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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林秀仰拆散我和秀朗我可以理解,因为我是男的,再怎么样做父母的都不会容许儿子和另一个男人混一辈子,但立树的母亲明明是女人。
“要问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父亲。父亲大概觉得秀朗哥当时还小,郁惠的出身也没有很好,两个人就算爱得死去活来,终究有一天会破局,不如早点觉醒的好。不过我想还有一点就是,郁惠很像秀朗哥的母亲。”
我恍然过来,爱文点了点头。
“因为郁惠有时也会来家里玩,所以我看过她几次,她很照顾秀朗哥,常会叮咛秀朗哥这个没带上、那个没穿好之类的。她个性有点倔强,但是很懂事,一但决定了什么就义无反顾,这些都和父亲口里的我义母很像,刚巧我父亲最恨的就是我义母。”
爱文叹了口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我想这个性倒有些像立树,我一直在想这孩子的倔强,到底是从谁那里来的。
“我想父亲搞不好从秀朗哥和郁惠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和义母的影子,所以才近乎执着地想要拆散他们。郁惠家也是单亲,父亲就和郁惠的家人还有郁惠本人交涉,说愿意提供郁惠出国念书的资金,供郁惠去念他最想念的英语大学。”
我默然无语,我想起那个时候,我跑去办公室找林秀仰兴师问罪时,曾经跟他呛声: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一样识时务!
我想大约是这句话,让这位老先生想起了这些往事,所以他才会忽然如此失控。人会被别人的话激到抓狂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讲的话全是错的,跟实情半点无关。
另一种就是对方讲的话全是对的,刚好切中你的痛点。
“所以他没有叫他们分手?”我眉头一皱。
“没有是没有,但那年纪的孩子,光是一星期不联络就够寂寞了,何况分隔两地?果然郁惠一去了国外就音讯全无,手机什么的也全换了。秀朗一直到快半个月后才知道这些事,生气难过到整个人都快疯了。”
原来如此,我心头针扎似地一疼。这种痛我最清楚不过,却没想到秀朗也生受过。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秀朗哥跑去找父亲兴师问罪,但父亲的说辞你也能猜到,他说他只是送女生出国念书,并没有让她们分手。秀朗哥当时气急了,回到家里就把自己闭门不出,当时是我发现厨房的水果刀少了一把,秀朗哥竟然在房间里头割腕自杀了。”
我一阵晕眩,我从没想过秀朗也会有这样的时期。我一直以为秀朗始终像我们相遇时一样,那样轻浮、随兴,玩世不恭地教人生气。我却没有想过,秀朗这样的个性,和我这种个性一样,原来也是其来有自的。
“我发现不对劲,敲着门大叫着秀朗哥的名字,又找其他大人来帮忙,好不容易破门入,才把秀朗哥从鬼门关救回来。”
爱文脸色苍白,似乎想起来还心有馀悸。
“被救回来的秀朗哥有一阵子整个人呆呆的,也不肯说话,连饭也不太肯吃,整个人瘦到剩皮包骨。大概是这样子的秀朗哥,总算让父亲明白他是认真的,所以父亲还一度打电话到加拿大,试图找到留学中的郁惠。”
“结果呢?找到人没有?”我着急地问,彷佛我就是当年的秀朗。
“没有,郁惠不知道为什么失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对秀朗哥的感情,远没有秀朗哥对她的那样深,所以才可以如此轻易割舍。”
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我无法否认,我现在心头的痛楚,有一半是因为感同身受,另外一半,竟是为了秀朗而痛着。我为他感到不平,为他当年的悲伤感到心疼,也为那个郁惠对他做的一切,感到既难过又生气。
“郁惠……立树的妈妈,后来又是怎么和秀朗在一起的?”
爱文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说:
“后来郁惠学成归国,进了一家贸易公司,就是出事游览车那家,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那个时候你们还在交往,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后来秀朗才慢慢跟我说的。”
“秀朗一知道郁惠回国,他也真是很痴,就马上想尽办法找到了他的住处。只是当年的激情,说实在过了这些年也已经淡了,两人也都是大人了,自然不能像青少年时期一样。秀朗哥刚开始跟她只是朋友,经常过去找她串门子。”
爱文像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娓娓道来。我想起秀朗几次在我面前,不小心提起立树的母亲时,总是一脸温柔的样子,我知道爱文所言不假。
“但我想日久生情,加上秀朗哥对她根本无法忘情,两个人相处久了,终究还是擦出了火花。就这方面来讲,说郁惠是秀朗哥的情妇,倒也不为过,秀朗哥说有次他们一起出去喝酒。那时候他好像刚和你分手,秀朗哥喝得烂醉,不知不觉就发生关系了。”
爱文在讲这些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想她心中并非毫无感觉,如果说她厌恶我和秀朗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单纯觉得同性恋恶心。那么对于自己的丈夫,和初恋情人这样藕断丝连的状况,爱文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已经累了,所以关闭自己所有的感觉,当作自己已经死了。我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
“郁惠和秀朗交往的第六年,就是分手的前一年,曾经一起去某个公园里,合力种了一棵小树。”
爱文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那一带很多情侣会去那边种树,因为好像有什么传说的样子,在那里种树的人们,感情就会如树的寿命一般长长久久。”
我很快就知道爱文指的是哪里,心里暗忖原来如此。不过这些人也真不怕哪天来个强力台风,小树被连根拔起,到时候他们不分手也不行。
我也忽然明白过来,那个叫郁惠的女人,为什么会把那孩子取名叫“立树”了。因为那是郁惠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够遗留给秀朗的东西、唯一能给秀朗的承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有一块,像灌了铅般沉甸甸起来。
“你……都不吃醋吗?不恨吗?我是说郁惠。”我看着爱文的表情,忍不住问。
“说吃醋当然是会吃醋……毕竟秀朗哥现在是我的丈夫。”
爱文苦笑了一下。“但是因为对象是郁惠,所以情况就有点复杂,我是从小看着秀朗哥为那个女人痴迷,就我这个旁观者而言,郁惠就好像某种遥不可及的女人一样。可能我心里也认定,郁惠是唯一秀朗哥今生爱过的人吧。”
她忽然正色起来,面对着我正襟危坐。
“所以你可以相信我,阿桓,关于立树的事。我是认真想要扶养立树长大的,不论他是谁的孩子,我已经流产了三次,医生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了。”
爱文说着,忍不住又是一叹。身为女人,却无法生孩子,这和原本就无法拥有孩子的我比起来,哪一个比较可怜,我实在分不出来。
“但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当然我可以去收养别人,但既然我和秀朗哥要做一辈子夫妻,立树有秀朗哥的血缘,怎么都比外头来路不明的孩子好。阿桓,我可以跟你发誓,把立树交给我,我会一辈子疼爱他、呵护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小孩拉拔他长大。”
我心情无比复杂,要是爱文早个半年来,听见这些话,我会感佩他,搞不好还会觉得松了口气,因为立树总算找到了理想的归宿。
但是现在,我想着立树,又想起杨昭商。这两个人,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无法将他们让给旁人。
“你连见都没有见过立树,凭什么说这种话?”我没好气地说。
像大树一样高 52
“你连见都没有见过立树,凭什么说这种话?”我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世上没有比养别人的孩子更辛苦的事,这些我都有心理准备的。阿桓,请你信任我,立树在我这里,我会尽自己一切所能让他幸福。”
爱文握住胸口说,她拍着自己的心口,彷佛真要把心捧给我看似的。我一时像浸进了醋里,胸口酸涩成一片。
“不要说了,我不可能把立树让给你。”
我闭上眼睛。“立树是我的小孩,秀朗既把他托给了我,我就有义务照顾他一辈子。立树在我这儿,我也会尽自己一切所能让他幸福,这点和你是一样的。”
爱文似乎不肯放弃。
“但是你也和他相处不到半年而已,不是吗?阿桓,你真了解他需要什么吗?立树在我这里,有他的亲生父亲,还有一个肯爱他的养母。他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在学校也好、社会上也好,都能抬头挺胸地走路。可是你呢?”
我生起气来,即使我知道爱文说得没错。
“我这里也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有一个人和我同样爱小孩、爱着立树,他会和我一起扶养立树长大成人。”
“你说的人,是男人吧?”
爱文一语道破。“我不是歧视你们,这些年我的观念改变很多,也知道爱情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但是阿桓,像我过去一样,观念食古不化的人,街上还到处都是。你觉得立树要是被你们养大,真能堂堂正正地像一般人那样生活吗?”
她枉顾我脸色铁青,锲而不舍地游说。
“而且你认识那个男人多久?一年?还是两年?你怎能确定他会一辈子好好对待立树?阿桓,养孩子真的不是一时兴起的事,那是一辈子的功夫。我想你是男人,可能不比我们女人明白……”
“我很认真!”
我咬住牙,终于吼了出来。
“没人比我更认真想扶养立树了!你说你那里是正常的家庭,爸爸一天到晚搞外遇,和自己办公室的特助上床,这种家庭也敢说是正常?你又怎么确定立树在你那里,比在我这里好过?”
爱文一时哑然,我看见她眼眶微红,不知道是我哪句话刺中了她。
“那个特助,秀朗是因为你而请的。”爱文幽幽地说:“他因为忘不了你,所以找了一个和你有几分相像的,连办公室都没换,就这样欺骗着自己。”
我决定不再去听爱文提及秀朗,她的每一句话,就像是魔法棒似地,把我沉淀了六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抹去那个影子的心,再一次搅得慷慨激昂。
“总而言之,我不会把立树交给你,你说再多次,我的答案也是一样。”
“阿桓!”
见我站起身来去开门,爱文似乎急了。
“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得为孩子的未来想想,为立树的未来想想!”
这话听得我心头火起,我也不顾爱文是个女人,靠蛮力拉起她的手腕,把她丢往门口。爱文自然没有反抗我的能力,背脊撞在门上。
“我来这里带走立树,是经过秀朗哥同意的,秀朗哥也早就想把立树接回家了。”
我把门打开,把爱文拉出去。但她还在继续说:“阿桓,你是抢不赢秀朗哥的,他真的是立树的亲生父亲,验过DNA的。从郁惠生产那天起,秀朗哥就看着立树长大,你在法律上伦理上都站不住脚,秀朗哥也不会放弃立树 ,所以我求你……”
我把爱文整个抛出门口,她洋装是全白的,脸色也是白的。她竟然就在门口跪了下来,额头压在地板上,就地向我嗑起头来。
“我求求你,阿桓。我和秀朗哥都不想再伤害你,我也是真心想要一个孩子的,请你别再执着当年的怨恨,把立树交给我们吧!求求你,阿桓!阿桓……”
我没有再听她说下去,沉重地阖上了我家的房门。
***
巴尔札克去世了。
其实说是去世,也不是什么特别悲伤的事。这只老鼠被我养了两年,每天吃饱饱睡好好,安逸到最后连滚轮都懒得跑,他在睡梦中寿终正寝,结束他好命得不得了的鼠生。
是立树发现他走的,有一天他比我早起,我起来就发现他站在笼子旁,手上拿着巴尔札克的饲料。
“恒恒,巴巴札札不动了。”他担忧地看着我。
我去测了巴尔札克的体温,确认他真的去鼠天国了,就温言跟立树说:“嗯,巴巴札札活到他该活的年纪,所以死了。”
“死了?”立树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强烈的动词。
“嗯,死了,就是像这样,一动也不会动,叫他也不会回应,用手去推他也没有动静,冰冰冷冷的,就是死了。”虽然巴尔扎克晚年时,就算活着也没有任何反应。
立树像是第一次听闻这些事似的,睁大着双眼看着我。我其实还满怕他问我“马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