纷纷汇于后背,齐刷刷地钻进了脊梁,直冲头顶。薛适双手抱着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痛苦地辗转着。
不知为何,母亲病发的惨叫声又在脑中频繁响起。那是薛适忍受多年的痛苦,当下,他试图用其幻想,驱散病毒导致的精神折磨。但此法毫无奏效,更如火上浇油。薛适哭出声音,任幻觉摧残,却束手无措。
翌日有考试。薛适拖着恍惚的精神,撑着血丝密布的双眼,不得不乘上了开往学校的公车。
到校后已是午饭时间了。薛适回到宿舍,见同学们挥舞着模拟卷互相调侃,只觉十分讽刺。高中三年,同学们为了迎战高考而日夜奋读,自己则成天与男人幽会纠缠,不务正业。大学了,同学们忙考试,忙恋爱,愁毕业,愁工作。而自己愁的,竟是尖锐湿疣,以及难以痊愈的晚期梅毒。
两门考试的开考时间分
别为下午三点及七点,打闹归打闹,大伙仍是抓耳挠腮地复述背诵着。
薛适手持资料,却心不在焉。直等到两点,他握着手机,赶忙跑出了宿舍。
校园内,薛适低头走路,尽量回避着所有人的视线。他绕到体育馆后面的小广场,那里空无一人。
薛适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捏着通知单。他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慢慢按着,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电话即刻接通,薛适胃部一阵绞痛。
“喂?”传来的又是男声,听起来,比上次那位要和蔼许多。
“喂,您好,我,我查化验结果……”薛适哆嗦着说完,呼吸之间尽是凉气。
“好,姓名呢?”男护士问道。
薛适如实报上,忐忑地等着。耳边,化验单张张翻动的声响异常清晰。薛适呆呆地张望着,只见四周事物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毫无生气。
“一比三十二……”
电话那头,蓦地就传来了对方的回应。那声音虽轻柔,却极度刺痛了薛适的耳膜。仅存的一丝幻想,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了。
薛适眼眶湿润,他抬起头,吸气重复道:“一比三十二,是吧?”
男护士倒不烦躁,耐心回应着:“嗯,对,一比三十二。”
“谢谢您,谢谢您……”薛适呼吸颤抖,赶忙将电话挂上了。
他控制不住眼泪,整个人只是呆愣地站在那里。
四周静得出奇。
薛适着实不明白,经历过尖锐湿疣的恐吓后,他已然是受到教训的了。然而,又是为何,老天爷要这样耍弄自己。
他浑身发冷,只想听到莫闲的声音,便用那双哆嗦的手,赶忙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只是,耳边只有一长串空泛的声响,那头却丝毫没有接起的意味。
开考时间逼近。他抹抹眼泪,跑回宿舍,努力装出全然无事的样子,跟同学们一起,走进了考场。
第一科稀里糊涂地考完了,薛适庆幸大部分要点还记在脑中,只是每写出一点,思绪就清空一些,即刻,梅毒困扰的忧愁便又多占据了一分。直至走出考场,除了梅毒,他已经想不到其他事了。
晚饭时分,同学们或奔赴食堂,或在寝室中吃着盒饭。薛适见手机收到了莫闲的回应,便赶忙跑出了宿舍楼。
当时,天是墨绿色的。薛适缩在羽绒服里,站在楼前的草坪中央。空地一侧的小路,偶见男生往返进出,薛适背对行人,尽量躲避着视线。
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拨通了莫
闲的号码,即刻,对方接起。
“喂?宝贝儿?”莫闲欢畅地回应道:“刚才陪老妈出去买东西了,刚回来,等会儿就吃饭了。我大妈做饭,家里好多人……”
“喂……”薛适打断对方,声音不禁发颤,说道:“我这边,出了点儿事儿……”
莫闲听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薛适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跟你提起过,我有个高中同学,她爸是同志……其实……我们俩,身体是有过接触的,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电话那头,没有应声。
薛适憋着眼泪,继续说:“你回老家以后,他来找我,说让我帮忙,带他去检查身体,我就带他去佑安门了。结果查出来……他有梅毒……”
莫闲倒抽一口气,不安地问:“然后呢?”
“我昨天也去检查了,今天下午出了结果……”薛适望向空无一人的小路,咬咬嘴唇,十分无辜地承认道:“我也有……”
“天呐……”莫闲哀叹着,激动地叫嚷道:“你怎么老趁我不在的时候搞出惊喜来啊!”
薛适站在原地,双脚一阵发凉。事实的确如此,他张开嘴,无言以对。
电话那头,莫闲逼问道:“为什么我一回老家,你们俩就联系上了啊?你主动联系他的?你们俩又搞上了?”
“他联系我的!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薛适解释道,眼泪瞬时就涌了出来。
莫闲哽咽一声,气愤地说:“薛适,我最恨的,就是我爱的人骗我。两个人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这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我没骗你啊!”薛适满是冤屈,失控地喊着。
“还没骗!”莫闲厉声打断,也不知他身边是否有外人,就这样质问道:“你当时跟我说,是你有个高中女同学,她爸爸是Gay,曾经骚扰过你,你没说你们俩做过!”
薛适叹气,无力回嘴。当时,他只想证明自己的论点,说压抑自己真实性向、不得不结婚的中年男子大有人在。薛适确实没向莫闲坦诚,自己与武叔有染的事实。
莫闲几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而且,为什么!我回老家了,才几天啊!你们俩就又联系上了!”
“莫闲……”薛适忍着啜泣,委屈地说:“真的是他联系我的……而且,我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些事,这些都是历史了,是咱俩认识之前的事了……我需要的就只是安慰而已。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病情呢……”
莫闲呼吸急促,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我是正常人,我有情绪。你能理解我吗?”
“能理解……”薛适见远处有人走过,赶紧转了身子,胡乱抹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