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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任万成在不停的挑起话题,似乎一刻也不想安静。尽管元正礼很想让任万成闭会儿嘴,但也多亏任万成如此,元正礼再也没多余时间再去想杨建涛的事。
夜里的时候,两人关了灯躺在床上没多久,元正礼就听见任万成在底下轻轻喊了声:“哥?”
“怎么了。”
“……你困不?我想和你聊一会儿。”
元正礼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挑了眉,奇怪任万成怎么突然要和他聊天。
他想了想,还是答:“说吧。”不怎么热情。
任万成就静了会儿,说:“我能上去不?这样说话声音有点大。”
元正礼就警惕起来了,尽管他理解任万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如果聊天被母亲发现了,绝对会被说“这么晚了还不睡!”。
他有点犹豫,不希望和任万成太近距离接触。他想说“你还是别上来了”,但任万成实在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既然这么说了,那八成就真是有话想和他谈。
一琢磨,其实在这朦胧之中,他见不到任万成,任万成也见不到他,并无太多大碍。于是他还是答应了:“上来吧。”接着就往里挪了挪,背对墙侧躺着,朝梯子的方向看着。
任万成就在底下起床、爬梯子,然后上来了。
元正礼低估了室内的亮度,他看到任万成爬上来了,顿时有些怕。他便又往里挪了挪,垂了眼睑,裹着薄被缩成了一团,有些后悔。
任万成看着他,然后在他旁边旁边躺了下来。
一个埋着头垂着眼睑,一个看着对方。两人隔着两拳的距离。
任万成看了元正礼一会儿,轻轻扯了扯元正礼的薄被:“哥,给我盖点吧。”
元正礼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薄被都卷走了,勉强放松了些,低声哦了一下,才把薄被分给了任万成。
任万成就钻了进来,凑得更近了些,却没再做任何不妥的事。
可能是因为薄被的事,也可能是相处的这么近、任万成也无半点不妥,元正礼渐渐放松了些。不过他还有些别扭,依然没看着任万成。
“说吧。”他背抵着角落,低声道。
任万成看了看他,开门见山的就问:“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一愣,接着就开始琢磨任万成怎么突然这么问。但他还是先故作平淡的回答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我以为是今天人多,你不愿意说。”
“不,没有。”元正礼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眉。
“哦。”
静了会儿,元正礼抬了眼,看向任万成:“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任万成答:“因为今天谈起来了。”很坦然。
放学谈起来的这会儿要睡了才继续问?这是元正礼第一冒出来的念头,接着他就在想着任万成为什么这会儿又突然问起来,是想表达什么?寻思了一下,他就立刻直直盯着任万成:“你是不是早恋了?”
任万成似乎诧异他会这么想般的看着他,回答:“没啊。”
他一听,态度缓了下来,“不要早恋。影响学习,还会惹出很多麻烦事,不好。”
任万成应了声,“我们班主任说过。因为我们班里有几对在一起的。”
他并不在意那些,嗯了声,完全放松了下来、垂了眼睑,没再看任万成。
两人沉默了许久,任万成突然低声问:“哥,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一个人为另一个放弃往更好的地方升,是件愚蠢的事吗?”
元正礼“嗯?”了声,他没想到任万成会问这样的问题,所以没认真的听,于是他重新把这句话理了一遍,然后没再怎么细想就回答道:“当然了。”
任万成就嗯了声,然后沉默了。
元正礼皱了眉,认真道:“你怎么这么问?”他又开始怀疑任万成是不是真早恋了。
“因为我们班有个男生和个女生好了。那个女生成绩并不是很好,但那个男生说他以后要和那女生上一个学校。”
“他傻吗?”元正礼皱了眉,“他们为什么不一起去上好学校。”
任万成只是笑了笑,“因为那个女生上不了。”
“上不了就要陪她一起去?什么逻辑。”
任万成不再纠结于那对男女生的问题,只是说了:“我们班主任因此还开了班会。”
元正礼嗯了一声,认真道:“不要向他学。”顿了下,再次问:“你早恋了吗?”
任万成似乎知道他会再这么问般无奈的笑了:“没,我只是和你这么说说而已。”
“不要早恋。”
“嗯。”
过了会儿,任万成又道:“我们老师说,喜欢一个人不是要一起苦,更应该一起甜。”
元正礼只是把这句话梳理了一下,然后就嗯了声——他并不是很在意任万成他们老师说了什么或任万成他们班同学发生了什么,他只管任万成罢了。
任万成却再次问:“哥你也是这么觉得么。”
元正礼就潦草的想了想,模糊的回答:“也许吧。”
接着又大概的估摸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就如他对所有没想过的、没经历过的、茫然的事的回答。
任万成沉默了。
元正礼也不再说话,闭了眼,等任万成继续说。
结果半天任万成也没有开口。
他有些忍不住了,睁开眼,皱着眉看向了任万成:“聊完了?”
“嗯?”任万成诧异。
“聊完了没,聊完了就下去。”
任万成就看了他会儿:“……没。”
元正礼一听,哦了一声,又闭了眼闷着头,边休憩边听任万成说了。
任万成还是半天没吭气,贴着他,在他旁边静静躺着,均匀的呼吸着,隐约能感觉到带着点薄荷味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拂过他。
他想,这样的任万成,才是所熟知的“任万成”。
温顺、听话的任万成。
他放松了下来,心里有点乱,仿佛装满了的柳絮在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飞舞;身体的细胞轻微的躁动着,黑箱似的躯壳里是绽放着一朵朵明亮烟花的黑夜。
他的呼吸轻如羽毛,心跳却像脱缰野马。
掌心湿了,手里有若握着一场春雨。
他想再问任万成到底还聊不聊了,此时却又不太好意思再次去问。
他刚才已经问过了,任万成还说要聊,说是要聊,却又半天不说话。难道他就非得一再的追问催促“你还聊不聊了不聊就下去睡”、哪怕任万成再次回答了“聊”却依然一声不吭?
他是否该义正言辞的让任万成下去,就和曾经遇到的类似状况一样。
但任万成现在已经躺在他旁边了,他们贴着彼此一半的身子都是对方的温度。
他想他不必再提防了,梦里是梦里,但现实的任万成,就是他所熟悉的任万成,他不必再有任何不安。
于是他就想,无论任万成下去或不下去,都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任万成果真是再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直这么躺着。
而他默许了。
许久之后,久到他也许其实已经睡着了、做梦了、产生了错觉,他不清楚,因为那已经是恍恍惚惚的事了。
任万成悄悄的凑了过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他一瞬间被吓到,似乎被惊醒了。
他有些不安的等了半天,发现任万成似乎只是凑得很近而已、再没有其他动作。
可能已经睡着了,无意识的凑了过来。
手不知在何时轻轻挨着。
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第一次闹矛盾,僵硬别扭的躺在一张床上,他醒来的时候,任万成睡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
他心里顿时如当年时柔软。
他想,这毕竟是他弟,是他从小到大印象里的任万成。
他想去拉住任万成的手,就和他们小时候一样,但他没那么做,他没法像当年的任万成一样迈出那一步。
他就只是闭着眼睛,静静躺着,感受着身边任万成的一切,渐渐没入混沌当中。
—未完—
早上他们一同被门外的母亲叫醒。睁开眼,他们看到了对方。任万成见到他时,立刻清醒了,黑亮的眼睛望着他。而他却挪开了视线,表情平淡,当什么也没看见。
其实他这晚上睡得很好,一夜无梦,踏实又舒适,许久未有的宁静。他觉得他不止不该再警惕怀疑任万成,他甚至还应该坦然放心才是。因为如果这和任万成有关系的话,为什么昨天任万成没有“顺手”去做“那些事”,而他反而还睡的很舒坦?这足以证明了那些梦只是些梦,和任万成没有关系。就算有,也应该是“和任万成一起睡反而踏实了很多”才是。
他这副态度,其实只是回归到了以前而已——见到任万成欣喜高兴,就习惯性的泼冷水。却不会再有过多的不安了。
任万成没再表示什么,起了床,只是显得有些失落。
可能是因为有了先例,所以再次到了晚上的时候,任万成又在低下叫他,有些犹豫的问他睡了没,说想聊天。
他的手在薄被上扣来扣去。他有点想让任万成上来,因为他觉得那样能睡一个好觉,但他理性又觉得不该这么做。
半晌,他翻了身,背对着梯子,平缓道:“你别上来了,有事明天再说。”
任万成静了会儿,然后在低下闷闷的嗯了声,没再吭气了。
他就在上面不安着,想着任万成是否会因此不快。
这天夜里他梦见任万成还是上来了,压在他身上就到处乱摸,解了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克制的轻咬着,接着就脱了他的裤子,边亲边下面紧贴着他不断的来回蹭,耳边满是对方炙热的呼吸与粗喘。
他想任万成果然是不高兴了,早知道就该让任万成上来。他怕着,但在惧怕下还是有了快意;他像是在挣扎,却似乎只是欲拒还迎罢了。
他想这是他自找的。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恍恍惚惚想起那个梦,他突然就庆幸:还好没和任万成一起睡。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怎么样。如果任万成睡在他旁边,也许就会听到他奇怪的声音,还可能会被他一些猥琐下流行为骚扰,或通过一些其他的而察觉到自己梦到了些不堪的东西,而从此会厌恶他,认为他是一个会对自己弟弟产生欲‘望、并在梦里做出那些恶心事的不正常的哥哥。
他想到了任万成可能对他流露出的鄙夷嫌恶的目光,他就感觉的一切都没了,空荡漆黑只剩下他。
那时他就想,绝对不能再和任万成睡一起。
之后再见到杨建涛,元正礼很难说明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没有高兴,但也不知道算不算难受。就像他本可以走一条虽然有些漫长、但并不算多曲折的路,路的终点是一个可以简单休憩的地方,但有一天,这个地方被拆除了,他不得不继续去走原本的又崎岖又困难的路,而这路他不知道有没有终点。
他觉得除了同班同学以外,他和杨建涛没太大关系了,只是个熟人而已。
最初见到了还是些许的不自在,但很快的,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不再期待,不再激动,不再在意会不会和对方一起走,也不再在意对方说什么,见到了,也没太大感觉。
偶然一次大课间远远望见篮球场上有人在打篮球,才意识到似乎很久没看别人打球了。
他想也许任万成会在某个场地上打球,但也是这么一想,往操场上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十五。升学
任万成中考发挥的很好,考上了省重点中的一流学校。
元正礼高三了,他这几年被那些梦折磨的很疲惫,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可能是高三学习太累,那些梦就像是饶过他一样的少了些,也或许只是他梦到了,但是记不起来了而已。
高考那年他很不可思议的上了二本线。可能真的是高中不错的缘故。
而他把志愿填到了外省。
这是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因为母亲让他填本省的学校,连专业都给他选好了,而他那时只是沉默,却没有反对。
他不想呆在这个家。
他觉得很累。
他不知道累在哪里。也许是母亲,也许是任万成,也许是整个家。
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他妈妈才知道他报了外省学校,而专业也不是当初挑选的,盯着那通知书想气又气不出来。
问他,他也不答,只是沉默。
毕竟孩子也年龄大了,他妈妈只好憋着火。
任万成的爸爸就在旁边劝,任万成也在旁边劝。
那时任万成已经不知不觉快和元正礼一样的个头了,比以前还要开朗、热情,以及稳重、仔细。
如果说以前的任万成还像个孩子一样喜怒形于色,那现在的任万成,虽有时候看似仍带些天真活泼,但元正礼有时候会怀疑,任万成到底想的是什么。
回到卧室后,任万成关了门,注视了他一会儿,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温缓疑惑。
他看也没看任万成,淡然答:“不想说。”
任万成就又望了他许久:
“你现在有了想去的地方吗?”
他静了会儿,头稍微往任万成的方向转了些,却没看对方:
“我不知道。”
只是不想留在这里而已。
晚上的梦里任万成又在他身上发泄了一番,也许这么说并不合适,因为客观而言是梦里的任万成让他“发泄”了。
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