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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埃尔摇摇头,温和地看着未离,“别叫他吮手指,当心弄坏了嘴唇的模样。孩子生得这么标致,”
未离应了一声,又涨红了脸。
未雨早忍不住嗤嗤偷笑,“听表叔公那口气……”活脱当小雅是未离亲生儿子。
未晞一本正经地说:“小离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是啊,你学校开家政课?替他报个名,学费我出。”
未晞看他一眼,“让他去你公寓住一个月吧。”
“哈?”
“回头我就可以同校长申请让他开班授课了。”他加重语气,“家政课,嗯。”
未雨斜眼衡量了一下两人身高体型差距,大抵决定放弃当场暴走,只哼了一声,“我都有叫女仆钟点工的。”
未懿干脆地说:“猥琐。”回头对堂兄嫣然一笑。
瑽瑢安静地叹了口气。
未雨脸色发青,“……猥琐?”
未晞点点头,“猥琐。”
未离抱着小雅坐到未雨身边,未雨逮到机会,立刻掏出糖果逗得他咯咯直笑,凑过去要抱。未懿轻声嚷着冲过去,“好宝宝,给我抱。”少女容颜璀璨如花,小雅眉开眼笑,两腮鼓鼓地含着糖,径自扑进未懿怀里,无视未雨垮下来的表情。
兰蕤喃喃地说:“这孩子……”
未晞严肃地回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一眼小雅,“鉴别能力很好。”
未雨看上去几乎要哭出来了。
隔两日家里举行了小型宴会,庆祝萧殊南与法埃尔?埃斯特尔结婚四十周年。雅已经在宅子里混熟,大概鲜少亲逢如此热闹,兴奋胜过任何人,满地跑来跑去,未离跟在后面追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未雨苦着脸皱起眉,“还不到三岁,就这么能折腾……七八岁时候要淘气成什么样。”
未晞赞同地点头,一边未离终于无计可施,停下来喘着气懒懒地向我们走来,兰蕤随手递他杯石榴汁,他一口气喝完,缓过一口气,“这孩子体能也太好了。”
我深以为然。那异乎寻常,作为不满三岁的孩子,雅无论体力抑或反应与动作协调能力都高出普通水准太多,虽然一旦逗弄起来也就是只小动物,还略带点傻气。
过半晌我有点担心,小心翼翼问他,“会不会迷路?”
未离叹口气,“肯定会。”
果然不到一刻钟便有侍女匆匆来找未离,未离摇摇头跟过去,再过一会儿抱着哭成花脸的雅回来,兰蕤都忍不住笑,连忙替他擦,雪白手帕一抹一片脏黑。未雨目瞪口呆地问,“跑到哪儿去了?”
未离翻个白眼,“你猜。”
雅哭得一抽一抽的,未离温柔安慰地拍着他的背,轻轻哄他。身上早给蹭满灰尘蛛网,他也不在乎,见我们皆是一脸茫然,没好气地揭盅,“贪玩跟着厨子去酒窖,人家没看见他,给关在里面出不来了。”
一句说出来,连兰蕤笑容都冻在唇边,未雨脸色发青,未晞倒还冷静,只是嘴唇有点泛白。
未雨喃喃说:“这若是我儿子……”
未离翻给他个大大的白眼,“你敢打!”
未雨苦笑,“我不敢。”忽然想起来,“怎,怎么找到的?”
未离宠爱地低头看雅脏兮兮小脸,“想从通风口爬出去,给卡在那里,哭得半层楼都听到,整个厨房吓坏了,以为白日闹鬼。有位Porcelain大师傅现在还在用菜刀剁菜板,说是可以避邪。”
我算是开了眼界,头一次在兰蕤脸上见到那种表情,仿佛嘴里含着什么味道离奇的东西,吞不得吐不得,苦不堪言。未雨已经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连镇定惊人的未晞都没了形象,半张脸融化似的扭曲起来。
未离不以为然地抱着雅摇晃,见他不哭了,抬头对我们说:“洗澡去咯。”便轻快地走了,背影极开心。
我们俱是沉默,过半晌未雨一声怒吼,“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未晞苦笑,“哪个孩子?比你小了三十岁那个还是比你只小一岁的那个?”
未雨噎得不能作声。
兰蕤好不容易叹出一口气,“……还好未离在,不然……”
虽然未离自有办法,找到雅轻而易举,故此他并不担心。但兰蕤语气仍后怕得紧,情势说来简单,其实极为凶险,宅子太大,雅年纪又太小,万一困在哪里有个闪失,怎么同萧未澈及他身后一干人等交代。
大家又沉默下来,良久未晞才慢悠悠地问,“酒窖在地下?”
“是。”
“通风口在哪里?”
“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吧……”未雨声音渐低,我们面面相觑。
一分钟后未雨又一声大吼,“那小混蛋是怎么爬上去的?!”
我转头看了看,确定无论萧未澈抑或萧未离都已经不在附近,才放心叹了口气。
雅果然不是寻常孩子。兰蕤带我去过地下酒窖,规模相当可观,高度超过四公尺,通风口附近虽然有贮酒木架,然而要相信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爬得上去,也实在很需要一点想象力。
兰蕤又叹了口气,“不愧是LN当家亲选的继承人。”
未雨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这孩子跟只野猫似的四处乱爬是家学渊源?”
兰蕤少有地语塞。
未晞四平八稳地说:“这里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未雨吸了口气刚想爆发,与未晞一对眼神立刻会意,苦笑连连,“不不不,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在讨论今晚的菜单。”
未晞施施然回答,“我想也是。”
我看着他们兄弟泰然自若地一致转身观赏大厅里陈设的鲜花,紫色郁金香为主,加上并蒂莲与情人草,所有布艺装饰都与此配合,有种冷静的华贵。
过一刻萧殊南与法埃尔由女侯爵亲自请出来坐了主位,我随在兰蕤身边,下手是未懿与瑽瑢,未离带着换好衣裳的雅出来,却挑了末席坐。雅照旧赖在他膝上,洗得干干净净,活脱又是个好好的象牙宝宝,身上穿了件月白色亚麻小套衫,一头黑鸦鸦的好头发缎子般发亮,梳得整整齐齐,照旧不碍他乱动,不一会儿又在未离怀里蹭得一塌糊涂。
餐肴丰盛自不必提,雅爬在桌上指点中意食物,未离百依百顺,只是不时纠正他英文句子里冒出的日文字。未澈倒是若无其事,正眼也不曾看,未离更不看他,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
接近尾声时未离拍拍雅,雅扑通跳下他膝头,一溜烟跑出去,未懿回头去看,未离悄悄给她比个手势,席上人都注意到,却无人作声。未雨想说什么,忽然一咧嘴,哀怨地看身边未晞,大抵不是给踩了脚就是暗中挨了一肘。
片刻音乐低低响起,盛了蛋糕的餐车慢慢滑进大门,看似无人在推,走了几步便有点歪斜,直奔一只巨大装饰花盆,惹得女侯爵骇笑。兰蕤咳了一声,忍笑过去扶正方向,所幸再走不远便到餐桌,法埃尔忍不住起身来看,萧殊南也微微挑眉,好容易餐车停住,雅一扭一扭地从后面蹭出来,昂首挺胸,额上有汗,张大嘴巴笑得露出乳牙。他小小一个人在后面推,被餐车挡得严严实实,实在趣致得很。
未雨拊掌,“我就说自动行走技术还没用到餐车上。”
未晞注视史前生命一样看着他,“是嘛,你居然没有认为是透明人推进来的。”
未雨诧异地回看,“拜托,未晞,你的想象力真的回归五十年代了么?”
法埃尔起身过来,又惊又爱地看着雅,萧殊南早会意地抱起孩子,他两人身高仿佛,恰够法埃尔爱惜地轻抚小雅脸颊。雅嘻嘻笑,又想吮手指,发觉抱着自己的是萧殊南,连忙把手藏到背后。未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兰蕤优雅地叹了口气,“原来也记打的。”
蛋糕上写了Porcelain文,四个字百年好合。兰蕤轻轻同我咬耳朵,“看。”
我细看那字迹,大惊,“你写的?”
他一按我手背,“嘘。”
蛋糕切开来,小雅自然得了最大一块,开心地抱着盘子回去,努力爬到未离怀里,银匙大力挖了最精致几朵奶油郁金香放到未离盘子里,见未离笑得灿若春花,便也咧开嘴笑,兴高采烈一头埋进蛋糕,吃得满脸甜腻。
未晞安静地说:“养儿防老,信焉。”
未雨扭曲着脸看他,“……你喝酒了吧。”
兰蕤淡淡说:“未离好久没笑这么开心了。”说着放一块蛋糕到我盘子里,我低头看,是百年好合那一个合字。
他轻声说:“给你。”
我慢慢叉起蛋糕送到嘴里。
真的很甜,甜得沁心。
晚上未懿带着瑽瑢来找我,拖我一起去后园看小雅,踏过溪上吊桥到了天涯海阁,还没上楼便给小雅哭声灌满耳朵。未懿伸伸舌头,找到未离的管家询问,才知道未离刚接了个内线电话。
未懿看我,又看瑽瑢,耸肩,“好吧,我去。”
她轻盈摸上楼去,过一会儿小雅哭声渐停,未懿自楼梯口探出头来对我们招手,“来。”
到了房间,雅已不哭了,蜷缩在未离怀里,小手搂着他脖子,还有些抽抽搭搭,一张脸埋在未离胸前,过半晌才抬头偷眼看我们。
未懿悄悄同我们说:“澈堂哥刚打电话过来,说明天要带小雅回日本。”
一语未了,那孩子哇呜一声又大哭起来。未离狠狠瞪未懿一眼,吓得她向后一跳,藏到瑽瑢身后,不敢作声。
未离再不理我们,只抱着小雅在房里走来走去,柔声哄他,快三岁的孩子,再轻也有十几公斤,未离又摇又拍抱了良久,额上一层细细汗珠,饶这样也不放下,纵容地随小雅挂在他身上抽泣。
瑽瑢轻轻说:“走吧。”
未懿同我一致点头。
回房我给兰蕤学说这一幕,兰蕤骇笑,之后又感慨,“明天可惨了。”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次日送别萧未澈时果如兰蕤所言,小雅死活不肯回家,在门厅里撒泼耍赖,拖着未离绝不放手,整个人缠在他身上,剥都剥不下来,嘴里哩哩啰啰含糊哭叫,急得不知所措,又是两种语言混用,半晌听不分明说的什么。
未离俯身哄他,也急出一头汗,半点不奏效。小雅似铁了心不肯走,索性把外套都扯下来扔了一地,抱着未离不放。萧未澈本在门前安静等待,见儿子实在闹得不像话,大步上前。未雨想拦又不敢,迟了一步,未澈已欺近,不理未离,抬手抓住小雅后颈,轻轻用力,小雅便止了哭,四肢酥麻地软下来,被未澈利落提起。
未离当场怔住,似料不到未澈竟敢自他面前强行带走小雅,足足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疾步追出去,未澈已下了台阶,早有侍卫拉开车门,他信手将小雅向车里一丢,力道刚好教他在座椅上摔个四脚朝天,又没撞到自己。
未离尖声吼了出来,“萧未澈你这个混蛋!”嗓音都变了调。
未澈看也不看他,径自上车,简短吩咐,“走。”
未离已扑了上去,兰蕤一推未雨,未晞也早会意,兄弟俩同时冲上去紧紧扣住未离。雅爬起来扑在后窗上狠命敲打,小脸在玻璃上挤成扁扁一片,眼泪鼻涕汗水擦得窗上水渍模糊。车一发动,他抓得不稳,仰面朝天栽了过去,被未澈一把提住,按回座位上。
未离嘶声大叫,“你再敢碰他!”手掌已摸上他不离身的那只挎包,未雨脸色剧变,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吼,“别吓到孩子!”
未离重重一震,慢慢沉默下来,未雨压着他的手直到他彻底不挣扎,这才缓缓放开,轻声叫他,“未离……”
未离头一低,甩开两个堂哥,转身就跑。
过半晌有人通报兰蕤,园溪上通往天涯海阁的吊桥被升了起来。意即未离的住处同主宅暂时断了来往。
兰蕤苦笑,摆摆手示意不必紧张,对我耸了耸肩,“没关系,有后门。”
吊桥再放下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初冬了。兰蕤得到通风报信,丢我一叠文件和机票,笑说:“去看看他吧。”
我打个冷战,诧异地看他。兰蕤笑得益发温存,“这合家上下,他怕是只肯见你。”
我恻恻地跑去后园,不想拂逆兰蕤的意思。到未离房间,他正坐在地上,抱着那只巨大的平绒长颈鹿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放进储物袋。原本满地丢置的玩具已经整理好大半。
我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他并不回头,过一刻低声说:“再来的时候,说不定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了吧。”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胸口微微发闷,为他那一句话。
他抬头看我,视线有点茫然,忽然说:“那孩子临走还留下一只金鱼给我呢。”
我怔了半晌才猜到是那只浴室玩具。
他镇静下来,徐徐地问,“找我有事?”
我默默递给他文件和机票,未离看了几眼,将机票在手上拍了拍,忽地扔还给我,“给小央说,我要先去趟日本。”
“好……”
他突然露出个极温柔可爱笑靥,芙蓉般清香四溢,视线飘开去,仿佛满地幼花开谢,遍是回忆,“那孩子回去就打电话给我呢……真笨,还是英文日文一起用,听得累死人。”
我望着他便懂了何谓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回去同兰蕤说了,兰蕤失笑,答一个字,“好。”过半晌又说,“难得LN有心招待咱们家的人。”重音微微落后。
我看他一眼,他不动声色又一笑。
隔几日未离便去了日本,之后会转去Porcelain中京参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