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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狄在那一刹那，仿佛回到五年前痛苦懊悔得几乎要疯掉的时刻，那个人血淋淋的侧脸，绝望的眼神，和挂在嘴角已经凝结的微笑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割裂着自己的心脏。
‘你信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兰迪尔，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是真的……爱过你，就够了。’
洛依……
我的洛依……
“你今天问题有点多，卡洛。”
“……”那叫卡洛的人沉默一会儿，终于低低回答，“对不起，我只是……怕您后悔。”
贺子漠冷淡的声音传出来，“你多虑了，去办吧，我等你消息。”
“……是。”
两人的交谈声停了，耳机里又安静下来，可陆狄脑子里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过，直到一个人急迫的喊声猛地在耳边响起，他才呆呆回过神，呆呆抬头，双眼无神地看向眼前人紧皱眉头的脸。
“兰迪尔，你怎么了？”
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陆狄恍惚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呆坐了一夜，时钟滴答的响声在静谧的夜色里如同针扎一般刺耳，陆狄僵硬的身子慢慢站起来，脚步踉跄了一下，无神的眼睛一点点有了焦距。他看着唐傲，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哑着声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
“唐傲，我……找到他了。”
摊牌
云修刚和卡洛分开往办公室走，冷不丁眼前冲过来一个人差点撞上，那人喘着粗气满脸通红，云修看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觉得好笑，走过去点点他脑门儿，“干嘛这么急？”
贺子扬上下紧紧盯着他，半晌忽然拽住他的手往办公室拖，云修愣了下，被贺子扬拉着推进了房间，男人看起来警惕又紧张，小心地把门锁牢，然后转过身，一双眸子死死瞪着他，像两个瓦亮瓦亮的灯泡。云修一头雾水，看着他眨眨眼睛，“子扬，怎么了？”
贺子扬咬住唇，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清晰说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云修猛然一震，前一刻还温文的目光倏然一沉，定定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贺子扬咽了口唾沫，喘了喘气，终于低喊出声，“你叫云修，是不是？”
云修身子本能一凉，他勉强稳住心神淡淡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贺子扬忽然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手腕，云修下意识想挣扎，终究是没动，任他把手上的手表摘下来，然后在他眼皮底下往地上一摔。云修沉默一瞬，眼睁睁看着自己价格不菲的手表摔得四分五裂，可下一秒，他眸光一颤，双眼紧紧盯住地上的一个黑色零件。
贺子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蹲下…身，把那东西捡起来摊在掌心里，“我安上去的，我窃听了你整整一星期，你今天的会议，还有和那个卡洛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抿了抿唇，终于抬头看向云修，“你不用掩饰了，我都知道了……”
云修眼里的惊讶慢慢消散，他沉默了半晌，然后抬手想从贺子扬手里把那个窃听器拿过来，贺子扬手掌往后缩了一下，男人没说话，只是定定看他，贺子扬抿了下唇，终于还是任他把那东西拿起来。云修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松开手，任那窃听器摔在地上，然后抬脚慢慢碾碎了，最后拎起碎片走到窗前扔了出去。男人整个动作不紧不慢，脸上也没什么喜怒表情，他把窗户又关上，这才回身抱起手臂看向对面的人。
“家里有个技术帝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云修说着，忽然和平时一样微微笑了一下，“好吧，我是云修。”
“……”
这回轮到贺子扬懵了，他没想到这人承认得如此坦然，一时有些无语。云修看看他，走过去揉了他脑袋一下，“然后呢，你想问什么？”
贺子扬咬紧了唇，半晌才抖着声音说，“你要杀的那个人……是贺子漠吗？”
云修看着他，再次坦诚地点点头。
贺子扬更是难以置信，然后深吸口气颤声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云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拉起他的手，贺子扬的手掌和声音一样带着试探和不确定，微微发着抖，云修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轻拍他的手背，“贺子漠一直在想办法让我们换回去……”手心里的手掌一僵，云修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苦笑道，“这你也知道了？”
“……”
贺子扬垂下头，碎发垂下来挡住了他躲闪的目光，云修只好继续说，“我一直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之前一直做了很多准备来防范他，前段时间终于查到了，所以才起了杀掉他的心思。”云修顿了一顿，叹道，“我不杀他，他早晚也会杀了我的。”
贺子扬呆了半天，忽然问，“从车祸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吗？”
“嗯。”
“为什么……”贺子扬喃喃说着，抬头看他，“为什么你要保护我？为什么要照顾我……我、我明明一直在给你找麻烦……”
云修看着他，恍惚又想到那些残留记忆里这人开朗阳光的笑容，他失神了一会儿，终于缓缓说道，“我能看到贺子漠的一些记忆。”
“……啊？”贺子扬愣住。
“过去的你……”云修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没有仇恨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候，很爱笑，我很想有天你能变回那个样子。子扬，你开心笑起来的时候才像你，我很喜欢那样的你。”
贺子扬呆住了，直愣愣看他。
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他看着男人墨润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质，纯粹又温柔，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叫他，“……云修。”
云修笑着回应，“嗯。”
“云修……”贺子扬又念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唇，问，“怎么写的？”
云修笑了笑，一手执起他的手，另一手在他手心里写字，一笔一划缓缓划过，温润清凉的指尖划过他汗湿的手心，贺子扬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感到手心微微发起热来。
云修写完了，顺手捏捏他的手心，笑道“你不害怕么？”
贺子扬怔了一下，呆呆问，“怕什么？”
云修无奈道，“你这个粗神经啊。”
贺子扬歪歪头，恍然大悟，“你现在算是鬼吗？”
“……”
贺子扬后知后觉，打了个寒战，“鬼啊……”
男人惊呆的样子特别可爱，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微张着，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水獭，云修看得一乐，心情很好地捏住他微皱的鼻子，笑道，“怕也晚了，我要真是厉鬼，你这样的早就解决掉十七八个了。”
“……你在说我蠢吗？”
云修失笑，这家伙有时候聪明得逆天，有时候笨得让人无奈，他揉了他脑袋一下，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笨也笨得可爱，我挺喜欢的。”
贺子扬脸上一红，手还被这人握在掌心里，忽然就觉得身子从指尖开始泛起热来，他下意识抽回手，把汗湿的手掌搁在身后，别别扭扭地说，“我才不笨呢，我成绩可好了，一直拿奖学金的……”
云修被他逗得揉着额头笑，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好玩儿呢。他揉揉他脑袋，笑道，“回DREAMER来吧，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贺子扬身子一颤，终于想起来刚才让自己震惊的问题，他看着云修温和的笑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你一定要杀贺子漠么？”
云修笑容一顿，眼神暗了暗，“嗯。”
“……”贺子扬沉默一会儿，忽然说，“我不想你成为杀人犯。”
云修看了看他，慢慢倚靠在沙发上，“是他要赶尽杀绝，我不得不这么做。”
贺子扬咬了咬唇，手指慢慢捏成拳像是在挣扎什么，半晌忽然低下头，沉沉说道，“那我去杀了他。”
“！”云修一惊，下意识拉住他手臂，“胡说什么呢。”
“我本来也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只是侥幸活下来了罢了，”贺子扬昂起头，细细看着云修的眉眼，“杀父之仇不能不报，我去报仇，顺便替你解决了麻烦，也算报答你的恩情了。”贺子扬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云修，能认识你，我挺开心的。”
云修回过神来，皱起眉抬头看他，“胡说八道什么。”他起身按住贺子扬的肩膀，放缓声音说道，“子扬，忘了过去不好吗？我想看你好好活着，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听话好不好？”
贺子扬静静看着他，过了很久忽然轻声笑了一下，“云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修一怔，继而沉默了，没说话。
贺子扬往前走了一步，又笑道，“你说你喜欢我，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云修看着他半晌，终于低声说，“我把你当弟弟。”
“……弟弟啊，”贺子扬跟着喃喃说了一下，然后低头勾了勾嘴角，云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对方忽然有些落寞。贺子扬沉默一会儿，终于又抬头笑道，“好吧，哥哥，那你工作吧，我先回家了。”
云修被那句哥哥喊得心神一荡，回神时贺子扬已经关门走了，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很不舒服。他勉强收回目光回到办公桌看成堆的文件，可直到下班为止心里那股奇怪的骚动都没有消散，他不禁侧头看向窗外，忍了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贺子扬打过去。
可打了半天对面也不接，云修眉头皱得更紧，终于起身套了衣服出门，急匆匆赶回了家。可家里半个人影也没有，云修看到贺子扬的手机丢在了茶几，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忙出了门把卡洛叫出来。
“你见到贺子扬了么？”
卡洛摇头，茫然道，“怎么了？”
“……”云修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压制心里的慌乱，“走，带我去苏瑾家。”
他怕那孩子一冲动跑去做傻事，一路上心跳如同过去发病时一样剧烈颤动，他疑惑地按住胸口，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焦躁的情绪是因为什么，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性格，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某个人这么急迫。云修来不及去想太多，只觉得有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脑子里盘旋，却让他不敢去确定，他闭了闭眼睛，试图压制住心头的异动，直到眼前闪过一辆红色跑车，他才猛地回过神喊道，“停车！”
卡洛立刻停了车，从后视镜扫了他一眼，见男人立刻推门下车，便跟着过去。云修走到那跑车前，又看了车牌号确定是自己送贺子扬的那辆，吊了一路的心脏才总算恢复正常。
他回头看了看，这里离苏瑾的家——也就是贺子漠住的地方并不远，难道这孩子真的去过了？
那……见到人了么？
他走了几步看了看车里面，没人，耳边却是震耳的音乐声，云修抬头看了看眼前灯影攒动的酒吧，心里一凛，暗自吸了一口气。
冰点酒吧，门口醒目的挂着一个牌子——GAY吧。
他知道贺子扬对贺子漠的感情，可并不清楚他是天生的还是被贺子漠强迫以后改变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小笨蛋，自己跑去GAY吧也不知道危险吗！
他想到贺子扬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心中蓦然一紧，再没犹豫，过去用力推开了酒吧的木门。
心动
酒吧里人声鼎沸，背景音乐震天响，到处都是肆意扭动的人群，云修从进酒吧开始就被各种行注目礼，贺子漠身材高大面容英俊非常，单从外表来看的确有很强的吸引力，云修皱紧眉头表情严肃，从进门开始全身就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厉气势，可偏偏他这个样子实在有种别样的性…感，看得周遭人群跟着骚…动起来。
“嘿帅哥，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凑过来，不得不说人长得不错，媚眼如丝的神情看起来很诱…惑人，可惜云修没心思欣赏对方的美貌，不耐烦地皱眉道，“让开。”
那人一愣，估计是没怎么碰过钉子，阴阳怪气说道，“怎么，难道你是0？”
云修心里担心贺子扬，没工夫跟他胡扯，见他挡着不动，也没了耐心，伸手把人推开大步前走，那人被推更是讶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在众人看笑话似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追过去，“喂，别走啊，聊聊么。”
云修脚步一顿，忽然回头，冷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一句话没有却生生把人吓得没敢再跟来。他收回眼，没心情跟这没眼力的人纠缠，又伸手拨开人群朝舞池走过去。
聚光灯下，一个瘦高的男人在舞池中央肆意舞动，男人周围还围着几个壮汉，时不时揩他豆腐一下，那人却浑然不觉，只随着疯狂的节拍尽情扭动柔韧的身体。云修急促走动的脚步蓦然一顿，目光像是定在了那里，眼里有一瞬的恍惚。
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