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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泛著粼粼的波光,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些船家挂起了灯笼,还有一些已经开始做饭,一缕缕轻烟从船头缓缓的升上去,夹杂著小孩偶尔的哭闹声。。。我们一直坐到夜幕降临。数著天上的星星,听著从夜泊的船蓬里传来母亲哄孩子入睡的声音,然後是从那崇文门传来关门的锺声,一声,再一声,又一声,如此深重悠远,却又如此孤寂,没有著落的在这片黑沈的天际中久久回荡,再慢慢的消逝烟灭。我心中一颤,转过头去看了看躺在旁边一动不动盯著夜空的王焕,突然正视到,那一夜之间离去的可是他所有的家人。。。。
‘走吧,我们回去吧,天凉了。’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虽然此刻我很想紧紧抱住在这片黑暗中默不作声的他,然後告诉他,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这个大哥,我的爹、我的师兄、还有那些师弟们,他们都会是你的家人,即便无法完全代替你失去了的,但他们至少不会让你再受伤再孤独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在怜悯,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又陷入一种无助。
牵了他的手,伴著此起彼伏的虫鸣,在某一夜,正当我们准备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婉幽清扬的笛音,带著一种很淡的让人说不清的味道,王焕停下了脚步。
‘我们去看看吧。’我道。
循了笛声,我们沿著河岸磕磕绊绊的一路东行,走了好久才看见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著一位不知岁数的老人,旁边还一闪一闪的闪著星点红光,那是他的旱烟斗。
等到他吹完一曲,我走了过去搭讪道:‘这位老大爷,打扰一下。’
那个老头蓦的听见有人说话,便很是惊奇的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们。
‘不好意思,没吓著老大爷您吧。’我笑著搔了搔头。
‘吓著?我都这麽大岁数了,什麽没经历过,还能被你们这两个小子吓著?’他粗声粗气的说著,中气十足。
‘嘿嘿,说错话了,’这老头好像不简单,我想,‘如果换作是我,有人这麽晚了突然从身後冒出来说话,那肯定不是山妖就得是强盗,我可非得被吓晕过去不可。’
‘小孩就是小孩。有这麽没眼光的强盗吗,打劫我这个破破烂烂的糟老头子?况且这世上哪来的山妖鬼怪,现在唬小孩都唬不了了,即便是真有,再可怕也比不过人可怕阿。’
‘老大爷果然见识比我多。’
‘唉,不过就是吃多几年白饭罢了。不过,我说,你们两个小孩怎麽这麽晚了还在这里溜达?’
‘喔,我和我弟是来这方随便走走的,刚打算回去呢,就听见了老大爷您吹的曲子,好听,所以我们就莽莽撞撞的过来了,不知道老大爷您吹得是什麽曲子阿?’
‘没名的,是我自己闲来没事瞎吹著玩的。’
‘是吗?那老大爷怎麽这麽晚了还独自在这里呢?您的家人不担心吗?’
‘唉,担心什麽阿,早都不在了。十年前的一场洪水,我儿子、儿媳、还有我那差几天就满十岁的孙子,都在接下来的那场瘟疫中死了,今天是我儿子的忌日。’
‘阿。’我一下哑言。
‘没什麽的。’那老人笑了一声道,‘过去这麽多年了,早伤心过了,都是命啊。。。看到那边的灯火没有,我的船。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待在那里也没意思,所以我就出来了,趁还有几年活头,到处走走看看,顺便帮别人运点货赚几个吃饭的钱,死了也就没什麽遗憾了。’
‘老大爷,’我沈默了一会道,‘我们想跟你学那支曲子,你看行吗?’
‘跟我学?好啊,没什麽不成的。就是我只能在这里待两天,白天还要干活,货主等著呢。’
‘没事,我反正也闲,白天就来帮您干活,晚上您就教我们曲子。’
‘我那可是粗活。’
‘我干得了。’
於是第二天我买了两支竹笛,拉了王焕就来到昨晚那地。
‘咦,你们俩孩子还真来了。’那位老大爷笑吟吟的扛了一袋货物下船,大步向路上停著的一辆马车走过去。
‘那是,说过的话哪能不作数?’我笑著说完,伸手就接过他身上的那袋货物,妈呀,还真是不轻,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一个不稳,连接几个踉跄,王焕赶忙上来搭了一把手。
‘哇,没想到这麽重,老大爷你身子骨还真硬朗。’我道。
老大爷爽朗的笑了几声道:‘是你们太娇生惯养了。’
这样一直干到下午,我虽说有意让王焕出来活动活动,却也小心的不让他担太重,他才是真正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况且还在牢中被折腾得够呛。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孩子过来吃饭吧,难得你们这麽卖力。明天你们直接找我来学笛就好了,这种粗活不适合你们的。’
‘哪会,拜师费嘛,应该的。’我大大咧咧的道。
‘跟我这老头子学那支破曲还要什麽拜师?你这孩子可别折杀我老头了,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多走几个地方呢。’
‘嘿嘿,老大爷说得我怎麽就像个扫把星似的。’
‘人家戏文中的扫把星虽说克夫克子克爹克娘,但别人可个个都来头不小,不是大家里的夫人就是老爷宠的美姬,你啊,连边都扒不上,就凑合凑合一个乌鸦嘴吧,’老大爷笑道。
‘呃?不会吧,我就这麽惨淡?’我有些无言,瞟眼看看王焕,他却在旁边笑了。
到了学笛的时候,王焕却不想学,只在一旁静静地看著。
‘两手的小指轻贴著笛就好,不要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这样依次按住第一至第六指孔,大麽指托住笛身。。。’
‘舌头这样跟我学,吐、吐。。。吐库、吐库。。。吐、吐库。。。’
‘一支手指颤就好了,你别整个人都颤阿,船都给你震翻了。’
‘放松,抿合双唇,再吹气。。。。是叫你的笛子发音,你在那里呜呜个什麽劲?’
‘舌尖紧贴上齿龈,然後让气流突然冲出口腔,发出 吐 的音。。。。你小子又来了。。。。’
‘手指这样渐开、渐按,你来试一试。’
‘。。。。’
最後,‘你看这样行吗?’我问。
‘嗯,可以了可以了。教你这会儿功夫,我可真是半条老命都耗去了,我说,你半点都不懂得吹笛,怎麽就突然想学了呢?’
‘嘿嘿,我不是看老大爷您那晚蹲在石头上吹笛子的姿势颇有些玉树临风、仙风道骨的吗?所以也就想跟您学一招的嘛。’
‘嘿,’老大爷学我做个怪相道,‘你这小子嘴上倒油,我看你八成是那晚看我老人家不爽,存心混来气死我的吧。’
‘哪有,哪有,我要是真有气死你的那个本事,还用在这里混?’
‘哼,记住了,明天可得给我干加倍的活。’
‘呃,老大爷,’我夸张的一仰身,苦著一张脸道,‘您不是说不用我们干了吗?’
‘什麽我们?是你这小子干双倍的活,不要扯上你那乖乖弟弟。当初说那话的时候,谁叫我还愣头愣脑的不知道我收的徒弟这麽不开窍呢。今晚真是累死我了,比连接干两天的活还累。’
第二天,那老大爷到底没真叫我给他当双份的劳工,晚饭的时候还颇为丰富,害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别以为是为你这小子,我是看你弟身体不太好,专门做了几样开胃健脾的菜,你也好好学学阿。’
‘喔,我好好学,好好学。’
‘给,这是菜谱。’
我恭恭谨谨的接过来,在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之後,道:‘呃,老大爷,我看不懂啊。’
‘你这小子难道不识字?’
‘呃?’我才想要问你同样的问题呢。。。。‘那我还是找人帮著看看好了。’
‘这才对了,多照顾关心一下你弟弟,看他脸色多不好,你这个当哥哥的就只知道整天玩东玩西。’
‘老大爷,’王焕急急得插了进来,‘不关鸣。。。我哥的事,是我自己。。。’
‘看你弟弟多好,还帮著你说话。’
‘嘿嘿,小的我知错了。’
‘知错就得改,小子,来,吹一段,我昨天教你的。’
我一笑,从腰间取下笛子,姿势优美往嘴边一放,刚吹了两声,
‘啪’一声响。
‘好痛,喂,大爷,这可是我的头啊。’
‘怎麽没扁啊,我还以为是用豆渣做的呢,原来是块烂木头。’
‘不至於吧。’我道,不过是吹的稍稍惊天地泣鬼神了些罢了。
‘不至於?听你吹的笛,我这条老命还没被送掉就算我定力超强了。’老大爷擦著汗。
‘真的?我曾听说江湖上很早以前有个叫鬼笛的高手,凡听过他的笛音的人无一幸存。。。’
‘小子,如果那人遇到你,绝对要拜你为师。’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我看看王焕,他正在一旁看著我们笑的开心。
‘你小子脸皮比个城墙还厚,火炮都打不穿,还会不好意思?来,反正我明天就不得不离开了,再教你一次。’
於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到我一个音一个音的能拼出整个的曲子,那关门的锺声又敲响了。
老头抬头望望漆黑的夜空,突然严肃了下来,叹口气道:‘就到这里吧,晚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喔,’我转转笛子道:‘对了,老大爷,你明天什麽时候走,我们送你。’
‘别了,我可不能让人知道我收了你这个徒弟,丢人。。。只不过。。。来,小子,’老头对王焕招招手道,‘我人老了,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见的事情比你们多。不用看也知道,你这小子有事。其实,小孩,有什麽事想不开、放不下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切就都能想的通了、看得淡了。一切都是命啊,命中注定的事是逃不掉的,珍惜眼前的才是正理。你也快成年了吧,别让你哥哥整天为你操心了。’
‘呃,老大爷,打住。。。’我忙道,他并不知道王焕的事,难免不会说错什麽的,王焕好不容易能稍稍放下了。。。。
‘小孩子别插嘴。’老头喝住我,我马上悻悻的闭了嘴。
‘别以为我老人家是傻子,我年纪大了,但还没有痴呆。’他冲我一瞪眼,然後又转过头去对王焕说:‘你以为那小子做这麽多是真的要学吹笛阿,那都是为了逗你开心。傻孩子,我是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再怎麽著又能改变得了吗?好好看看你周围吧,还有那麽多可做的事,干嘛死个钻牛角尖呢。’
‘我知道了,老大爷。’王焕低了头轻轻的说道。
‘别的我也不会说,你跟你哥回去吧,回去後再好好想想。’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老大爷再见了阿。’我拉了王焕就走,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於是转过身去道:‘老大爷,我吹笛真就这麽差阿,是不是没有变好的希望了?’
‘嘿,小子,我那曲子可是很难吹的,跟你说句实话吧,这麽久来,还从没有一个人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达到你这个程度的。’
‘喔。’我又想了一下,还是再问了一句:‘是差的程度,还是好的?’
老头洪锺般笑了起来,良久才极为肯定的道:‘差的。’
‘。。。。’
第四十三章
我一路哼著那支曲子回去,沈默了良久的王焕突然唤了我一声:‘鸣焱。’
‘嗯?’我看向他,不会吧,吹笛子很恐怖这点我也就勉强认了,难道连哼哼几句都会如此不堪入耳?
‘你为什麽要待我这麽好呢?’他轻轻的问了这麽一句。
‘你是我弟阿。’我送了一口气,走过去有力的一揽他肩膀,‘就像我大师兄疼我、我二师兄整我、我三师兄宠我那样,他们也只因为我是他们的弟阿,还需要别的理由吗?’顿了一顿,我又道:‘王焕,有一句话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不管怎样,你还有我这个哥,你不会是一个人的,永远都不会。’
‘嗯。’他点点头,然後没再说一个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不会逼他,他只是需要时间一个人好好想想。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话更是少得可怜,也不愿意出去。於是我只好出去买吃的带回来,顺便到老头原来在的地方继续练习吹笛子,给他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唉哟诶,哪有大白天见鬼的?白痴阿。’我捂著头哼哼唧唧的推门进去。
‘怎麽了,鸣焱?’王焕见我额头上一个大包,还破了皮流了血,顾不得再沈默。
‘没事,就是我今天实在太倒霉了。’
‘怎麽回事?’他一脸的担心。
‘呃?’我虽说有些犹豫,但怕他乱想,所以最後还是支支吾吾的道,‘其实也没什麽了,我就是蹲在草丛中练习吹笛的时候,有个傻子以为遇鬼了,乘我全神贯注的当儿,捡了块大石头就扔了过来。。。。真是的,我吹得有那麽难听吗?’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