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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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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老师,找个伴儿吧,您这样,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严澈梗着嗓子,艰难地冒出这么句话:“他不值得……您等——”
  “严澈,这里有四把挂面,你父亲一定还在等你回去消夜吧!”武少康难得大声的制止住了严澈的话,将装了四把一斤重挂面的布袋,交到了严澈手里。继而,语气又轻缓下来:“去吧,等空下来再过来,咱们爷儿俩喝一盅。”
  严澈抬头,红着眼看了武少康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粉红钞票,拽过布袋,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正是因为这样,严澈没有看见在他转身走开那一瞬间,武少康大大的黑框眼镜后,滑下两行清澈的光带……就这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美人坡的拐角。
  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娘,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哎!
  严澈快到了严家湾时,脚步缓了下来,眼看四下无人,严澈抽手揩了揩眼角,深呼吸几次后,这才疾步往湾后赶去。
  夜,已经来临,像毛笔进了砚洗,糟墨搅黑了一方晴空。
  黑,却不是那么彻底。
  拧着布袋转过严旭家的院子时,严澈就看见院里又围了一群人。
  “三儿,回来啦?”严国强最先看到严澈,喊了一声。
  一愣,严澈走上前:“嗲,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严国强咧着嘴,看了一眼四周围着的人道:“三儿啊,咱家这老橘树,早上开完,这会儿结了一树大橘子,个儿大,甜的跟蜜似的。”
  说话间,严国强递过一个橙黄橙黄的大橘子到严澈面前。
  啪嗒——
  严澈手里的布袋跌到地上:“嗲,你……说什么?”
  “你这孩子,瞧把面都摔粉了。”严国强一边伸手拧起地上的布袋,一边拍着布袋上的泥土,笑责严澈:“我说,咱家这老橘树,结果了,喏。”
  说话间,把那个橘子塞进了严澈手里。
  严澈看了一眼四周正在吃着橘子,笑得有牙没眼的一群大人小孩,盯着手里这颗足足有小凤瓜大小的橘子愣了起来。

  食物中毒

  晚饭是严澈张罗的。
  自家院子里橘树一夜复活,一夜开花,一天结果,湾里人都说这是仙物,是吉兆……使得严国强兴致高涨,一直陪在院子里,和几个老人高谈阔论。
  当然,其中最为主要的原因嘛,还是因为严国强听着老人们对严澈的夸赞,喜上眉梢,不由脊背也挺直了,声调也提高不少。
  对于这样开心的严国强,严澈也不好扫了他老人家的兴,所以卷了袖子,系了麻布围裙,洗手下厨做……挂面。
  严澈做的是简单快捷,还营养美味的泡菜鸡蛋丝素挂面。
  将泡菜从坛子里捞出来后,用清水泡一泡,洗掉表面的盐水,切片成丝,用花椒面、辣椒面和少许味精腌一下。
  打了三个土鸡蛋,加点面粉合水在大碗里搅拌。在热了的锅上,加上少许凝成白雪状的猪油脂(农村大多食用猪膘熬制的猪油,植物油也只有油菜籽榨成的菜籽油,价格还不低),等猪油化开后,将大碗里的鸡蛋面粉搅拌均匀的面浆倒进里面,小心地摊成薄薄的鸡蛋饼。出锅后,同样切成丝。
  然后再同样将凝固的猪油脂用锅铲挖出小半锅铲,放到锅里加热,猪油化开后,把腌好的泡菜丝倒入,翻炒一会儿。
  等觉得泡菜丝入了油后,倒入少许清水,刚好淹住锅里的材料,盖上锅盖焖煮两分钟,把泡菜里的盐味煮入水里后,倒入鸡蛋饼丝,用锅铲搅拌翻炒片刻,就可以铲出锅,连酱汁儿一起铺在捞出来装碗的挂面上。
  在面上,撒几粒从自家地里挖回来,洗净切好的葱花,就可以食用了。
  严澈把面碗端出灶房时,面碗里发出的香气,使院里的几个老人都吸了吸鼻子,悄悄咽了几口唾沫:“老四,你家三儿做什么呢?这么香?”
  听到有人问,严澈把面碗搁在堂屋的大木桌上后,转过身笑了笑:“就是煮了碗素面。四爷爷你们都别回了,留下来一起消夜吧?”
  闻言,严国强也点头,出言挽留几个老人。
  一位头发斑白,脸上有着几块大拇指大小老人斑的老人看了看堂屋大木桌上的两碗色香俱全,冒着腾腾热气的面碗后,摆手摇头:“不了不了,老四,福气好哇,小三儿念书好,如今还给你做饭吃。”
  几个老人一听,都点头称是,看着严国强的眼神带着复杂的羡慕。
  严国强听到这样的话,脖子再次梗得老高:“哈,四叔你说笑了,呵呵。”虽说这话是谦逊话,可是大家都能看得出严国强眼底的得意。
  见严澈家要吃晚饭了,那些老人们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便纷纷告辞回了各自家。
  严国强进屋时,更是背着手,迈起了戏曲里的方步,嘴里还哼起了《沙家浜》里那几句耳熟能详的调子。
  看得严澈忍不住憋笑。
  “嗲,吃面。”见严国强咧着嘴盯着面碗看了一眼,就要去拿腰带上别着的烟杆,严澈把筷子递到了严国强手里:“烟能少抽就少抽,晚上你总是咳嗽。”
  “呃。”严国强再次把烟杆别进腰带,接过筷子:“吵着你了?”
  摇摇头,严澈一本正经的说:“就是因为你抽烟抽得多了,所以晚上才咳嗽。”
  “啊……是这样的?”严国强愣愣地看着自己心疼的小儿子。
  严澈点点头,说:“你是不是抽完就觉得喉咙里有痰啊?”
  见严国强像乖学生似的点头,严澈继续说:“那就是因为你抽烟闹的。”指着右胸,严澈看着严国强说:“嗲,这里是肺,是吧?”
  严国强又乖乖点头,这个他知道。
  “嗲,你抽烟,这里面都给熏黑了,所以才有痰。”严澈坏心眼儿的说着,他是真的想严国强戒了烟。毕竟,这个自家烤制的烟丝,焦油量可不低,确确实实对身体不好。特别是回来这两晚,严国强半夜都能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严澈揪心之余,更心疼。
  “啊?那我抽了这么多年的烟……”严国强果然被严澈震住了,一双不大的眼睛睁得老圆。
  “嗯。”严澈继续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嗲,别再抽了,再抽的话,估计你这肺……就得跟咱家灶台上的腊肉一样了。”说完这话,严澈心下唾弃了自己一把,但是为了严国强的健康,他还是觉得这样行得通。
  果然,严国强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大木桌上,低头看了看右胸,抬头看着严澈的眼底有着骇然:“三儿,要是……这样了,人能活几年啊?”我还想看你娶媳妇儿,生个孙子给我带带呢。
  严国强沮丧了。
  “咳嗯……”严澈清咳一声,觉得吓得有些过头了,赶紧说:“嗲,现在还不算晚,你要是现在戒烟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来得及?”严国强的眼底又有了光彩:“要是我不抽了,是不是就能活到看你娶媳妇儿,生儿子?”
  “呃……”这下轮到严澈发傻了。
  一抹黯然从眼底流过,严澈敛了敛神,笑道:“嗯嗯,嗲,戒烟了吧!”
  严国强一听,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也撑平了不少,抽出腰带上的烟杆,递给严澈,极其认真地道:“三儿,这个,你就拿去当柴烧了吧!”说完乐呵呵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吃起跟前的面来,边吃边嘀咕:“咱三儿就是能干,泡咸菜也能做的这么好吃,哧溜……”
  看着严国强的样子,严澈盯着手里,自他有记忆来,就一直跟随严国强的烟杆,心里百味俱全:他嗲对他的话,简直就当成金玉良言了。只要是他说的话,几乎没有不听的。
  严澈再次对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悔恨得揪心,眼眶也有些发热。
  “诶?三儿,站着发什么呆,面都糊了。赶紧赶紧吃。”严国强抬头看着盯着烟杆发呆的傻儿子,出声道:“这面很香,比西红柿鸡蛋面都香。哧溜——”
  “嗲,您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才是最好吃的,是三儿最喜欢吃的。”严澈看着严国强,鼻翼发酸。
  “啊……”严国强闻言,抬头抹了一把嘴,憨实地笑了笑:“我就会做那个,还是三儿能干,回来就做好吃的。”
  严澈一听,立马垂下头,拿起一旁的筷子,闷声吃起面来。他在心里下了决定:趁着在家,多做些好吃的。
  一顿晚饭下来,严国强满意地拍了拍肚子,习惯性的把手伸到腰带……才发现烟杆在饭前就被自己“上交”了后,干干地笑了笑:“哈,老习惯了。”
  严澈偷笑。
  严国强挠了挠头,才想起:“三儿,你说那橘树是怎么回事儿啊?真跟你五老祖说的一样,是老天爷给的吉兆?”
  严澈一顿,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摇了摇头,嘴里含着面条,支吾不应。
  严国强用他的脑子想了想,也没想出个由头,也放弃了,起身到院子里又摘了两个橘子,一边吃,一边走进堂屋:“别说,着橘子太甜了,个儿也老大,我还真没见过谁家长出这么大的橘子过呢。”
  深秋季节,正是橘子橙子成熟采摘的季节,有橘子当然不出奇。
  但是,象严国强家院子里这橘树,就太离奇了。
  原本已经死了的老橘树,一夜之间不但活了,还开花结果,果实又大又甜,这才是神奇之处。
  这样的事,也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出现过,比如:神仙手一挥,一个仙法,就能起死回生……这橘树不正应征了这样的事么?
  于是,严国强还真的信了严澈五老祖的话:吉兆,神仙给他家老橘树施了仙法了。至于这橘子,不就是湾里人嘴中的仙果了么?
  所以这会儿的严国强,在听了严澈对“抽烟与肺与寿命”的“学说”后,准备多吃几个“仙果”,希望能由此增加寿命,将来能亲眼看到严澈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那样的话,将来自己百年之后,也有脸下去见严澈他娘,也能有个交代了。
  严澈当然不知道严国强心里的想法。
  看着严国强一瓣接一瓣的塞橘子,严澈不好说什么,只是心生忧虑,眉头不经意的蹙了起来:别出什么事才好!
  三更天。
  严澈被一阵隐忍的痛吟惊醒。
  仔细一听,严澈才发现声响是从楼下传来,是严国强。
  严澈心下大骇:果然出事了!
  一个挺身,严澈就翻下了床。
  衣服也来不及穿,就着一件小背心,屐拉着拖鞋,顺手乱抓了一件外套往肩头上一披,严澈就咚咚咚下了楼。
  一到堂屋,正好看到严国强穿着小布褂大花裤衩,赤着膀子,捂着肚子往外跑。
  “嗲,怎么了?”严澈紧张地问道。
  严国强看到严澈只披着一件外套下来,正准备责备这孩子“深秋夜风侵骨,才穿这么少就下楼,不爱惜自己身体,病了怎么办”时,肚子一阵绞痛,凉凉的液体就从额头流了下来,也顾不得回答严澈,抱着肚子就往茅房跑。
  当严国强从严澈身边跑过时,严澈的眉头突地皱了起来。他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又腥又臭不说,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汗骚臭味。
  还没来得及思索,大声得夸张的噼啪噗噗声就从茅房传了出来。
  半小时后,坐在打开灯的堂屋的严澈,终于等到了严国强回来。
  严国强拖着疲惫的身体,满身油黑的出现在门口时,严澈惊呼出声:“嗲,您怎么了?”
  “啊?”严国强有气无力地说:“闹肚子了,哎。”
  “不是,嗲,你身上……”严澈指着严国强身上的黑色油污,声音也颤抖起来。
  “嗄?”严国强不明就里,低头一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严国强也愣在门口:“这……这……这……”
  严澈算是知道刚才那臭味从哪里来的了,原来……
  “嗲,夜风冷,进堂屋坐一会儿,我给你烧水洗个澡。”揭下肩上披着的外套,严澈给严国强披上后,转身出了堂屋,去灶房给严国强烧水去了。
  灶房里,已经会用柴禾烧饭的严澈,猛往灶肚添了几把干柴后,没多久,猛火之下,就烧好一锅热水。
  从锅里舀了几瓢热水,再从水缸里舀出几瓢冷水,兑了一大桶温水后,严澈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拧到了严国强的房间,将这些水一桶一桶倒进房中的大木盆里。
  往返好几次,在严澈有些力竭时,大木盆算是装了一大半盆热水。
  严澈拧着空木桶出到堂屋,看着还坐在板凳上发呆的严国强说:“嗲,水弄好了,进去洗洗吧,不够我再烧水。”
  “啊?……啊,好,好!”严国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污糟,尴尬地走进房间:太丢脸了,难道是刚才拉到身上的?居然让三儿看到自己这个邋遢的样子……哎!
  见严国强进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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