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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狄一愣,不相信的表情,“贺子漠?开玩笑,那家伙最冷血了,没用的人是死是活他都看不上一眼。”
唐傲早听他吐槽过,所以越想越觉得离奇,正沉思时,电话铃响了,唐傲接起来,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传出来,“傲哥,是我。”
唐傲听到那人的声音,心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云老先生和贺家没什么往来,云公子也从来没接触过贺家的人。”
“……”唐傲皱紧了眉,又问,“警局那边还没有云修的消息?”
“还没有。”
“……知道了。”
唐傲刚要挂上电话,那边却忽然说道,“不过……有个很巧合的事。”
“什么?”
“贺崇辉每年都会到墓地去祭拜一个人,墓碑上什么也没写,我也没查出来是谁,不过巧的是,云老先生每年也会在同一天去墓地祭拜,两人去的不是一个地方,但都是同一天,而且……”那边顿了顿,才说,“云老先生拜祭的那个墓碑上,也没有字。”
唐傲愣了下,一时想不清楚这事儿和云修的失踪有什么关联,他想了半天没想通,便心情抑郁地说道,“继续查,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把人给我找出来。”
那边说了声是,便挂了电话。
唐傲沉闷地皱着眉,心情烦乱,陆狄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人难兄难弟似的都在大海里捞针,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正无言时,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陆狄回应,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就见庞宽宽惊恐的胖脸对着陆狄嗷地一声嚎叫,“陆总!实验室炸了!”
陆狄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啥?”
庞宽宽本来就胖,说话一急脑门直冒汗,“学长……啊不是,贺子扬放了两个培养皿在冷冻柜里,被小侯给碰翻了,正好有人用旁边的微波炉烤面包,两个东西碰撞的时候就……”
这得是多小的概率才能触上这霉头啊……还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冷冻柜旁边会放一个微波炉?!
陆狄怒不可遏,大跨步边走边愤然道,“小侯是哪个马猴子!啊?活腻了?!冰柜旁边放微波炉,你们脑袋有坑吗!有人受伤没有?!”
庞宽宽期期艾艾,泫然欲泣,“贺子扬把小侯推开了,他、他半边胳膊被炸伤了……”
“炸、炸伤?”陆狄脚步一顿,惊恐了,“炸断了?”
“……”庞宽宽抽抽嘴角,“没那么严重,又不是炮弹……”
陆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赶到实验室,就见一团团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溅在了实验室的墙壁四处,里面出奇地安静,并没有他想象中乱成一团,而贺子扬好端端地坐在凳子上,只是眉头紧皱,正用棉棒沾着什么东西擦拭自己的胳膊。
陆狄一时蒙了,惊疑地看着他,“你不是炸糊了吗?”
“你才糊了,”贺子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嘶了一声,“黑焦黏在胳膊上了,擦掉就好了。”
说得轻描淡写,可陆狄看到他半条胳膊都乌黑乌黑的,没黑的地方紫红一片,还是吓得不轻,“你不会残废了吧?不用叫救护车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不耐烦地起身,周遭可怜巴巴充满同情怜悯的视线看得他更烦躁,他瞪了一眼脚边缩成一团的小侯,脚尖踢了踢他,“喂。”
小侯一惊,俩眼珠子瞪圆了瞅他,恨不得冲他汪一声,“……咩?”
“有车没,送我回家。”
小侯如接圣旨,赶忙起身,“有有有的,老大别说送你,我背你回去都行!”
“可不敢让你背,一不小心给我掉下水道里,”贺子扬对这个不靠谱兼倒霉鬼的小侯很是不爽,他忍着疼,抱着那条焦炭一样的胳膊,卷了一些药水一样的东西扛到肩上,这才看向一旁惊呆了的陆狄,“我请几天假,这胳膊不能动。”
“……您请便。”
贺子扬点个头,昂首阔步抬头挺胸地走了,没事儿人似的特别淡定。陆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不自觉赞叹道,“好一位猛士……”
可这一路扬着下巴若无其事的猛士刚被送到家门口,脸上的表情就裂了,贺子扬揪紧了眉毛疼得嗷嗷叫,猴急地冲到洗手间冲凉,胳膊又疼又烫,可他本能地不想去医院,一想到躺了一个月的煞白的病房他就觉得头晕烦闷,宁可自己兑着药水解决也不想再踏进那鬼见愁的地方一步。冬天里的冷水冻得他直哆嗦,不过还算有点儿作用,胳膊没那么火烫火烫的了。贺子扬松了口气,独臂大侠似的僵着一条胳膊走到客厅,一只手扒拉那堆药水愁得不得了。
首先拧瓶盖就是个技术活,他犹豫着拎起来一个溶解黑焦的药水,咬着嘴唇瞪了好半天才泄气地张嘴咬住瓶口,这东西刺鼻得很,还没等咬紧贺子扬就呸了一声,嫌恶又憋屈地盯着瓶子发愁。
啊啊啊啊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啊啊啊……
贺子扬心里咆哮,发狠似的一口嗷地咬住瓶口,默念自己不是人,再嗷地把盖子崩开,可能意志太坚定,用力太狠,瓶口里黏着的药水一不小心就蹭到了嘴唇上,一阵钻心的疼钻过嘴角,疼得他手一抖,药水不负众望地哗啦啦洒了一地。
贺子扬:“……”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
贺子扬心里一阵崩溃,委屈得不得了,正一筹莫展疼得要死要活的时候,门锁咔哒响了,一脸愤懑的男人一瞬间就僵立在原地,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卷了满桌的瓶瓶罐罐就要往屋子里冲,可还没走几步,贺子扬这个二缺显然忘了洒了一地的药水,一脚就好巧不巧地踩在了一滩水的正中央。
贺子扬:“……”
“我操!!”
忍无可忍地爆发一声,贺子扬单手抱着单脚,直接摔在了沙发上杀猪一样叫起来,“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啊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啊?!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一头雾水的云修刚进门就被一通数落,特别茫然地看着他,“……啊?”
“啊你妹啊!”贺子扬强忍着抽筋一样疼的脚、胳膊、嘴唇,眼泪汪汪地抽了下鼻子,“疼死我了……”
云修总算反应过来,扫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眼,然后目光直接锁定在贺子扬黑得发紫的胳膊上,他吓了一跳,忙走过去,也没注意脚下的水渍,刚要踩上去却见贺子扬突然起身,下意识似的喊了一句,“停!”
云修就真的没动,贺子扬像是回过神,又自厌地皱起眉头,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云修,可看起来凶巴巴的野猫一样的眼神,还是盖不住里面一瞬的失措,云修看了他一眼,低头瞥了一下地上的药水,终于说,“不能踩?”
贺子扬砰地坐回沙发上,抱着胳膊不说话。
云修看看他,去洗手间拿了个抹布过来,把水渍擦净了,末了瞅了一眼贺子扬通红的脚面,沉默一会儿才说,“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贺子扬皱着眉,扳过身子,屁股对着他还是不吱声。
云修叹了一声,知道这家伙吃软不吃硬,便好脾气地凑过去,坐在他对面,“子扬,给哥哥看看你胳膊,怎么弄的?”
贺子扬心里憋着气,还是不理他,云修试探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却被男人用力甩开了,“别碰我!”
可这一说话不要紧,伤了的嘴唇忽然就裂开了,嘴角淌下一滴血,视觉效果特别震撼,云修刚还想着怎么哄他,这会儿再没得商量,一把扳住他的肩膀把人给掰正了,难得严肃地拉他,“走,跟我去医院。”
“不去!”贺子扬想挣开他,可男人力气出奇得大,怎么都甩不掉,“你放开我!”
云修忽然松了手,贺子扬跌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男人皱起的眉头,喊道,“你打死我也不去医院!”
云修沉默,看了他好半天终于慢慢俯下…身,有些无奈似的叹气道,“你怎么这么倔呢,小犟驴似的。”
男人话音里的包容和纵容让贺子扬愣了一下,云修抬手擦掉他嘴角的血,手指上柔软的温度让贺子扬觉得恍惚,他半天才回过神,别扭地撇过头,烦躁地说,“别碰我。”
云修没理他,看了看他的脚,又看看那伤到的嘴唇,最后瞥了一眼洒了一半的药水,隐约明白过来,便伸手拿起那个开了盖儿的药瓶子哄小孩儿似的轻声说,“你想拿这个?”
贺子扬僵了一下,没反对也没点头,不过云修心领神会,大概也猜到这东西不能直接碰到皮肤,便抽了张纸巾裹着抓在手里,“然后呢?”
贺子扬强忍着扭头的欲…望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架不住胳膊疼,意思意思地抬了下手臂,云修再次心有灵犀,忍着笑逗他,“直接倒上去?”
贺子扬吓了一跳,生怕他真的倒了,终于屈尊降贵似的勉强开口,“这俩东西能抵消。”然后就闭嘴了,一副懒得多说你看着办的表情。
云修被他死要面子的模样逗乐了,起身拿了棉签过来,笑归笑,动作还是很谨慎,“做实验弄的?以后小心点,”擦掉一点,他又低头轻吹了吹,“疼的话别忍着,跟哥哥装什么?”
贺子扬本来烦乱的心情随着男人小心仔细的动作而慢慢消散,他忽然直直盯着云修的侧脸,看着男人专注又认真的表情,感到心口又泛起熟悉的酸痛来。眼前人墨润的眸子像是蓦然上涌的潮汐,忽然就铺天盖地地从他头顶拍下来,他惶惶然地回过神,下意识动了动手臂,手腕却被男人温暖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
“别动,”云修低头又吹了吹他发红的手臂,像是怕他疼了,安抚地又揉了揉他的手腕,“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又摸了他脑袋一下。
贺子扬忽然就真的不动了,他复杂又贪婪的目光怔怔看着眼前为他费神的男人,看了许久,看到手臂的疼痛都渐渐感觉不到了。
他看着云修,终于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云修动作一顿,瞅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给他擦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贺子扬沉默一会儿,忽然又说,“我恨你。”
“……嗯。”
“我他妈恨你你听见没有!”贺子扬终于用力抽出手臂死死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耍我到什么时候?!贺子漠你这个混蛋,我当初怎么没撞死你!怎么就……怎么就没他妈撞死你……”吼声越来越小,反倒带起了哭腔,声音哽咽。紫红的手臂因为激动的情绪微微发抖,云修看着那只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自己心口也像被洒了那泼药水似的,莫名其妙地滚热了一下。
他看了他许久,终于说,“过去的贺子漠,已经死了。”
贺子扬震了一下,呼吸急促地瞪着他。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利用你,欺骗你,伤害你的人,”云修看着他,声音平静地淡淡说道,“子扬,我再不是以前的贺子漠。”
怀疑
贺子扬愤懑的心绪因为这话微微凝滞了一下,他瞪着云修哑着声音喊道,“你在说什么!”
云修却不再多说,只低下头继续给他焦黑的胳膊涂药,贺子扬很想甩开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死劲甩开,他就那么别扭又烦躁地在心里拧着一股劲儿,愤恨地瞪着云修沉默的侧脸。
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的光亮静静坠落进男人专注静默的眸子里,那是一种十分平和又带些无奈容忍的目光,那双眼睛认真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一寸寸随着他手里的动作缓慢下移,贺子扬不知怎么的,心头挣扎的痛楚竟随着那双眼睛里温润的光芒慢慢熄灭,他有些愣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这样的眼神,这样带些顾惜的动作,让他感到陌生,陌生到让他忽然说不出冷嘲热讽的话来。他惊诧地看着对方细致地给他擦净整条手臂,然后又起身去洗手间浸了热毛巾过来,小心谨慎地给他裹好降温,来回数次,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贺子扬刚才还焦躁的心情突然不翼而飞,他忽然感到奇怪,明明眼前是自己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人,可他竟有一种陌生到惶恐的错觉,好像面前这人只是个躯壳,内里根本就是完全无关的人。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继而又觉得可笑,怎么可能呢?这人既然能骗自己二十年,演技早已经出神入化,自己是真傻了么?还要再一次被他包装的假象给蒙蔽住吗?
可想归想,贺子扬还是呆呆看着云修为自己忙碌的身影。云修从药柜里拿出一个药膏来,他抬头正看到贺子扬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便冲他笑了笑,也不恼他跟自己大呼小叫的,温声道,“这是专门治烫伤的,给你涂一点会舒服些。来,手给我,”说着就坐在他旁边,凉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稍微拉过去一些,“可能会有点儿疼,稍微忍忍。”
贺子扬一直没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