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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言冷语中隐含着悲愤和责备,程亦禹一时愣住了。
当他意识到背后的意涵,竟由衷地笑了。原来,这个看似冰冷的孩子,对他多少残存着些许怜悯,不是全然鄙视他。
「我知道。」他只是想在仅剩的时光里,尽可能地留在那个人身边,却不能说出口。
「我的契约还有三天才结束,在这之前,除非你父亲开口,我不能走。」
「老爸最近很少去找你吧?你知道他新养了多少像你这样的宠物吗?」
「当然知道,我再清楚不过了。」
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扭曲到极限了。
「你放心,最久也不过三天,我就会离开这里。你不用再听我说教,也不用看到我这种肮脏的人。」
挣脱了阙君扬的手,程亦禹转身扭开门把,才开启一道缝隙的门扉,就被后方伸来的大掌猛力一拍而掩上,同时将他禁锢于双臂之间。
「不准走!」明明是强势的命令句,却隐含着一丝不安。
从制服衬衫中伸出的修长双臂,拥有运动员的绝佳肌理线条,结实完美得不像十几岁的孩子。
这个已逐渐散发男性魅力的少年,纵然以美妙而残酷的声音质疑他留下来的原因、贬抑他的存在,如今竟又任性地不容许他离开……
在少年的内心深处,或许还是那个别扭的「君扬少爷」。
「最后……连你也要离开了吗?」
「既然『契约』到期,我没有理由留下。」
「我不要你走,就是这样的理由不行吗?」
「我是受你父亲豢养的。」程亦禹以苦涩的口气,说出自己最不愿在阙君扬面对亲口承认的身份。
「我之所以留在阙家……也只是这个理由。我想你很清楚,他不会留下过了赏味期限的宠物,这就是我的下场,就连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不是吗?」
「可恶!我说那种话……」压在门板上的掌心握紧成拳,阙君扬的话语透出阵阵懊恼。
「我说那种话,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你。我只是气你老是逆来顺受……更看不过老爸他这么对你……我恨他。」
情感激烈而简短的三个字,就足以掀起程亦禹心中的风暴。就像许多年轻孩子总是轻易把「我爱你」挂在嘴上,阙君扬诉说的却是恨意。
「他把我想要的一切全都夺走了,除了这个我不想要的家之外,他什么都不肯给我。就连你……就连你也要离开……」
随着「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的低语,有力的臂弯从身后圈住他,力道大到连骨头都发疼。
其实,如果不是他可笑的身份,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座豪华的牢笼里相遇。
只是程亦禹不知该如何向十五岁的少年说明他们之间吊诡的因果关系。
然而,在他身心饱受折磨、亟需慰藉的时候,「允嘉和君扬少爷」手牵着手的身影,为他独自一人的房间里留下了足迹与笑语。
曾经,这个孩子是支持他留在这里的力量,也是理由。
这十多年来,他看着君扬少爷成长,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从某个人身上获得力量,甚至成为另一个人的支柱,因为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对等的关系,而不是权力与压迫。
讽刺的是,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负面教材。
「就像你说的,他随时可以找到别人取代我,即使我不在了,以后也会有别人……」
「我不要别人!你为什么不懂呢?我想挽留的是你啊!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走?」
「不是我会不会走的问题,而是我非走不可。」
「要是我拥抱你呢?」
热切的吻落在他的后颈,十分熟悉其代表意义的程亦禹,忍不住轻颤。
「要是我像老爸一样抱了你,和你订契约,你是不是也会留在我身边?」
「君扬……」
「老爸他不再需要你了,可我需要啊!只要让你属我,你就会留下吗?」
在对方看不到自己表情的状况下,程亦禹怆然地笑了,而最痛的事实,就是那个人不再需要他。
如今嚷着不要他走,紧紧抱住他的,是一个表面早熟,实则孤寂的孩子。
他明白这只是一种依恋,比起爱慕之情,更接近对亲情的渴望,而扭曲成对离去者的独占欲。
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有人需要自己而动摇。
跟那个人神似的脸庞,只映照出自己身影的漆黑瞳孔……但那个人绝对不会说出需要他的话。
这一刻,他想知道阙南炎会有什么反应。
要是他接受阙君扬的拥抱,自己所爱着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因他的背叛而愤怒?会不会为了他,再次回过头来?
他知道自己卑贱得可笑,身为一个男人,居然不知羞耻至此。
只是早在踏进阙家的那一天,他就已跌进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舍弃尊严和廉耻,坠落至黑暗的深谷。
这十二年来,他从未想过反抗命运、反抗他的支配者。自愿以十二年的时光,坠落在暗无天日的谷底,粉身碎骨。
「君扬……」轻声呼唤不再年幼的人,程亦禹握了握交迭在自己胸前的双手,转身拥住高大的身躯。
以诚挚语气诉说需要自己的少年,从他身上索求扭曲的亲情羁绊,而自己,企图从对方身上感受另一个人不可能施舍给他的情感……
他选择接受这另一种形式的「各取所需」。
这或许是一种报复。
报复所爱之人对他的冷酷,尽管对方并不知道他可笑的情感。
同时,这也是一种赌注。
就算会激怒高傲又严厉的暴君,他也要再次夺取阙南炎的目光。
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有些看似愚笨的动物们,总是故意做出惹主人发火的蠢事,好获得重视。
这种想法既可耻,又卑微,却无法阻止他的决心。
他要向那个男人宣示,自己并非逆来顺受的宠物,也懂得反抗和背叛。
他想看见那个男人因此而愤怒,他奢望从对方的怒意中感受到,说不定自己在阙南炎的心目中,并非毫无价值。
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他不知道。
但三天后,他即将离开这个地方,这十二年来的回忆可能都会消逝无踪。他很期待,最终剩下的会是什么。
他高高在上的主人,是否会再重新正视他的存在?是否会永远记得他这个胆敢背叛主人的宠物,就算契约终止,也不会忘记他?
第七章
「董事长,您该回去休息了。」
在黄秘书的提醒下,阙南炎才回过神来,轻啜一口手中的咖啡,早已变冷的褐色液体苦涩得难以入口,残留在舌尖的苦味,就像在心虚扩散的沉闷感,驱之不去。
揉揉疲惫的眉心,他低喃着「都这么晚了」,窗外的夜色已染成一片炫丽光彩,不知不觉中,繁华的夜晚早就到来。
即使夜晚降临、即使回到外人钦羡的豪华宅邸,他依然没有喘息的一刻。
无法拥抱想要留住的人,他就难以获得平静。
这个夜晚,自己依然会在那扇门前踌躇,再转身离开吗?
门内的人即将离去,他还恋恋不舍的话,就会跟失去心爱的女人时一样,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痛苦。
因此,他必须斩断愚不可及的依赖。
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走过艰辛,现在,也该回到孑然一身……他应该要抱持这样的想法才是。
然而,萦绕在脑海中的,却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念头。
至今他仍在思考,牢笼开启的那天,他该如何让鸟儿失去飞离的力量。
但他想要留住的人,等待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已经等了十二年吧?
正因为如此,他无法面对程亦禹,生怕自己丑陋的欲望,会被那双澄澈的双眸看穿,发觉他根本无意放他自由,只算计着如何再次捆绑住他。
决定暂缓回家的时间,阙南炎应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
「请您千万记得要保重身体。我担心自己退休以后,您又会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健康。」
「你放心,我会再找一个不会责备我的秘书。」
「董事长……」黄秘书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位追随父亲和自己几十年的资深秘书要退休,他当然感到不舍,但他不打算说出慰留的话,以免造成对方的困扰,只看似随性地询问征选新秘书的进度如何。
没想到黄秘书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回答「还在寻觅适合的人选」,语气中透露深刻感慨。
「要不是亦禹也要离开,我很希望由他来接替我的工作。」
「喔?阿禹吗?」
纵然出现令他动摇的名字,阙南炎依旧不动声色。
黄秘书先澄清「选人用才的决定权还是在您」,开始分析程亦禹的工作能力有多适合这个职务。
只不过,说到最后,黄秘书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不是那种身份,我一定会倾力说服他接任。」
深知对方口中的「那种身份」是指什么,阙南炎抱起双臂,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就算阿禹是那种身份,由他来接替又有什么问题?」
「就工作能力而言,他当然无从挑剔。虽然公司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但在家里……我想您一定也有所闻,不少人对他报以异样眼光,甚至不肯听从他转述的命令,刻意刁难他,有时还对他冷嘲热讽。」
阙南炎的确听过这样的传闻。
但程亦禹不曾向他抱怨,他也从未自他口中听到任何委屈。就算有人对他不服,交代他的事依旧处理得完美圆满。
光凭这一点,于公于私,他都舍不得放开这个人。
「家里的杂音我会设法解决,有你的推荐,我可以问问阿禹的意愿。」
「但他和您的契约即将到期了,不是吗?」
「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您要以什么身份要求他留下?是他的所有者,还是他的上司?」闻言,阙南炎不悦地蹙起眉心,资深秘书仍面不改色。
「您的私事我一向不过问,您会留着他这么多年,连我都很讶异,您对亦禹太执着了。要是您对他没有一丝情感的话,或许不该强留。」
你对他太执着了……这不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这句评论了。
「这是我的私事。」
「请恕我僭越,如果您继续以使唤宠物的心态对待自己的秘书,这层关系延伸到职场上,势必影响到工作效率,也会影响他的情绪。」
多么含蓄的说法。阙南炎也很清楚,黄秘书质疑他会把办公室当成卧房使用。而事实上,他的确会这么做。
一旦确认能把想要的人留在身边,他就再也不会隐瞒自己强烈的欲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压抑,直到断绝为止。
「我始终相信,工作不只是求顿温饱而已,也是一种证明自己的方式。安全感、尊荣感,以及归属感……想必您在学期间,也学到类似的概念。」
需求理论,他熟悉到想吐。
问题是,他根本不明白程亦禹想要什么,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换取他留在自己身边。
但最终,他想要的,或许正是自由吧!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给的。
「如果您希望亦禹接任秘书的工作,就不该以对待宠物的心态面对他。如果您办不到,请放他自由,以他的能力,值得拥有更有尊严的工作。只要他身为宠物的一天,就永远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唯有这点,我赞同策先生的看法。」
「你们听到了?」
「清清楚楚。亦禹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其实在档案室难得犯了几次不该有的错误。」
那个工作时完美得简直像机械的人,终究还是动摇了。
阙南炎感到些许得意,却也难免为此懊恼,如此矛盾的心情,连自己都搞不懂。
「总之,这是我这位会责备您的秘书,给您的最后一个劝告了。」
「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哪里来的分寸,简直是一团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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