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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袖一步步,来到了顾瑶芳面前,青黛在外面守着,婆子也出去了。
没人怀疑什么,顾怀袖又不杀人又不放火,能出什么事儿?
可没人知道,她要做的事,比杀人放火惊险多了。
看着躺在那儿,对周遭事物一无所知的顾瑶芳,顾怀袖终于笑出声来。
她先在屋里扫了一遍,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顾瑶芳不至于交给丫鬟,也是刚刚从顾贞观那里回来,不至于藏在箱子底下,多半还是在床上。
上前去,在顾瑶芳身上摸了摸,没找见东西。她于是掀开那枕头,果然瞧见下面压着一只精致的荷包。
最直接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也亏得现在情况特殊,直接灌她喝了药,平时顾瑶芳防着顾怀袖跟防贼一样。
顾怀袖动手,都还要考虑是不是会惊动他人的问题,现在不用了,眼瞧着顾瑶芳要走了,谁搭理她去?
怕是这一屋子曾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个好下场的。
可那与顾怀袖有什么相干?
她面无表情地拆开了荷包,果然摸出了一枚翠绿的扳指。
也看不出这扳指有什么差错,老大的一枚,若戴着定然觉得醒目。
顾怀袖掂了惦,眉头一皱,手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内侧,又转动着这一枚翡翠扳指。
为了这看上去没什么特征的扳指,至于吗?
兴许是皇家的东西,件件都登记造册,或者画了形状?不大可能……
手指忽然顿住,顾怀袖忽然摸到了点什么,心头一跳。
她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四阿哥胤禛那一张煞星冷面,手指跟着抖了一下,可下一刻她就做了决定。
只要这扳指过了她的手,不管她是知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她都免不了沾上腥。
既然左右都避不过,那就坐实了这怀疑又如何?
若是要死,肯定逃不了,若是能活,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瞬间就想开了,手指指甲往扳指内侧轻轻一划,再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一枚扳指,却是内藏洞天。
顾怀袖手指轻灵得很,决定之后,便再没抖过一下。
她仔细地将那东西读了,却是心头巨震。
难怪,难怪四阿哥一面摆出为太子办事儿的模样,却在她这边敷衍了事了!
可这字条……为什么太子爷也在找扳指?
想不清。
她只知道如今麻烦也来了,她既然看了这字条,就面临新的选择。
扳指,怎么办?
密信,怎么办?
拿走扳指,顾瑶芳醒来定然生事,指不定捅到太子那里去。
顾瑶芳应当不曾发现这扳指的秘密,否则早回了太子怀里,不必在无锡苦熬两载。
她细密分析了一阵,决定铤而走险。
就算是自个儿倒霉,她也得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爷,着急这么一回。
更何况,如今除了这,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一面是心存报复,一面是别无选择。
心电急转,想完不过转瞬。
将那一枚扳指塞回荷包,放回顾瑶芳枕头下面,那字条却被顾怀袖收起来藏好。
最后看一眼顾瑶芳,顾怀袖只冷笑一声,“我只盼着,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青黛,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说,大纲在我这里,伏笔也在我这里。大家看书,平心静气一点,以和为贵,和和气气有利于身心健康哇。
一更√
☆、第二十四章 议亲
到底顾瑶芳还是走了;现在应该称她为“林姑娘”。
那时候,顾怀袖坐在自己的屋里,根本没出去看一眼。大晚上,悄无声息,顾瑶芳还昏睡着,一点也没感觉。
也许,明天早上一睁眼,她就会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顾怀袖将那小小的纸条缝在了随身挂着的香包夹层里;也不敢怎么动。
太子爷在乎这扳指的话,应当也知道里头有猫腻;至于顾瑶芳拿着没猫腻的扳指去了;到底是什么下场;也与顾怀袖无关了。
一旦顾瑶芳离开;就已经不是顾家的姑娘了。
“小姐,您还不睡吗?”
青黛把手里的针线活儿放下,揉了揉眼睛,看顾怀袖还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看书,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
顾怀袖把那一本书一扔,只问道:“那边院儿里是个什么情况?”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那边的丫鬟都没了。”
说没就没了,青黛跟顾怀袖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瑶芳那院子里的丫鬟,都是要走的。
从此以后,顾怀袖就是整个顾府里唯一的小姐了。
以后不会有人喊“大姑娘”“三姑娘”来区分,只“姑娘”两个字,就足够了。
顾怀袖起身,伸了个懒腰:“明日就是明珠长子的忌辰,我父亲怕是要去的。指不定,我们也要跟着走一趟,还是歇了吧。”
“奴婢伺候您歇息。”
青黛走过来,整理床铺去了。
这一夜,顾怀袖睡得出奇地好,竟然也没有一大早地起来。
青黛是卯正三刻才叫她起来的,天都亮开了一些。
青黛问:“您去给老爷请安吗?”
顾怀袖眼皮子一搭:“暂时不去,现在他大约不大想见到我。”
顾贞观年纪大了,也不是每一日都起得那么早,很久以前就免了晨昏定省,只初一十五走一趟。现在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要说,顾怀袖心里有疙瘩,她见了顾贞观放不开,顾贞观见了她也难受。索性能少见,就少见。
这些也不必跟青黛解释,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洗漱之后用粥。
刚吃到一半,张妈就进来,哆哆嗦嗦地说了个消息。
“大小姐那边的丫鬟婆子全被发卖出去了。原来贴身的大丫鬟青溪,被灌了哑药,折断了右手的手指,配给庄子里一个小厮了……”
声音一下就消减下去。
顾怀袖抬眼,冷冷看着她:“大小姐?”
张妈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想起自己原来还是大小姐院儿里的人,前一阵想着回大小姐那儿去,现在……
“哎哟!瞧婆子我这嘴!姑娘您别见怪,我嘴笨,脑子也不灵光……”
嘴笨?脑子也不灵光?
顾怀袖低头盯着勺里的粥,轻轻吹了吹:“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的吗?”
“这倒不是,就是跟姑娘您说说。方才老徐头来,说又拨了四个丫鬟给小姐,您看着四个怎么使唤?”
就是个傻子,现在也该看出来了。
顾瑶芳一下消失在府里,明面儿上是当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去,可事实上境况怕很凄凉。
要紧的在于,顾怀袖还在。
从此以后,府里就这一位姑娘了,还不上赶着巴结吗?
顾瑶芳一走,顾怀袖这里的丫鬟都多了起来。
意料之中的事情,顾怀袖道:“我这屋里也不大需要人,交给青黛吧,有时间就安排。今儿怕是来不及了,先晾在一边,等回来再说。”
青黛跟张妈都俯身称是。
张妈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老觉得三姑娘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唯唯诺诺应了几声,便告退了。
张妈一走,顾怀袖那眉头就皱得老紧:“手脚不干净的撵出去,留下能用的。新来的不必进我屋子,一律粗使,谁要不愿意,回了徐管家,直接滚。”
“奴婢明白。”
青黛应了声,垂手站在一旁,心里却是唏嘘了起来。
好好的青溪,就这样发卖去了庄子上。
也是无可避免的,她是顾瑶芳的贴身丫鬟,顾瑶芳自己是个前途凶险的,她也不能带走,留着自然生祸端。
灌了哑药,不能说话,废了右手,不能写字……
顾怀袖对这一切,却是有些无动于衷。
这些都是免不了的,她也不会生出什么救青溪的念头来。
若青溪轻易投奔自己,顾怀袖不会相信她,也会觉得这是个时刻能变节,有二心的人。她不是善人,规则就是如此残酷,不能赢,又有什么办法?
垂着眼,慢慢喝完了粥,顾怀袖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顾贞观果然叫人来请她,父女俩也就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场面话,接着寒川、怀袖、明川三人,就上了车。
纳兰性德生前知交遍天下,今日来祭扫的人也是相当多。
明珠相当喜爱这个儿子,纳兰性德甚至是康熙的往年之交,可见此人之风流了。
今日,纳兰明珠也在陵墓前面,他并没有上朝,而是一直站在此地,看着来来往往祭扫的人。
这些人之中,有官员,有文人,有爱慕纳兰性德的女子,还有孤高的隐士……
一个,一个,又一个。
顾贞观他们到的时候,墓碑前面已经放了不知多少的贡品和香烛。
一个人死后,还能有这么多人惦记,也是本事了。
顾家现在的三个儿女,当初都是见过纳兰性德的,也叫他一声叔叔,可世事无常,纳兰性德英年早逝……
顾贞观上去上了香烛,几乎老泪纵横。
纳兰明珠远远地就瞧见顾家人了,他眼皮子一跳,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叫了府里的奴才,请顾贞观过去。
顾贞观倒是愣了一下, “明珠大人?”
那奴才躬身:“大人在那边等您呢。”
抬目望去,纳兰明珠一身便服,果然站在不远处。
顾贞观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前面走去,只交代顾怀袖他们不要乱走,就在原地等着。
其实这两个地方,隔得也不是很远,那边的谈话声,隐约能够飘过来。
顾怀袖戴着纱帽,前面站着的是顾寒川跟顾明川。
自打顾瑶芳一消失,顾寒川就没了伴儿,现在在府里,也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
至于顾怀袖,向来独来独往,顾明川就更不用说了,一直是一个人。
所以现在三个人没说话,怀袖跟明川都是自在的,只有顾寒川一个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过,没人搭理他就是了。
明珠已经有几分老态了,不过看着没有顾贞观老。
一见到顾贞观,明珠便叹了口气:“老夫远远见着你,就想起犬子来,心里堵得慌……”
故人已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顾贞观也只能叹气:“明相也不必介怀,容若在天有灵,若能见到这么多人还记挂着他,也当是高兴的。”
如今,只能这样安慰了。
明珠其实已经想开了许多,他汲汲名利,在朝堂争斗之中几经沉浮,老辣狠毒。可偏偏,保不住骨肉至亲的性命……
“你才从江南来,这一回不如在京城多住一些时日,我听说你次子今岁科举不利,想必也有在江南的因由。多在京城走动走动,也简单一些。”
话说得隐晦,明珠很少提点人,可顾贞观不一样。
顾贞观是难得的大儒,还是明珠亲自聘请为纳兰容若的先生的……
顾贞观也知道明珠说的话的道理,他一把身子骨也禁不起几次折腾了,“贞观近日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再歇上些时日吧。”
“这也好。”明珠点头,“你才从江南来,可听见什么消息?”
顾贞观心头一凛,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明珠跟自己叙旧是真,可更真的是问问江南的情况。
即便是没有做官了,顾贞观还是能收到一些消息的,更何况他还跟张英交好呢?
“江南也就是今年春汛,江堤出险,闹了些乱子,听说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有张英在,又能出个什么问题?”明珠似笑非笑,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叹了口气,“张英,是个本事人啊。”
韬光养晦不说,又是皇上的心腹。
他从来不支持什么太子,也不支持什么大阿哥,他张英就是真正的皇帝的人,帮着皇帝做事,旁人支使一概不搭理。
这一回明珠收到些消息,估摸着张英是个能用的人。
眼见着张英就要回京,不过现在还没跟明珠通过气儿,他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张英跟明珠也交好,可听说张英跟索额图的关系也不错,明珠就老大不高兴了。
顾贞观近日来是身心俱疲。
他在官场上混过很久,可毕竟是个文人的骨子,官场上的是是非非,虽然有能力处理,心里却不大想理会。
“张英大人不是被罢了官吗?这会儿又有什么事与他相干?”
顾贞观开始装疯卖傻了。
明珠一看就知道,也不揭穿,顾念着当初长子跟他的师生情分。更何况,顾贞观有时聪明,有时糊涂,兼具文人和官员的两重特质。
“闻说张英也要回京了,算算日程,今日指不定已经到了。”
这纳兰明珠,果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顾怀袖远远地能听清楚一些,纳兰明珠跟顾贞观还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