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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所长。
所长是日本人。他见了刘斌昆拿出的那张名片,又听说戏院老板不履行
合同,硬扣戏箱的情况,当即表示愿意帮助解决。
当天下午,戏院老板就给军警抓走了。晚上回来时,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垂头丧气地对手下人说:“放麒麟童走吧!”
第二天一早,移风社全班人员登上火车,继续北上。在车上,周信芳多
少带点责备的口气对刘斌昆说:“斌昆,你怎么去找日本人帮忙呀!”
“这有什么?反正是借日本鬼子的手,打流氓的脸,这就叫‘以毒攻毒’
嘛!”刘斌昆做着手势,满不在乎地说,“要不,咱们怎么走得了啊!”
周信芳听了,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这世道,可真不像话!”
从大连到哈尔滨,已是一九三三年年底了。在这里演了两个月,卖座情
况很好。当周信芳他们打算按合同结束演出时,剧场姓白的老板也想硬留,
非要多唱一个月不可。他还扣着十天的包银不发,并放出空气说:“周信芳
要是不给面子,不多唱些日子,我可对他不客气!”这个白老板比起大连的
那个戏院老板来,势力更大,手段也更辣,他是说得出做得出的。
这件事,还是由刘斌昆去处理。他故技重演,拿了那张日本人的名片,
找到了白老板:
“请看,这是我们周老板的老朋友。”刘斌昆指着名片,对白老板说。
接着,他又婉转地把安东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示意老板要知趣一点。
这一招果然又有效。白老板看到名片,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说:“别,
别,别误会!我是怕你们走了,场子空着,一时接不上,所以。。”
“那,还有十天的包银怎么办?”
“好说,好说,马上就发。”
白老板不但当天就发了所欠的包银,而且还特地备了几包礼物,亲自为
移风社送行。
尚小云包场
周信芳率领移风社从东北南下,到了北京。
周信芳虽然卓然成家,但要在北京这个京剧的发源地争一席之地,却并
非易事。
那时,他贴演《打侄上坟》、《御碑亭》、《打渔杀家》一
《打侄上坟》,周信芳饰陈伯愚,俞振飞饰陈大官类戏。当时观众习惯
地认为,这些是谭派戏、余派戏,周信芳用“海派”路子演,没啥看头,再
加上其他一些因素,故而上座情况不佳。在西单牌楼哈尔飞戏园演出时,八
九百座位有时仅卖出二三百。
自从周信芳到了北京,尚小云一直很关心他的演出情况。当他得知上座
情况不好时,非常着急,连忙悄悄派人到剧场,把剩下的戏票全部买了下来,
分赠亲友,一起去捧场。后来,周信芳率社转移到别的戏园去演出。尚小云
又多次打电话到剧场,了解上座情况。
周信芳觉得老是让他包场,太过意不去。有时即使上座情况不好,也硬
着头皮说:“还好!请来看戏呀!”
尚小云与周信芳的友谊,可以追溯到二十年代初。有一次,尚小云从北
京到上海大舞台演出。不久,尚小云病倒了,不能继续登台。老板马上另外
去邀来角儿,却把他搁在一边不管了。戏演不成了,看病又得花钱,尚小云
的处境极其困难。
当时,担任上海伶界联合会负责人的周信芳闻讯后,连忙赶去看望躺在
病床上的尚小云,并叫人请来名医替他治病。尚小云病愈以后,周信芳又给
他买了火车票,把他送回北京。尚小云对此非常感激。
此后,两人经常书信往来,友情越来越深了。这次周信芳到北京,尚小
云自然竭尽全力给予协助帮衬。
京华也有麒迷在
移风社在北京演出的上座率虽不佳,但周信芳的戏艺,在北京的同行中
却反映很好。
他演出《苏秦张仪》,行家一百多人来看戏,其中有筱翠花(于连泉)
等。周信芳在念白“借花献佛”一句中,“佛”字依中原韵念作“咈”,用
满口劲,十足喷出,百多个行家齐声来了个满堂好。这是很少见的场面。北
京有名的老生张春彦说:“把北京所有的名老生放在一只锅子里熬膏,也熬
不出一个麒麟童来。”
如果说,少年时代的周信芳,曾在北京迷过谭派戏,那么此时,在北京
京剧界也有不少后生迷恋上了麒派戏。
那时,富连成科班里,北平戏校“德”字辈里,有一批十四五岁的学生。
其中有不少就迷上了麒派,如袁世海、裘盛戎、李世霖、王金璐等。当时科
班里有个规矩,不准学生多看外面的戏,说是看多了会学杂的。谁要是偷偷
出去看戏,被老师知道了,就得挨揍。而袁世海等人却经常冒着风险出去,
偷偷地看周信芳的戏。遇到富连成晚上有戏,而自己没事儿,他们就等台上
一开锣,一个个从后门溜出去,卡准科班快要到散戏的时候再溜回来,这样
老师不会发觉。要是白天有戏,晚上没戏就麻烦了。因为那时科班到戏院来
回,都要排着队在街上走,到了还得点人数,夜里还要查铺。怎么办呢?他
们就事先和带队的、点数的(也是同学)说好,再托人在临睡前把棉衣塞在
被窝里,装着有人睡觉,以瞒过查铺的。于是自己在日戏散了排队回科班时
“开小差”,在外面胡乱吃点东西,晚上就去看周信芳的戏,看完戏回家住。
第二天一清早再偷偷溜回科班。这样居然瞒过了不少日子。
有一次却露了馅。皆因这些小孩子迷上了麒派,有时竟忘乎所以了。
一天,裘盛戎无意念中起高音锣打的锣经“仓、仓、仓”。当时北京都
用低音或中音锣,周信芳用的才是高音锣。这一念,引起了旁边的袁世海的
“迷劲”。他脱口而出,唱了一句麒派的唱腔,正好又被老师听到了。老师
把他们两个叫到跟前,问:“这是麒派啊!学得不错嘛!什么时候学的?”
裘盛戎与袁世海只得“从实招来”。结果挨了一顿板子。不过,挨完了
打,他们还是偷着去看。可见麒派艺术魅力之大。
在北平戏曲学校学艺的李和曾也是麒迷。他也常常冒着违犯校规的危
险,偷偷越墙出去看周信芳的戏。有一次,李和曾看完《明末遗恨》回来,
被训育主任发觉了,不仅遭到严厉训斥,还受到罚跪的处分。后来,麒派对
他们的演唱艺术影响很大。解放以后,李和曾正式拜周信芳为师,而袁世海
则自称为“麒派花脸”。
“老牌”受困
周信芳这次在北京演出期间,总的说卖座不好。况且,有一段时期,移
风社没戏唱。大家拿不到包银,经济上发生困难,许多人不得不靠典当维持
生计。打小锣的张鑫海,空下来就常替别人跑当铺。
一天,青岛戏院的段经理到北京邀角儿。当他得知周信芳正在北京的消
息后,立刻找上门来。负责移风社演出事务的刘斌昆,马上请段经理下馆子,
逛天桥。刘斌昆因好久拿不到包银,手头拮据,还是把自己的两条羊毛毯当
了五元钱,才有了请客的费用。这回,公事谈得很顺利,讲明每月包银一万
一千元,先付半个月的钱。大家分到包银后,这才纷纷到当铺里去赎了当头。
刘斌昆用掉的那笔“交际费”,也由周信芳付给了。
移风社由北京抵达青岛时,已是一九三四年冬天了。因为天寒地冻,上
座情况也不好。演了半个月之后,戏院俞老板对刘斌昆说:“刘先生,你们
从明天起,就别再演了吧!”
“为什么?”刘斌昆惊愕地问。
“你看,老是没生意,我可得赔本了!”
“那么,还有半个月的包银可怎么办?”
“当然不能给了。”
第二天,老板索性命人把写有“麒麟童”三个大字的招牌,从剧院门口
拿了下来。
刘斌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非常着急。尤其因为这是他在北京
接的生意,如今弄得进退维谷,在周信芳面前很不好交账。他只得马上找段
经理,找了半天没见到人影。刘斌昆只好又跑到俞老板家中去交涉,要老板
履行合同,让他们把戏继续唱完。老板不同意,应付了两句,转身便走了。
俞老板的妻子是日本人。他本人也跟日本领事馆有来往,在当地颇有些势力。
刘斌昆明知斗不过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寓所。
夜深了,刘斌昆正躺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如何应付眼下的尴尬局面。
忽然,他听见楼上的地板有节奏地“咯咯”作响。楼上是周信芳的卧室。不
问可知,他也在为停演之事犯愁,来来回回踱着步呢!
次日下午,寓所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找剧社负责人。刘斌昆出来一看,
原来是从上海来的熟人。此人是黄金荣的徒弟,名叫龚兆雄,外号“哑喉咙
阿六”,是上海一家饭店的老板。他是麒派票友,能唱《投军别窑》、《追
韩信》等戏。
“刘老板!”龚兆雄坐在会客室,见了刘斌昆,连忙站起来招呼。“我
是特地来请周老板回上海的,到新开的黄金大戏院唱一个时期。”龚兆雄一
边说,一边拿出三封信来,说:“喏,这是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大亨
的信!”
刘斌昆早已猜出他的来意,接过信后却故意说:“现在还不能回上海,
我们在青岛还没有唱完呢!”
“那么这两天干吗不唱?”
“大家太累了,休息两天再唱。”
“戏院门口周老板的牌子怎么没了?”龚兆雄疑惑地问了一句。
“喔!”刘斌昆怕被对方轻视,不敢告以真情,便搪塞着说,“那块牌
子是被大风刮下来的。”
“既然这样,那你们在这里演完后,马上回上海,到黄金大戏院去唱吧!”
“好的!”刘斌昆口里应着,心中却犯嘀咕了,便说,“不过,我们在
长春时,顾竹轩派他的大儿子找过我们,要周老板回上海后,一定要先到他
天蟾舞台去唱一个时期。这个情况,请你向黄金荣先生说一声。顾老板那儿
我们也惹不起啊!”
送走了龚兆雄,刘斌昆马上把情况告诉了周信芳,商量了一下,然后,
刘斌昆拿着“三大亨”的信去找段经理:“段老板,你们以后还想到上海邀
角儿吗?请看,这里是‘三大亨’给周老板的邀请信,要他回上海去唱。可
是我们已让来人告诉‘三大亨’了,周老板在青岛还得唱半个月才去。你看,
这戏还要不要唱下去?”
一看是上海“三大亨”的信,段经理觉得周信芳的来头不小,不可得罪,
否则,以后想到上海办事、邀角,交道就难打了。他马上换了一副脸色道:
“唱下去,唱下去。待会儿我跟俞老板说一声。没问题的!”
“你们不是怕没生意吗?”刘斌昆见对方态度变了,就高兴地说,“我
倒有个主意,明天起,咱们唱连台本戏《封神榜》,每天一本,准能卖座。”
“这可是个好主意,干吗不早说呢?”段经理显得很兴奋。
第二天下午,段经理叫了一帮子人,吹洋号,打铜鼓,在大街上扛着“麒
麟童”的牌子,大声喊着“麒麟童的牌子没挂牢,被大风吹掉了,我们向他
道歉!”
队伍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后,重新回到剧场门口。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
“麒麟童”的牌子又被重新挂了上去。这一着,无异于为周信芳专门做了一
次活广告,加上周信芳主演的《封神榜》很有吸引力,所以天天客满。半个
月到期后,欲罢不能,又加演了三天。临走前的最后一场戏,周信芳换了戏
码,唱的是《追韩信》。
青岛的演出全部结束后,俞老板为了进一步表示歉意,还特地在当地一
家德国西餐馆宴请了周信芳等人。
在夹缝中唱戏
一九三五年春天,周信芳率领的移风社结束了北方之行,回到了上海。
周信芳离沪数年,上海的“麒迷”们已是望眼欲穿。那天“麒迷”们欣
喜若狂,几百人手持小旗,到车站去欢迎“麒老牌”归来。也就在这个时候,
麒门弟子高百岁、陈鹤峰和麒派票友郭脩脩、朱联馥以及周信芳的女婿张中
原等,组织了“麒艺联欢会”。
还是在返沪前,顾竹轩派人告诉周信芳,一回到上海,必须首先去天蟾
舞台演出;黄金荣也提出过同样要求,要他返沪后先到黄金大戏院唱一个时
期。顾竹轩虽然比黄金荣的势力小得多,但也不是好惹的。这事很棘手,周
信芳犯难了。
当年,周信芳为了对付顾竹轩而曾经拜在黄金荣门下。这一次,周信芳
北上回到上海,先去拜访了黄金荣。当谈到究竟先在哪儿唱时,黄金荣说:
“信芳,你不要先去天蟾,顾竹轩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保你没事。”黄金荣
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件事没有必要跟顾闹得太僵。我看这样吧,你还
是先到汉口去唱些天,回到上海再进黄金大戏院。这样说起来,你从北方回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