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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报刊亭,一个月八百块的租金,装上空调,冬暖夏凉不受罪。里面卖的饮料啊报纸啊都是厂家来送,卖不完厂家还来回收,保证亏不了钱。
翠英婆婆挺喜欢这个,毕竟她做了好几十年的生意。她每天把小亭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摆上报纸,推出冰箱,在小亭子里拿着知音故事会,带上老花镜,一看能看半上午。中午她也不在那干等,关上门回家吃饭午睡,到下午两三点再过来,和周围的老头太太聊聊天,趁着傍晚人们都出来溜达,还能卖好些饮料雪糕。
一天卖个十几二十块钱,又能打发时间,又能和人说说话,其实挺好。
老人做生意,总有坏心眼的骗子来骗钱,拿着一百五十的假钱来买饮料买烟。翠英婆婆老花眼,有时分辨不出来,就被人骗了一次。那个男的拿着假五十来买矿泉水,翠英婆婆没分辨出来,就收了钱。结果傍晚来遛弯的小青年看到了这张假钱,怒不可遏,骂这是谁家狗日的这么缺
德。
翠英婆婆本来还郁闷着,一听人骂,就不气了,还安慰小青年说,不要气,不就几十块钱么,别坏了心情。
那骗子大概觉得翠英婆婆好骗,结果那天晚上又过来,这次拿的是个一百的。
正在一旁和女朋友打电话的小青年说,你把这钱拿给我看看。
那骗子不愿意。
小青年说,你给不给?
骗子说,有病。
然后小青年把电话一挂,按着骗子把骗子揍了一顿,边揍还边喊,这骗子来骗翠英阿婆的钱了啊!快点报警啊!
翠英婆婆:……
这骗子最后被扭送到派出所,小青年把人揍的一脸血,还得了个见义勇为的称号。笑嘿嘿对翠英婆婆说,我妈以前就让人骗过金链子,我最见不得人骗老太太了,要是还有人骗您钱,您告诉我,我帮您出气!
翠英婆婆:……
她说,还是别了,我看着太吓人了。
……
小树也会来帮翠英婆婆看店。他业余生活无趣的很,也不运动,也不参加什么协会,泡吧什么的更是没有,除了教小孩aoe字词句,就是来帮妈妈看店。
他们居住的这条街,在这十年中,迅速发展成了酒吧街,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年轻的衰老的,正经的猥琐的,除了这些异性恋,还出现了很多同性恋。正大光明的同性恋。
这些同性恋,在其他地方或许要压抑着本性,但在这里不需要。他们可以拥抱,接吻,可以走在路上手牵着手,没有人骂他们变态,也没有人侧目他们。
翠英婆婆见了太多这类人,反而宽慰了很多。她是个母亲,每每看到这些孩子,都会想,他们的妈妈是什么心理。是反对,是支持,还是像她一样,装不知道。
每每有两个男人牵手走过时,翠英婆婆都会悄悄观察小树的表情。她以为她会看到憧憬和期盼,看到的却只有默然。
小树根本不愿意去看那些正大光明的同性情侣。
翠英婆婆见了很多生活美满的男男家庭,有的还收养了孩子。当然,不好的更多。见多了这些悲欢离合,她更加困惑。因为她完全看不到小树的未来。
小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去接触新的人群,不愿意接受新的关系。他的每一言每一行每一个眼神,都用来讨好自己的家人。大概对他来说,家人才是最放不下的东西。
他从小被宠大,撒起娇来轻而易举,时不时就能把妈妈和姐姐们逗的笑开怀。情人节妇女节母亲节这种节日,他都会准备四份礼物,送给自己最爱的四个女人。
小树和四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生活,小心翼翼埋藏着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他始终不知道,家人早已看破了他的伪装。这是最默契的家庭,没人开口,没人挑明。
小树自己生活了将近三年。从奔三十到超过三十,他一直是一个人。小树长得好,皮白柔嫩,面相显小,这几年时光并没有令他的容貌和体型发生变化。但性格,多多少少,还是变了的。在家人面前,他越来越开朗。可一旦离开了家人,他就是个阴郁并且沉默的男人。没有人际,没有朋友,平时休息时,在家一睡一天,就像个迟暮老人。
小树还是会酗酒。有很多次,翠英婆婆接到小树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小树在压抑着哭泣,却始终不说话。
一次半夜,小树又喝多了,他在门外敲翠英婆婆的门,等门开了,直接跪了下来。
小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抽着自己巴掌,哭道:「是我该死,是我害死的爸爸……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可遭报应的却是爸爸……」小树抱着妈妈的腰说,「妈,都是我的错,是我把爸爸害死的…妈,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小树时而哭时而笑,硬是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最终酒劲上来沉沉睡去,才倒在了地板上。
翠英婆婆捂着嘴也在哭。
第二天时,小树已经忘记了昨夜的疯癫。翠英婆婆看着儿子摆出标准的笑容,听着儿子讲着最近的趣事,也只得露出笑容,配合着儿子点头。
……
小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他从小,就对男生有着本能的亲近。青春期时,他和一群荷尔蒙蓬勃的健壮少年一起,每每都要控制自己不依偎过去。他喜欢男人,比自己健硕强壮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知道自己这样是变态,但他无能为力。他一边深深厌恶着自己,一边意淫着班级最帅气的男生。他控制不了。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自己的性向,生怕被家人发现一丝一毫。他知道,同性恋对于一个正常家庭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他会让父母抬不起头,会让姐姐们丢人现眼,他最怕的,是自此被家人遗弃。
直到大学,离开家,他才开始小心的恋爱。他也是那时起,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对家里隐瞒。他知道,很多同性恋,最终都是结婚生子。他或许,最终也会走上那条道路。但他不想。他不想压抑自己,也不想欺骗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骗了家人,和当时的恋人一起去了南方。在那个同志聚集的地方,他的恋人当然没能抵抗住诱惑。小树为了恋人和家人决裂,最终被恋人抛弃。
那时起小树才发觉,只有家是永远的。他永远都不要再伤害家人。
他回了家,小心把自己伪装好,做一个乖巧的儿子和弟弟,只有在网络上,才能释放自己。之后他网恋。又失恋。
小树那时起,对同志的爱情,就失望了。本就是看不到希望的感情,中间又那么坎坷和曲折,没有忠诚和唯一,唯有玩笑和背叛。他是个同志,没有人支持,没有人善待,也没有一个长久的爱人。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人。每每看见家人的期盼,他都自责内疚。在压力最大的时候,他想过去死。他本就是个可耻的存在,又只能让家人失望,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去死吧。
然后他被数学老师搂在了怀里。那个男人说,我以后对你好。
那不是小树第一次恋爱,却是小树第一次享受爱情。那三年太过美好,美好到他之后的日子都不愿意回想。
他一边享受着爱人的怀抱,一边承受着家庭的压力。他很为难,但对未来是有期盼的。他想让爱人慢慢溶入这个家庭,想让家人慢慢认同这个人的存在。他很贪心,家人爱情他都想要。他既不愿意出柜,也奢望着和恋人的未来。
他太贪心。
于是他哪样都没得到。爱人离开,父亲去世。只剩他这么可笑的存在。
小树想,其实这就是同性恋的报应。
……
随后的某一天,翠英婆婆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小树在家割脉,没死成。
他本来是想死的。一刀下去血都出来了,临死前他又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后悔什么,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后悔的很。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行,我还不能死。
他摸索着打了120,让他们来救人。
小树失血过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就见到了小树爸爸。他睁开眼时,病房里全是人,翠英婆婆守在一旁,三个姐姐在外圈,大家都沉默着,没人说话。
也没人问,小树,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
姐夫们再亲近,终归是外人。三个姐姐都没给姐夫说这些事,怕姐夫看不起小树。小树住院几天,都是姐姐和妈妈们在守着。
直到出院,小树才说,你们别担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完)
日子一天天过,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大姐乐此不疲进行办公室斗争,一双儿女都以长大成人。二姐买衣服做生意,儿子正在早恋。三姐攒了一本散文集,里面写满了儿女情长自顾怜,自费出版,免费赠送。翠英婆婆最近开始在家里做糕点,每天早晨拿到小亭子里去卖,不少上班族都来买。而小树,依然孤身一人。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过着自己的日子。挣钱,操心家里,连自己的感情都来不及整理,更别说整天没事操心小树的感情。只能偶尔关心一下小树,问问小树最近怎么样。
直到有一天,又是一次周末家庭聚餐时,小树打了电话。
小树在电话里说,他想带一个人,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翠英婆婆这才发觉,这一阵子,小树都没怎么来吃饭了,每次叫他,都说有事。
这么一说,这阵子,小树整个人,好像也比原来开朗了不少。
翠英婆婆又开始一阵忐忑。当然,她现在已经不会再为‘来的到底是个男的还是女的’而纠结了,她在忐忑,这次带回来的人,能不能和数学老师相比。既然认了命,不再想改变小树的性向,自然希望小树能找个好男人。翠英婆婆在自己的小亭子里观察了很久,硬是没找到比数学老师还看着顺眼的孩子。
如果这个不如数学老师,哎。
翠英婆婆很沮丧,默默切菜做饭,不管怎么说,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到。
三个姐姐在一旁听了电话,也万分复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没吭声,撸起袖子帮着干活去了。三姐数次想开口,迫于这大环境,还是乖乖闭了嘴。
四个女人不说话时的战斗力还是很大的,于是这晚菜色极其丰盛。鸡鸭鱼肉样样有,酸甜苦辣全齐备。
七点开饭,六点半的时候,小树来了。
小树推开门,看见妈妈姐姐排排坐在沙发上,姿态挺拔,一脸严肃。小树弓腰换鞋,笑:「怎么了你们?又看韩剧啦?」
四个女人不吭声,直勾勾盯着小树身后。
「你们好吓人……」小树被这目光盯的浑身发麻,换好鞋,回头一看,说,「快进来啊,在外面杵着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小树探过身子,把站在门外的人拽进屋,对屋里人说:「他啊,前几天又调回来了,现在是我的领导上司了呢。」
数学老师被小树拽进屋,略微有些尴尬,冲四个女人说:「阿姨好,大姐、二姐、三姐好。」
……
讲述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数学老师一直爱着小树。他知道小树爸爸的病,知道小树形婚,甚至直到小树自杀。他也知道,小树一直在等自己。他们相爱三年,虽不轰烈,但细水长流中,早已把对方溶入骨血。
他一直没有回来找小树。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但小树不一样。小树有着幸福的家庭,深爱自己的家人。他从未想过逼小树出柜,他甚至觉得对不起小树的父母,想尽量多尽孝,把老人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借此减轻的小树的心理负担。他以前没有逼过,现在更不会逼。所以他不会再来找小树,他想让小树过正常人的日子。
他本以为他和小树的故事早已结束,直到他接到了三姐的电话。三姐在电话那边说,大姐二姐要面子,妈妈又不敢开口,你回来吧,小树心里只有你。
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小树和数学老师诡异的气氛中吃了饭,数学老师抢着把碗刷了地拖了,才和小树一同回了家。他们再次住到了一起,就像从未分开过一般。但数学老师不能再和小树一同办补习班了,他现在是主任,学校不准干部级老师在外私自敛财。
小树和数学老师每星期都来看翠英婆婆,时不时去看店,帮着翠英婆婆记账。数学老师脑子好使,在那帮忙比小树有用的多。
小树换了两年的灯泡,现在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干活了。天天指使数学老师修水管换灯泡修坐便器扛米袋,惹的翠英婆婆都看不下去,直说小树太懒,让数学老师不要惯着他。
翠英婆婆还不能那么快就接受这两人的关系,但她也在慢慢适应,每每看见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