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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不去工作的话，他搞不好又会被探长一通教训——然后布置给他一大堆任务作为惩罚。他要写批评报告，要接受惩罚，要用更多倍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这么一会儿的失误。于是尼亚强撑着站起来让自己好好的，坚定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离开这个院子。好吧，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寐罗从没出现，而这个世界上也根本不存在任何人鱼。
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幻想。全部都是。
尼亚镇定自若地回到卧室里收拾着桌上那堆摊开的工作文件把它们一份份整理好，然后去换了衣服戴上帽子和警徽，深吸口气走出房子。他锁好了门，尽管里面实在是没什么可以供小偷来光顾，他还不想面对一个在现实中出现并且迎合着他意识里的支离破碎的场景。至少他现在还有个住的地方，有份工作，还能活下去。或许其他也没什么重要——无论怎样的活着也都是活着，不是吗？就算没有爱情……就算没有爱情他也能活下去。
疼痛是必然的。但尼亚坚信他该为寐罗感到高兴。
他像每天一样忙碌于他的工作，做他该做的事情完成他该完成的任务，尽量在工作时间把他的头脑和体力调整到最佳状态不让他的心情影响到他的工作。开始有些困难，但尼亚很快就能够让自己适应并平静下来，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身上的制服和上司随时发出的命令就是让他开始启动的能量。当他独自一人时他的头脑里常常会出现空白和缺失，身体里某个部位一直空荡荡泛出冰冷，手脚也会不听从他的大脑指挥僵硬得要命，但他还是能保证自己在调查或办案时思路清晰身手敏捷。尼亚不能解释这些，但他一直这样。大概这是本能？就像他们寐罗一样，本能是无须解释的东西。人类不也是动物吗？？……
『尼亚。尼亚。』寐罗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尼亚努力调整他的注意力在面前的电视屏幕上，但他耳边嗡嗡一阵乱响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辨别出寐罗那独特的轻细的犹如骨笛一般的奇妙嗓音。『尼亚。』他在他怀里打着滚。『尼亚。』他握住他的手腕。『尼亚。』他找他索要吃的东西。『尼亚。』他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尼亚。』他睁大漂亮的眼睛凝视他。
尼亚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就在这里，就在这种时候，就在这个情况下。
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拼命给自己找些什么事情做。外面夜色浓重，庭院里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他独自在他这间房子里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他不知道该怎么停止。他无法停止想念，无法停止恐惧，无法停止心脏那里清晰蔓延出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窗外。漆黑的树影摇晃着投射在玻璃上，斑驳，模糊。清冷和寂寞。
尼亚走过去推开门，看看仍然一片安静的庭院，月光倾洒在泛出银白的水波上，晃动着池底美丽的色彩，像个人间天堂，是不？他悲伤地想着，然后松开门的把手走到庭院里。
整个庭院都被铺上了雪白的细沙，他光着脚踩在里面，可以感觉到细小的沙砾调皮地钻进他的脚趾，他寂寞地走到池子旁边坐下来，望着清透见底的池水发呆。『尼亚。』身边有一条手臂伸过来，酷似人类的爪子里抓着一直还在乱动的寄居蟹。他从寐罗手里接过那只小动物，然后看着寐罗心满意足地滑进水里去继续追逐他的乐趣……尼亚轻轻眨了下眼睛，幻影消失了。他的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身边没有那个美丽的身影，耳边也没有轻柔的声音。
他起身进入水池，顺着那条通道缓缓游到宽广的海洋里。海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他渴望会听到的动静。或许是寐罗没有发现这里？？他想着，开始在海里四处寻找那个身影。在他过去常常和寐罗见面的地方，他在那里不停地来回打转，他想自己曾经突然消失过的那两次说不定寐罗也在这里像他现在一样茫然地游动，试图寻找到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身影。那条人鱼也是个傻瓜。当然，他比他更傻。尼亚用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游到海边爬上岸，然后他坐在那里面朝着大海，倾听着海浪层层涌来的声音，浪花拍打着海岸，水漫过他的脚又退回去。涌上来又退去……一次一次，往复循环，无休无止。他就这样凝视着大海。
作者：貓貓愛 2007…6…2 20：45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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寐罗是拥有情感的动物吗？他神情恍惚地想着，是有的吧。寐罗一定是有情感的……他会高兴，会生气，会像孩子一样闹脾气和因为做了错事而懊悔。会慌张，会恐惧，会因为疼痛而流出眼泪。他总是那么赖着尼亚。甚至会因为想要寻找尼亚而爬上岸……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那时候只有尼亚一个人陪在寐罗身边，除了这个人类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尼亚给他美味的食物，跟他玩他喜欢的游戏，给他温暖的拥抱，教他温柔的接吻。他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个人类——是啊，没准这只是本能的条件反射罢了。就像寐罗知道当他发出『尼亚』的声音时那个人类就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甚至给他更多。可那些都过去了。当寐罗身边出现他真正的同类而这个同类比尼亚更适合得多——他没有理由不选择同类。
他知道寐罗的选择是生物的本能。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所谓的『正确的选择』。可他还是感到失落。极度的失落和绝望。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大海，奢望着能够再次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猛地跃出海面用他眩目的璀璨鳞片和优美的鱼鳍和长长尾部划出一道夺人呼吸的完美弧线，然后带着四溅的水花冲进海中。华丽的，撼动灵魂的。……他幻想着，一刻不停地幻想着，渴望自己能够被自己催眠，在幻想中看到那个梦幻般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大部分时候。是的大部分时候。可海边却仍然能够轻易摧垮他的一切。海浪，海风，海洋的气息和海鸟的嘶鸣。他对着漆黑如墨的海面流着眼泪。他试着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没人听他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听他说话。从来没有。
“……求你，上帝。让他回来吧。”尼亚哽咽着终于说出他心里一直深深埋藏的话。他承认他真的很想自私地霸占寐罗，把那只海洋的精灵藏在自己才知道的小天地。只有他能看到他，只有他拥有他。只有他爱他。除了寐罗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要寐罗。只要他。他迟缓地抬起手，摸着他脖子上那道伤口，寐罗给他留下的一道淡红色的痕迹。他尖利的牙齿曾经划破他的皮肤。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伤口还在。提醒着他曾经拥有的和他已经失去的。
“好吧，寐罗……我知道你不喜欢留在我那块小地方，你想要你自己的生活……我答应你，嗯？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纵容你对不对？？但是回来看我一眼好吗？只要一次就够了，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乖孩子，回来看看我。回来……看看……”尼亚用手狠狠堵住他的嘴巴，他的牙齿狠命咬紧他的手指直到他感觉到疼痛溢出。狠狠的。狠狠的。他不能松开牙齿，一旦松开他就会全崩溃掉。他用这种拙劣的办法阻止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在空旷无人的海滩上失声痛哭，毫无意义的叫喊，哭泣，发疯和歇斯底里。
你想骗谁？一个微小的声音在他头脑里响起。你想骗谁？？你真的认为寐罗会回来，而他心甘情愿就被你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人类所占有？你真的认为他有爱情？？……
然后尼亚再一次成功地遏制住他的失控。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被他接连不断吞咽下去的泪水腐蚀掉。溃烂，发脓。直到残破得不能发挥让他活下去的功能。然后他就等着跟随那些已经萎缩死去的器官慢慢地死掉。那只是一个过程。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过程。……好的。现在他又成功了。他撑住身体站了起来，朝他的房子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房子里没有人。我打电话给你的警署，他们说你生病了。于是我丢下那一群动物跑来看你……当然，我知道你比他们重要得多。”托尼在病房里来回走动着，帮尼亚收拾那些塞满房间的花束和礼物。“你是否该试着找个朋友，尼亚？”他温和地建议，“忘记寐罗。”
尼亚躺在病床上对着一片惨白的天花板发呆，似乎没听到托尼的话。
托尼回身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他走过去洗了手准备给那个雕像一样的家伙削个苹果。如果尼亚有个女朋友就好了——可以照顾他，听他倾诉，给他安慰。而不是让他这个从小长大的老朋友来给他削苹果。这事无论如何都谈不上美妙。托尼搬把椅子坐在尼亚身边，从果篮里挑了只看起来很有食欲的苹果，开始不很熟练地对付果皮。
“我觉得因为一条人鱼就把自己送进坟墓是件傻事，你认为呢？”他试着跟那个男人交流，“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但是医生说你在海水里已经泡到要溃烂。我只能认为你在试图让自己适应海洋生活然后去找到寐罗跟他说，‘嗨，寐罗！你看现在我能跟你一样在水底生活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棒？！’然后寐罗就会高兴地给你一个欢迎回来的拥抱……从此人类和人鱼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夸张地叹着气，“你可以载入人类历史。”
“我只是不小心被风吹到了。”尼亚说到，“没那么糟糕，托尼。”
“是啊是啊——说不定哪天我打电话到警署时他们跟我说的不是尼亚在海军医院某某房间躺着而是那个家伙在城市墓地里的某个位置里躺着你去的时候别忘了给他带束花……”他看了尼亚一眼，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就像那里有着寐罗的身影。“我说，尼亚，你就当他从来没出现过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鱼！完全是他妈的无稽之谈！怎么样？？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但醒过来后总要忘掉那个梦的。对不对……”
“我试过。”尼亚轻声回答，“我试过很多办法，托尼。但是结果就是这个。”他转动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的一片惨白，目光掠过托尼最终还是停留在天花板上。“就是这样。”
“我想你现在需要的不止是普通医生，还有心理医生，嗯？”托尼把那只修得形状相当不美观的苹果塞到尼亚手里，“来，吃掉它，尼亚——你需要点维生素补充，快吃了它！”
尼亚接过苹果。他拿着它，像是有点无所适从。“我吃了它，寐罗会回来吗？”
“……你要是不吃，死神会来。”托尼无奈地看着他，“你是在玩自杀吧，尼亚？”
“那样寐罗能够回来吗？？”尼亚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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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知道他这个朋友从小就是一个死心眼的傻瓜。从小尼亚就这样。他看着那个男人傻瓜一样喃喃自语着，然后疲倦地沉入睡眠，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来帮他。
已经足足有半年了，寐罗始终没有回来。哦上帝那条该死的杂种！他发誓当他看到寐罗时他会给他一顿结结实实的狠揍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扔到尼亚面前任其处置。最好晒成鱼干。然后他就拿着寐罗去喂他的海豹——算了还是喂海豚比较好。尼亚喜欢海豚。于是托尼又想起在他们两个十岁时死去的那只叫做Casper的海豚，它让尼亚哭了整整一个月连他爸妈都拿他没办法。何止爸妈，那时就算超人和蜘蛛侠大概都不能让尼亚停止他的大哭。
瞧，一只海豚就让尼亚这样……而现在寐罗比海豚重要多了是不？所以才六个月根本不够让尼亚来哀悼他的爱情。他估计至少尼亚需要一年的时间——最好别他妈的是一辈子。那样的话他可真要疯了。一个人类被一只鱼搞得如此凄惨，大概这也能够载入人类历史。
托尼默不作声地坐在病床旁边陪着尼亚。为什么寐罗不能明白人类的感情呢？？他黯然地想着，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如果寐罗能够知道自己的离开对尼亚来说有多残忍……呃。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条鱼。他干吗要奢望一条鱼会懂得人类的感情？……只不过是条鱼而已。
尼亚在医院里躺了三天，然后带着医生们的严厉警告和叮嘱回到他的房子。托尼挨不住那个男人的连声哀求把关于寐罗的录像带都给了尼亚，尽管他觉得这可能会起到极其糟糕的反作用可他受不了尼亚像个孩子一样磨着他要那些带子。好吧，他给了他。然后他是否每次到尼亚房子之前都该做好即将面对一个男人对着电视泪流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