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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6刚成立的时候,许璟熙还不会打鼓。李邵扬找朋友借了鼓和场地,给许璟熙用。那地方是一个酒吧,白天没有人,许璟熙拿到钥匙,随时都能去。那时候,他发了疯地打鼓,只要有时间就过去。在练鼓的时间里,如果不是和李邵扬一个学院,和叶若飞一个寝室,他很可能连续两个月都见不到他们。
原先是为了和叶若飞在一起才去打鼓,后来渐渐在挥动鼓棒的过程中找到了快感。终于,他的技术开始有起色,1856的成员凑钱给他买了鼓。在最开始的时间里,为了省钱,每天只吃馒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1856慢慢成长起来了,本来只是玩玩的一群人开始想是不是可以走得更远。
叶若飞死后,1856停止活动了一段时间,26岁的时候,许璟熙、李邵扬、yellow、正广又聚到了一起。
许璟熙记得很多1856刚成立时的细节,他们五个年轻人在马路上手拉手穿拖鞋走,那时候唱很多歌,唱回到拉萨,也唱梦回唐朝。李邵扬明明是弹吉他的,却仿佛调也找不到,扯着嗓子乱吼。许璟熙一板一眼地唱,心中屯满梦想。
那时候,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在质疑青春被虚度,许璟熙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青春。他一边画漫画,一边打鼓。李邵扬他们都叫他灵猫,叶若飞也叫他灵猫,但有时候忘记,叫他许璟熙。许璟熙以为这种生活会往下走十几年,至少也得几年,他没想到变化来得那么快。
许璟熙不是能坦然接受改变的性格。那件事之后,在接近十年的时间里,许璟熙依旧活在那场死亡中。
他的反应开始变得很慢,很多新的东西不去学习,他像是活在叶若飞死的那一年,等待叶若飞追上来的脚步。以前在乎的事情变得不在意,以前不在乎的事情变得在乎。许璟熙埋头画画,也埋头打鼓。在1856停止活动期间,不论多忙,他都会每天打鼓。在赶稿赶到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的时候,他也会拿出至少半个小时来打鼓。
26岁之前,许璟熙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太好,他夏天容易热感冒,冬天则发烧或者受寒。大学的第一个夏天许璟熙感了冒,半夜里变成高烧,叶若飞赶紧背起他去校医院。校医院的值班医生见热度太高,建议转去医院。叶若飞便背着许璟熙往医院赶。许璟熙趴在叶若飞背上,他想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呀,但句子依旧没说出口。现在许璟熙想,已经是错过了一生的机会了。
许璟熙吊水,叶若飞陪在旁边。本来就糊涂的许璟熙烧得更加糊涂,他想起高二时有一起喝高了,和叶若飞光膀子窝在一起过了一夜。他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有射精,但却没有做过的感觉。那时两人都刚睡醒,酒没醒睡意也还在,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各自回家了。回家后再睡一觉起来,想一想这才觉得尴尬。
似乎是差点做到最后一步,不过许璟熙没有印象就是了。
下次见面已经是三四天之后,就算是尴尬,也在这几天中被压制下去。之后还是和好朋友一样相处,大约是把这当做青春期萌动。其实不去想也就渐渐忘了。
人们常常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从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对于许璟熙来说,这个人是叶若飞,除此之外还有李邵扬、正广和yellow。因为他们,他在鼓手这条路上走了这么久。
许璟熙也在想,叶若飞的死,同样改变了很多人。改变了他,改变了叶简平,改变了石云帆,改变了李邵扬……或许还改变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许璟熙从这件事开始重新考量人生,像一把丈量人生的尺断了,开始重新锻造。
叶简平本来不是认真读书和工作的性格,因为叶若飞的死,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像是将他哥哥身上的东西选择性地保留下来。
原先的石云帆不和任何人亲近,很少把别人的甚至自己的事情当一回事,叶若飞死后,他戒了烟戒了酒,等许璟熙再一次见到他,已经不相信面前这个人是石云帆了。
如果叶若飞活着的话,1856没有重组的可能,大家毕业之后肯定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正是因为叶若飞的死,四个人最终又一次走到一起。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因为那场车祸改变了原有的方向,驶向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的远方。
第二十章:再见的那一天——石云帆
如果有来世的话,该是怎样的呢。是刚刚死了就可以重新来过,还是要忘却以前的事情才能重头开始。
有太多关于鬼魅的传说,有的说死后要喝孟婆汤,忘记从前;有的说无法离去的小鬼们藏下檐下的阴影中;有的说铁锈的出现是因为不存在的人流泪了。
一直在想这些鬼怪的事,就这样,十四年过去了,背着这份罪恶走了十四年。
刚开始隐藏在心中的罪恶,现在已经彰显在表面,它冲破了纤维,撕开果皮,浓稠的血液流了出来。
两年前,叶简平还没有原谅自己,但今年过年之后,他似乎也选择了释怀。
过年的那天,石云帆和叶简平、许璟熙坐在一起,石云帆还记得他们高中时候的模样。这些与叶若飞有关的人们所经历的并不是一场虚无的梦,而是得到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们把石头怀揣在胸膛中走了十四年。
今年,大家选择了扔掉石头,重新开始。然而石云帆还抱着那块石头往前走。
他扔不掉那块石头,是因为有着比爱还要痛的罪恶、比罪恶还要痛的爱。
还记得那年夏天的后半段,他和叶若飞在路上走,汗水打湿了衣服。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了一块水塘。
“大热天,有这么个地方太棒了。”叶若飞说。
“还可以。”石云帆说。
夏天过去了大半,说再见的时候要到了。以前的朋友,石云帆都会忘得精光。
在水塘边坐下,靠着树看田田的荷叶。这时候荷花大部分落了,莲蓬在荷叶上抬着头。
“是野菱角!”叶若飞指着水面上一团像水草的东西说,“和菜场里买的菱角不一样,这个是野菱角,很小很小的,但味道很好,我去采给你。”
石云帆没多大的兴趣,不过叶若飞既然要去采,他也懒得阻止。
叶若飞一手拉着河边的树,一手把那团草拨过来,折下几颗野菱角。
“弄到手啦。”他走过来,拉起石云帆的手,把小小的菱角放在石云帆的手心中。
“你不吃?”石云帆问。
“我以前吃过,这个给你。就几颗,你吃了吧。多了也不去弄它。”
石云帆剥开嫩壳,里面只有很小的菱角肉,他还没有尝到味道就吞了下去,嘴里有种清香的味道。
“是不是有点麻烦,我给你剥吧。”叶若飞说。
“你自己留着吃。”石云帆把菱角交还给叶若飞。
叶若飞坐下树下吃完了两颗菱角,抬起头对石云帆说:“你什么时候收拾东西去大学。你去了还回来吗?听说你要把你以前的房子给租了。”
“我可能永远不回来了,我住哪里都一个样。”
“这里也算是一个家,你住了那么多年。既然不缺那点钱,留着它也好,还能回来住。”
“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不回来这里,我就没法见到你了吧。”
“大概吧。”风吹起了荷叶,石云帆顿了顿,说,“我今天就是要和你道个别,我准备早点去大学报到。”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晨。”
“不再多留几天了吗?这么早去学校有接待吗?怎么赶得这么急?”
“车票早就买好了,明天走,学校没接待我过去先招待所里住几天。”
“我明天去送你吧。还有,我以后能去那里看你吗?”
“再说吧。”石云帆看了看天,“夏天都要结束了。”
没有说过再见的夏天结束了。
叶若飞死后的第十四年后,那个秋天,石云帆一个人开车去西藏。他在成都租了车,一路开过去。与北京截然不同的地理特征在眼前展现,从正面冲击心脏。车行至巴塘,石云帆在路边停车,他走下来,坐在石头上喝水。
天空开阔到仿佛像个钟罩一样盖着大地,雪山上有云。石云帆开始怀疑在那里真的住着什么神明。
他面向连绵的雪山跪下,水洒在他的脚边。他把头按在地上。
祈求什么呢,是祈求自己得到救赎,还是祈求别人来救赎自己;是祈求事情从没有发生过,还是祈求一切都重来一次。
没有什么比不可能更可怕,也没有什么比祈祷时还保持着理性更罪恶。
“再见一次吧,让我和叶若飞。”
“让我再见他一面吧。”
到了再见的那一天,会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呢。能够说什么话来表述这十四年,能够用什么样的语言来道歉。
太寡淡了,在一天中描述完十几年。
或许在那一天中,能够做得只有好好说句再见。
再见了,叶若飞。
我爱你。但是我要和你说再见了。
再见了。
我曾经挚爱的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