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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时候,你都快失去意识了,却丝毫不松懈呢。”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种本能。我不想他受伤……
“回来后,彦儿一直守着你,好像一眨眼你就会消失似的寸步不离。”
“您……”不会觉得很奇怪,很异常么?
“彦儿是遗孤,很小时候就没了父母,一个人一辈子太苦,我只希望他幸福就好。”
“……”
“彦儿有时候很固执,死脑筋,”老爷子笑笑,“然后慢慢变得有些事会考虑很多,尤其是对亲近的人……顾虑有时会变成伤害,非儿啊,你有可能的话,就多包容他吧。”
“……嗯。”
老爷子接过最后一片薄荷,闻了闻把它放在玉瓷盅旁,大概是想再做一次鸡翅膀,“别告诉彦儿呀!”
“嗯……不过,要叫着我一起吃呀。”
“当然。”
下午时候,老爷子就开开心心的跑来跳去,见人就讲一遍:彦儿刚刚抓了只野兔子赔我的鸡翅膀,还(心里极为过意不去的)和我道歉,还叫我“爹”!他第一次叫我“爹”呀啊啊啊……
大家问:“他以前都叫你什么?”
老爷子:“义父。”
“……”
这会儿,我被苍诺然拉着洗了生平第一次药浴。
果然药房里的那个大浴桶是给我准备的,里面的水黑不溜丢的,薄荷味清香。
脚底下全是药渣儿,烫得还挺舒服。唯一的美感在于莫靖离带回来的那些薄荷叶,带着浅绿色漂在水面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你都看那叶子看了半天了,想吃是怎么的?”苍诺然在旁边看着浴桶底下的火候,还不忘调侃我。
“我泡了半天是真的,什么时候能出去呀?”我可不可以把这个想成温泉?
“再泡会儿,老爷子说把你体内的虚气湿气都蒸出去。”
“拿我当馒头啊……”
“少抱怨,你知道凑齐这些药多不容易么?尤其是……”
“薄荷叶……”
“知道还问。”
“我哪问了?”
“老实呆会儿吧!”
“……嘁。”
又泡了一会儿,苍诺然就把浴桶下的热碳取出来冷却。
我起身穿了件袍子往桶外面爬,还好药房里的温度很暖和,也不冷。
“你行么?我帮你。”苍诺然环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感觉怎么样?师父的药浴可不是盖的,听说他年轻时还用药浴救过一村的人呢,那时村里人敬称他什么来着?”
“……”
“……啊,小黄菊?哈哈,我也是听说,哈哈……”
“……”我快成黑线专业户了,“能……放下我了么?”就这么举着,你也不累呀?
“啊,快穿好衣服,别着凉。”他赶快把我放到椅子上,把衣服都递给我。
传说中的“菊花哥儿”,是老爷子您呀,太震撼了。
正震撼着呢,门外就传来过去时版菊花哥儿的声音,“彦儿,怎么不进去?我不是叫你去把小莫捞出来么?”
“……”“捞”,捞出来?
“彦儿你干吗去呀?”话落,老爷子推门就进来,嘴里还嘀咕着,“怎么了啊?”
这时,苍诺然的手还搭在我腰上,老爷子看见我已经出桶了,转眼看向苍诺然翻了个白眼儿。
“你以前这么多事的么?”
“我不觉得我多事呀。”苍诺然摊开手笑笑,出了药房。
日落西山,冬天天黑得早,吃完晚饭还没太晚外面就漆黑一片。
老爷子刚才传话说苍诺然叫我去药田里帮他拿给心肝儿预备的澡盆,有这种东西么?
总之,被人拜托了,我也只好去。
药田上面是个大棚子,里面温度还不错,整个药田就跟个温室似的,我说怎么冬天也能长呢。
脚下是松松软软的泥土,环顾周围,哪有什么澡盆啊?被耍了……
蹲在地上想,今天被老爷子为人师表的开导了一番。心里面的那块儿倒霉石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包容啊,以前都是他在包容我吧……”
“……非儿?”莫靖离的声音传进耳朵,吓了我一跳。
“爹?”我转过身一看,他手里拿着个小木盆站在那儿。
“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吗?”
“你呢?”
“义父要我来拿薄荷叶。”莫靖里拿着小木盆,看那意思是要用那个当容器装。
“老爷子让我来拿心肝儿的澡盆。”
“……”
“……”
被,被耍了。
老爷子是担心我们呢,难怪一直给我们俩制造机会。
“感觉,好些了么?身体。”
“呃?”
“下午时候,不是泡了药浴么?”
“啊,嗯。”
“……”
“……”我们俩就那样站着,大概谁也不知道该聊个什么话题。
“爹……”
“嗯?”
“……有些事,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
“非儿……”
“嗯,不早了。我回去睡了。”我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小木盆,带回去给老爷子算是交差。
“……”他没松手,就这样和我各拿一边。
“爹,我得把澡盆拿回去给老爷子。”
“我得用它盛薄荷叶。”
“你让我一次。”
“……不行。”
“你跟你儿子计较啊……?”我抓着木盆。
“这跟你是我儿子没关系……”他也抓着木盆。
“可……”我往后措了一步,一脚踩进药田里被地里的藤枝拌倒。还好莫靖离及时拽住我,可好像不是把我拉起来,而是顺势推了一把。还好他力道轻又抱着我,后背又是松软的土地,才摔得不是很疼。
“你干嘛……”本来想起身的,可由于角度问题,我起不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而已。
“……”
“非儿,我……”
“别,别说……”什么爱不爱,喜不喜欢;对与错啊的,我都不想听,“唔……”
他的嘴唇有这么冰么?贴着我的却好像要融化了。唇齿间,是淡淡的药香。
“你一直把我当傻子。”
“是我不好。”
“今天不是十五。”
“嗯。”
“不是满月。”
“我知道。”
“嗯……”
我抱着他的脖子,用力地抱着。现在的他距离我好近,他的头发,他的肩膀,他的背……
他的吻渐渐失了温柔,变得强烈霸道。好像被淹没了一样,连空气都被抽走了。
“唔唔……爹……”
作者有话要说:……此皇濯逸非彼皇濯逸……
我虽然是变态,但请不要说我“最终幻想”……不嫌煽……
其实我还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和莫非他们分手后,濯逸和皇月架马走官道回黄旗老家。
马匹的步伐轻快,可映在他心里每一步却都颇显沉重。
他甚至到现在都犹豫不决,他们兄弟到底该不该回来……
“哥。”
“嗯。”马蹄轻踏,停下脚步。路边略发浅黄的石岩上,“黄旗”二字竟如此铿锵刺目。
他们,回来了……
街角的菜摊没变,路边的包子铺还生意兴隆,拐过胡同口是黄旗最有名的辣鱼馆。也许皇月对这些都没太多的印象,可濯逸都隐约记得,虽然有些也模模糊糊的不再清晰,但他记得那种感觉,这是他曾经真真正正生活了11年的黄旗。
天近黄昏之色,他们落脚一家很普通的客站。
和掌柜小儿交待事宜,濯逸一直压低着脸,饭菜也吩咐送到楼上。
不引人注目——是他们最想努力做到的。
……紧闭着门窗,十七岁的少年倚墙坐着仿佛可以看到窗外凌曳寒空的下玄之月,凝睇着,浸在透隔窗棂洒下的几乎想淡泊一切的光之中。
乌黑如碳的长发终于解开发带,披泻而下。发丝轻柔贴掠脸颊,顺腰勾勒他娇好的身姿突显那份妩媚。
美丽的脸,美丽的身体……可他并不喜欢,甚至厌恶这幅皮囊。
因为他……并不干净……
如同女子一般,进过青楼的就再也洗不去满身的泥染污秽。就算逃出来,就算离开……一辈子,却也都将在那种屈辱和惶恐中惴惴不安。
比女人更不如的,被男人任意玩弄的自己就连那么一点点作为男人的自尊都被无数嘲讽嗤哼践踏得支离破碎。
他隐忍,甚至主动去求欢……不为金钱雍容,只为站稳一席之地——足以保护唯一的至亲。
那种地方,大概不这样不行。
对他来说怎样都无谓,至少皇家还有一个干净如水的么子,不妄祖辈几世的廉净清白。
床上的皇月睡着了,他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是温柔恬静的笑容。
红绳拴结的琥珀玉石挂在他的手上,被小月打了一个死死的结。那个时候,莫非那辆不伦不类的“犁车”,味道甜得发腻的大梨糕,还有弟弟红着那对漂亮眼眸系在他手上的家传的宝玉……他这辈子最感动的礼物。
对于莫非,虽然常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他却莫名的信任着,他们之间的情谊。
此时又担心起他,是否安全到达了目的地,是否遇到了神医医治……
坐到床边,帮皇月掖好被子。
夜深人静时候,他总是在扪心自问:自己这样一具将近腐朽的躯壳,怎么配得上这块和弟弟一样的被父母亲给予祝福和希望的洁玉……
“哥哥……”被弟弟抓住衣角,在嘴边蹭了蹭。
做梦呢吧,濯逸眼里盈满了笑。
皇月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一个让他会感觉幸福的理由。
至少在他身边,能安稳睡去……
即便是冬日,只要太阳挂上天空,就会觉得寒冷的空气中都充满温柔——黄旗的暖冬。
一路上,皇月的脚步停了很多次。
他搞不清楚那幢在他的印象里始终模糊不清的宅院藏在心里到底占了多大的分量……也许,不过是份腐化的尘埃……
“……小月?”
“哥……”
“小月,如果……”
“我想去!”皇月攥紧濯逸的衣袖,“想去看看……那里……”他想知道,哥哥带着如此踌躇难定的矛盾心情,也要再看一眼的家宅,到底是什么样子。
即使那会让他们痛苦……
胡同似的小路一段一段,好像江南小城一样。灰白石砖的墙壁带着衰老未竭的黄渍……
濯逸停下脚步,无言的遥望。
悬在门梁的牌匾已经没有了,左右对尊的石狮好像也变换了神态——沧桑悲凉。
“……”他们还真是保留了这里啊……真是有些讽刺。
推开院门,蜘蛛网的扯断零落了灰尘。庭院里杂草丛生,满处萧条。
每扇门,每个房间,都和记忆里相差了许多。不太一样呢……
皇月跟在濯逸身后,一切看在眼里,不愿心痛。
濯逸叹了口气,嘴角依然带着笑,“小月,我们到山上去,好吗?”
“……嗯。”一瞬间,皇月竟看不出哥哥的心绪……他一直都能明白的,这次却不懂了……
站在高的地方俯瞰脚下的城镇,一切尽收眼帘。
濯逸静静的坐着,皇月静静的陪着。
如此看来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一切朱颜尽改,往日不再。
为什么是他们?
为什么遭遇山贼的会是他们?
六年前,他不止一次质问上苍。
黄旗世代书香的皇家一夜间被山贼洗劫一空,老老小小命丧黄泉。他们兄弟被管家藏在灶台后的干草堆中,逃过一场浩劫……
“大少爷,千万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出来!”
“管家!”
“记住,您要保护好小少爷!”年近花甲的老人汗流满面。
“……嗯!我会……”男孩儿抱紧怀里年仅四岁的弟弟,含着泪。
“好少爷,这才是男子汉!”老人眼里含着泪光,晓得这是最后一次的道别,“活下去……”声音哽咽,越渐越小,老人冲出了房间,映在男孩儿眼中的是火光冲天的跳耀。
他捂着弟弟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淹没他的抽泣……他浑身都在发抖,因为外面刀剑划裂血肉的残酷声响而万分恐惧……和老管家约定过的,决不能出去……要活着……
火焰过后的,是苍凉的冷雨。
断线的朦胧击打焦裂的残垣溅起灰暗的青烟。
濯逸握紧弟弟的小手,咽下撕心裂肺的悲恸。这个时候,如果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