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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模样倒很俊美。
戚露露在一旁准备用于吊针的麻醉剂。整形师与他那待完成的“作品”则聊起了家常。
“你确认那个‘老枪’就是你的父亲了吗?”
“他离开的时候我太小,时间又间隔太久,我一点儿也认不出了。但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有一个人一定能将他认出。”
“你是说,你的母亲?”
谢罗彬以一笑默认,然后戴上了口罩,而此时戚露露也将准备好的麻醉剂吊针扎入了万菲的静脉,“好了,我们言归正传。”看了自小相识的这个男人一眼,“自这一刻起,你将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隔了一层口罩,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温柔动听,一贯冷淡的烟灰色眼眸也显得比平常多出些感情。“准备好了吗?”
手术台上的人忽然愣愣地问出一声,“你有没有可能去喜欢一个女人?”
“好比希特勒没有可能喜欢一个犹太人。”从微微眯起的眼眸可以看出他正在笑,看着麻醉剂随着点滴缓缓流入男人的身体,又说,“这个比喻不妥。但对另一方的厌恶是一样的。”
“是不是没有明天?”麻药已产生了作用,万菲此刻全然忘记了继续伪装成女人,喉间滚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沉重,浑厚,也挺性感。
“什么?”谢罗彬稍稍一愣,随即顿悟过来,“只要是手术就不可能万无一失,但既然你把命运交付于我手中,我自然会不遗余力替你避免风险。”
“不……我说的是……我们,”全身麻醉会让人犯迷糊,金发美人开始不依不饶絮絮叨叨地开了口,“我们是不是没有明天?是不是没有明天?”
“多年前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的答案与当时一样。”他回答得非常坚定,从来不会在感情问题上拖泥带水,“是的,没有。”
“就因为我不曾长有你父亲那样的单眼皮眼睛?”
“这并不是全部理由。”男人的眼睛依然淡漠,声音也一样,“我一直以为我们有足够的默契,可以从此绝口不提。”
仿似要趁最后的机会把话说清,万菲费力地张了张口,却被进门的一个护士打了断:谢医生,您的母亲给您打来了电话,她痛哭嚎啕,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我的母亲?”可以看见那两道俊朗眉毛皱了起来,男人摘下了口罩,取下了塑胶手套。他走往门外,对手术台上昏昏欲睡的男人说,“两分钟,等我两分钟。”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是精神病院里的母亲罗斯玛丽,而是郝透的母亲苏朵朵。
她声泪俱下地叨扰着谢罗彬根本听都没听清的问题。
待他好容易劝服对方挂了电话而再次走入手术室时,却发现手术台空空如也,即将做变性手术的万菲居然不翼而飞了!
※ ※ ※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比他大出几岁的男孩走至他的身后——哭泣着的瘦弱男孩回头的刹那,觉得那人就像上帝那样从天而降!逆着光,他的脸孔非常漂亮,眼眸是罕见的烟灰色,他冲他温柔笑了笑说,“你的上帝不能保护你,但是,裙子可以。”
由于常年被母亲骚扰,谢罗彬自小对女人敬谢不敏。辍学后的万菲开始满世界乱跑,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他蓄长了他的头发,并且染成了男人们都深为迷恋的金色。偶尔会循着借口去探望医学院里的谢罗彬,两个人打一场电动或者看一下午电影。独居的住所很干净,而且格调不失。这个拥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的男人品位一向很好。
有时谢罗彬会将头枕向他的膝盖,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电视里放着很老土的影片,妆容很老土的人讲着很老土的对白。那句很老土的对白是这样的:
——如果告诉你我爱你会怎么样?
——如同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点上一支蜡烛。
万菲一直觉得这句台词相当荒谬,逻辑根本无从谈起——挂在嘴边的爱情很廉价,全然没有希望的爱情更廉价。与其无能为力,不如给自己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
有些事情还未开始就已无可挽回。
他对自己的拒绝斩钉截铁。
睡意升起,脑袋昏昏沉沉。一阵阵袭来的绝望之感仿佛海涛拍岸,而自己正被海浪推搡着快速前进。
奇怪的是耳膜里人声纷纭,闹得他睡不了。万菲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在移动!
手上脚上的麻醉吊针已被扯掉了,将头使劲后仰,看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男孩面孔。“郝……郝透?!”他挣扎着动了一下,却意识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你这个时候不该……不该在希腊拍戏吗?”
“为了避免你意气用事铸成大错,所以我来了!”
“什么大错?我想变成女人!我从小就想变成女人!”万菲被牢牢绑束在轮椅上,只得大起嗓门叫嚷,“谁让你多管闲事!快推我回手术室!”
“你知道吗,我不偷东西很久了。”单眼皮男孩推着轮椅,在过道里一路飞奔,“可我不得不说,你是我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作品!再没有什么比从一个医生的手术台上偷走一个病人更让人兴奋了!”身体上的损伤还没好全,清秀面颊因为急速奔跑而涨出嫣然桃红,显得极为可人。“我的直觉从来不会错,我一早就知道你喜欢罗彬!可这世上值得爱的家伙又不是只有谢罗彬一个,犯得着这样飞蛾扑火?当然我得把话撂在前头,即使最后你变不成女人,也不准打他的主意……”
万菲几乎要哭了,加了点鼻音的嗓音听来嘶哑而浑浊,“你个笨瓜……”
作者有话要说:他传奇的经历和星辰般地陨落
从你手上的纸间滑过
现在我要告诉你另一个故事
那是关于邦妮和克莱德
——摘自邦妮写的诗:《邦妮和克莱德的故事》
根据两人真事改编的电影名为《雌雄大盗》,又译为《我俩没有明天》
“电视显示屏里正在播放一部黑色电影,一对亡命鸳鸯最后被乱枪打死,曝尸街头。”第10章中尹云看的电影也是这部,当然这(或许)是个无足轻重的小细节。
原诗很长,也很美。
感兴趣的姑娘可以网上去搜一下》《
☆、48、我俩没有明天(3)
被当作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整形师自认为这样的谋杀天衣无缝。可是峰回路转,狗仔金奇的离奇死亡,让他被人盯上了。
迟傥从门缝里看见一张还算熟悉的女人脸,可开门的瞬间夺门而入的却是一个男人,眼珠略有些畸形地往外凸鼓,身形巨大浑似一堵墙。
男人自称霍伯特,便再没有更多的自我介绍。一看见整形师就扔出了一只小纸袋,他打开一看:全是牙齿,挺白,约莫二三十颗的样子。
从头到尾都是那个身形巨大的男人在说话,而那个名叫葛曼茜的女人只是从头至尾神情呆滞,一声不吭。
“……所以,出于正义,这位可爱的小姐会指证她面前的男人:为了一己私欲,向一个病人实施了非常残酷的谋杀。”
迟傥有些震愕地把脸转向了女人,她不仅是自己的爱慕者,也全然不曾获悉真相。
“对不起……”在那双明亮眼眸的愕然注视下,葛曼茜心怀歉疚,张嘴就哭。男人这才发现:女人的满口牙齿全被老虎钳拔光了,随着她嘴唇的翕动流出了暗红色的黏液。接着那张可怖的、空洞洞的嘴发出一种古怪的、带哭腔的声音,“迟医生……对不起……”
鳟鱼眼睛的白种男人扬手就撩了她一个巴掌。几乎打歪她的脸。
“他敲诈我的那卷影带,你看过吗?”
“没有。”此时再狡赖太不明智了。反而以一个格外平静的声音回答对方的问题。
“没有留下多余的拷贝?”
“我们的目的只是捞一票,”措词恭敬,可口吻却根本不屑一顾,“您的威慑力与控制力实在让人非常紧张,怎么还有勇气再节外生枝。”
“啊哈,那太可惜了。”霍伯特面露惋惜一笑,啧啧叹道,“你真该看看这个差点被你毁了的家伙有多迷人——你一准会爱上他。”
迟傥没有说话,他对娱乐圈那些涂脂抹粉的偶像们从来没有兴趣。
“那家伙真的是条癞皮狗,一会儿寄来以往偷拍的相片表示投诚,一会儿又厚颜无耻地说要把一切公之于众。为了保护我可怜的宝贝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把我的另一个宝贝儿都赶走了。”霍伯特环视着男人的住所,不太奢侈。
看来,那笔钱他根本没动。
“我本想好好教训你,叫你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可你的诚恳让我非常满意——不管怎么说,你宰了那个家伙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保护了我的心肝宝贝儿!所以我现在改主意了。”
迟傥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一个美丽女孩溺死后泡得全身肿胀的样子出现在眼前:活着,就已非常奢侈。
“把属于我的钱还给我,我可以给你一笔数额不小的佣金,甚至我还可以保证你从二级谋杀的指控中脱罪。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滚出这个地方,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谈判异常顺利,美国佬发现他的猎物没有垂死挣扎。
“谋杀犯永远是谋杀犯,”满面微笑,温柔地搂着女人的肩膀将她带往门外,他心满意足地回头说,“你洗不掉手上的血迹。”
※ ※ ※
迟傥当面告诉尹云:没有婚礼了。祝福与歉意都真心实意: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不堪粉饰的错误,给女孩和自己所爱的人都带来了深深的伤害。
女孩掩面痛哭,为自己到底来不及披上嫁衣。
迟傥回去的时候发现,殷之纯将他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在外敲了敲门,过了一些时间,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求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那声音满是乞求,痛苦至极,似乎还带了点哭音。毒品的戒断症状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太多的人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而选择自杀。
男人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不愿意将那么糟糕的自己曝露在他的面前。
犹豫了半晌要不要把门撞开后,迟傥微微笑了笑,将手从门把上移开。
他坐在地上,将头后仰靠在门上。
隔着一道门,俩人近在咫尺。
房间里不时传来一种非常可怕的、全非人类的声音——似哭似叫,也似肉体在硬物上狠狠撞击。
门外的男人轻轻带起微笑,用一种调侃逗乐的语气,开始向自己的爱人讲述今天身边发生的琐碎。
他不确定,毒瘾发作时的殷之纯是否还能清醒地知道自己就在门外。
有一点声音,就不会太恐慌。
大约在傍晚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了开。摇滚偶像从屋里走了出来,脸庞惨无人色,汗水延着额发掉下来,已将衣服浸了透湿。
他看见了坐在门口的男人,微微一怔。
听见背后的声音,迟傥站起了身,笑,“除了‘鸡蛋煎鸡蛋’我还会做别的,想吃什么?”
“迟傥,真的抱歉……”他完全没有了食欲,咀嚼无比艰难而辛苦,吃任何东西都会呕吐。
“四肢疼痛,倦怠嗜睡,食欲减退,初期尤其明显,”走上前,双手捧起他的脸颊。眼眸轻眯,迟傥释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随即目光朝下,往殷之纯的腹部指了指,“医学上把这种症状称为‘妊娠反应’,最多不过十个月,就会不药而愈。”
摇滚偶像露出漂亮白牙,笑了起来——尽管现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面部表情的变化也会让他感到非常疲倦。他轻骂一声:“妈的。”
无须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他们经历了迄今为止最温柔细致的一场性''爱。
殷之纯站在镜子前,脱去上衣,仔细注视着自己赤''裸的上身——胸口的枪伤疤痕非常骇人,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洗完澡的迟傥也赤着上身从浴室走了出来,俩人于镜中对视。
肌肉坚实分明,那具深麦色的身体无疑更为健美,更具力量,愈加衬出另一个人的消瘦单薄。
殷之纯将头侧向一边,淡色眼眸稍许挪往别处,竟有了那么一丝不自然的羞涩,“我最近太瘦了,不好看。”
迟傥笑了笑,上前将他拥进怀里。
过去他们俩交欢的时候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以撕咬代替亲吻,以粗暴的拳脚代替温柔的抚摸,桀骜不驯的摇滚偶像总不甘示弱地想要占据主导的位置。而整形师总是不着痕迹地让着他、纵容着他的任性,然后在最必要的时候,翻身将他压回身下。
但这次不一样。
戒断反应让他像玻璃人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