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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猛地挣起身,一回头看见赵义德手扶着头颅、浑身是血就站在那里!明明周围暗得没有一丝光,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具残躯上,每一处悬吊吊的烂肉。
“啊!”他失声大喊,僵硬着后退。
“顾惜朝——!偿我命来——!”残躯向他扑过来。
“不要!”他吼叫着,失去血色的脸因恐惧而扭曲;他抬手挡在眼前,好象这样就可以抵挡住恶鬼。
腰间突然袭来一波要命的痛楚!冲得他几乎站不稳脚跟!顾惜朝痛呼出声,用手掌紧紧去按压那处地方。
也正是由于这阵疼痛,瞬间把他从噩梦中弄醒过来。
右手掌却仍旧按在腰侧,从梦里到梦外。
同上次一样,痛感瞬间即过。但这次,和着梦中的恐怖景象,让他无法再忽视!
◎友情提示:
关于泡状囊袋的出场与用法,首见于第4章中。
关于小顾得到泡状囊袋的经过,不明之处请参见第12、17章。
30。
青衫人影夺出帐外,似有什么心急火燎之事,步履匆匆。
疾步走到营外溪涧旁,寻了处水流缓徐的地方,脱下外衣随便丢在一旁,反手解开腰带,又取下装藏神哭小斧的布袋。
顾不得冷,三两下拉扯开中衣,半边衣裳尽褪,半边挂在肩头。顾惜朝蹲下身,背对着溪水半跪,扭头向后看去。
这一看,禁不住变了脸色!
只见——水面倒影中赤裸的右后腰间,皮肤被像是龙鳞的纹络布满了一大片,触目异样恐怖。
从来不曾听过遇过的事,心中免不了慌乱成团。带着躁动,不敢相信地反复抚过那处皮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成这样?!
最后竟然变成一声低骂。
这算什么?那老匹夫的恶咒么?!
刀……?
狠魅的眸珠急剧收缩了一下。
他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着什么事,但至少肯定,跟赵将的佩刀有关。
那把佩刀——‘乌龙’!
第二日,赵义德的尸体就地依军礼实行了云葬。
云葬,就是指当行军路途中有将领死亡、情况特殊不便携运遗体时,将尸身以马革密裹,涂上虫蚁不喜的药草汁,捆悬于高大树木的枝干间暂存。待到军队打完仗回程时,再将遗体一并带返故乡下土,到那时,就称为“根葬”。
浮云四海,落叶归根。
这一事件到达最后,是以“意外遭难”的定论作为了收场。风神之牙痛失得力战将,甚至失得毫无价值。
除了戚少商,没有人怀疑那始作俑者其实非乃鱼鸲。
紧隔数日,彦烨传下公谕,令准顾惜朝手执绿玉珏,于军中调度左翼兵将。
于是从那时起,风神左翼虽看似迟迟没立主将,实则早已有人兵权在握。
在他最得逞得意的时候,戚少商来见到他,说了这些天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恭喜——终于得偿所愿。”话说得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无法忽略其中的深刻讽意。
他的笑容僵在了眼中。
原来刺伤别人的利器,另一头同样也可以刺伤自己。甚至,还可能更深、更痛。
共宿一帐,默而不视。行军路上,相隔数远。
——就是这些日子来戚顾两人的相处模式。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戚少商对顾惜朝的态度。而顾惜朝也看似全无反应,不求不闹,由得这样下去。
让他忧心的事还不止于此。
“佩刀?”
“我听说赵将军的佩刀一直没有被找到,可是真的?”——当然不会被找到,那刀就附在他身上!
彦烨扭头看回前路,不甚在意地回答:“对。那山坝附近有许多深坑,可能是与鸟兽缠斗间,失手掉了下去。”
听他言中口气,那并不是一把十分重要的刀。
顾惜朝心里迅速盘算着,应该怎样去问才能听到想要的东西,而又不至于引起怀疑……
彦烨突然收住步子。
几乎是与此同时,飞卫双手紧按上刀柄,警惕地聆听四周。很快,征询的目光对上彦烨。
一秒、两秒……脚步只停滞了一小会儿,慢慢地,又开始向前迈出,一步、两步……
挥挥手,彦烨静静地招来传令兵,低声道:“让大家都小心点,不要弄出大的声响。这附近不只我们。”
不只我们……还有别人?会是敌人吗?!
传令兵神色慎重地一点头,退开。
放眼脚下,军队目前所处的是一片荒芜之地,本属于垒鄞山区的中部,靠近木尔多分水岭。也许是因为地下水源的成分影响了土质,也许是长年接收不到阳光的直射……无论是出于何种原由,这一片土地反正都是寸草不生,既不潮湿,也不阴冷——放在树木荫荫的山野中,这一段空白的确显得突兀了。
若是寻常的荒芜也就罢了,偏偏这里嶙峋的石头又多得出奇。大块的石头多数陷在硬土中,有的堆叠起来,巨人般散伏于土黄|色的荒地四处。
马车碾过细石上,很难不发出声响。
更行不久,顾惜朝一个瞥见远处石碓后露出一双人的眼睛——那是双极端怯生的眼睛,只闪露了刹那,就飞快地隐蔽起来,然后,有物体从石块后像猫儿一般地窜走。
靠近彦烨身边,顾惜朝若无其事般,平声道:“石后有人。”
“……是‘暗虫’。”
彦烨点头表示已知晓。眼睛极细微地扫了一下侧方石碓,神色中镀着鄙视:“……半人半妖的卑贱种族,不必理会。”
可是,不一会儿,后方传出了小团范围的骚动声。很快,就有士兵跑来上报:
“小的们抓到一只暗虫!请麾主发话!”
彦烨看也没有看回去,只淡淡道:“随意处置好了。”
刘显简单朝后张望了一下,脚步未停,带着疑惑:“这块地方怎么会有暗虫?”
他原以为,暗虫出没的地域只有茂阳南部、中部一带,却不知何时已分散到如此之广?
“应该是柯亚族系的一个分支,游移到了这里。”彦烨略一环顾:“暗虫活动的范围变得太快,回去后要记得报予朝廷,不能再像当初的乌玺国一样放之任之了。”
仔细看去,四周许多堆叠的石块都把其下围成了天然的洞窟,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这种荒凉、肮脏、坑凹的地态倒是很适合那种不配见光的物种生存!
——每个人的脸上都在这样说着。
“啐!”刘显粗嫌地朝前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灭法之变’时就该把那些私通妖师的娘儿们宰了!也不会留下这些不伦不类的后世怪种,看见就让人躁!”
所谓的暗虫,有着最尴尬的身份立场,被人类和妖兽共同驱逐和排斥着。在人类看来,它们背叛了先祖的血脉,混杂了可恨的妖寅之血,是最丑陋的、下贱的、脏污的,它们的存在是活该遭到天谴的;在妖兽看来,它们身上散发着人类特有的恶臭,是应该被狠狠撕裂、刨挖、生吞下肚的对象,永远不被原谅。
所以,它们只被允许生活在肮脏不起眼的角落,犹如洞窟、洼谷、烂沼的一切地方。
这种叫做暗虫的生物,其种族在另外两家百年战争的宏诗中,轻比鸿毛,贱如败絮,顶着人类的鄙视和妖兽的敌视,用着自己的方式——畏惧逃避来承受。
日落时分,军队选在将入山林的边缘处、靠近木尔多分水岭的岭脚旁扎营。
状似大地脊背的长条岭丘下,军队成堆围坐。其中某一处,在某一刻,戚少商按垂着眼睑,沉厉而平静地起身就走。对于旁侧正缓缓朝他走来的一人,他仿佛没有看见,也仿佛视而不见。
顾惜朝脚步渐渐停住。在很近的地方,看着背影离去,某种类似于失落的神色在脸上一闪即过。良久,他才自嘲般轻哼一声。
还是这样吗,要闹到何时?
身后一片人声嘈杂。
他回头看,竟是一群士兵牵来了白日里被抓获的那只暗虫!这只暗虫的脖子上牢牢地捆了一圈麻绳,双手揪着绳结以不致窒息,而绳子的另一头则握在人的手中。
其实从身形和外貌上来看,‘暗虫’都与人类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知是因为天生肤色还是太脏的缘故,它身上都是斑斑驳驳、黑污一团一团的。泥炭一样的脸上除了眼睛还算正常外,其余部位都花得不成样,活像乱涂了脸谱。
唯一明显的是,这只暗虫的双手手背上长满了浓密的短毛,乍一看去像戴着兽毛手套。那毛也不知原先是什么颜色,反正现在已是被糊成泥条了。
粗糙皮叶的遮挡下,有丰满的双|乳,是一只母暗虫。
二十多名士兵围成了一圈,把那母暗虫放到中间,它立刻惊慌地想要四处躲避,却又不敢穿越人群逃走,急得嗷嗷直叫。
顾惜朝透过人群的间隙,冷眼旁观着。
“我跟你打赌,这只会讲人话!”一个士兵越众而出,抬起脚踩在匍匐的暗虫背上,顺手摘下角弓套住它的脖子,用力一勾,那暗虫被迫高高向后仰起了头。
接他话的士兵戏耍地笑道:“它要是会讲话,早他娘的喊饶命了!赌!你他娘输了脱裤子!”
这一搭一唱话即出,人群中立马起哄跟着助阵。暗虫,不过是他们拿来寻开心的工具,就跟赌一只蛞蝓是雌是雄没差,关键在于过程的精彩。
踩住暗虫的士兵来劲似的从背筒中抽出箭,一手揪起暗虫的头发,一手把箭杆撬进它嘴里捣鼓一气,边大喊着:“说话!”
暗虫艰难地发着呜咽声,周围的人都像看好戏一样取笑起来。那名士兵嘟嚷了一句脏话,有些来气地走进人群找来一支火把——看来他是铁了心,哪怕是根木头也要折磨到它开口!
那只暗虫正趴在地上吐着满嘴的血锈水,冷不防屁股一烫,尖叫着蹦了起来,惹得围观的人,包括手持火把的人,一阵捧腹大笑。
燃烧着的火团又贴拢了来,士兵残忍而戏弄地送着火把,不停去炙烤它的身体。暗虫在地面滚动着,惊慌失措地爬起到处逃窜,眼看接近人群了,那些粗壮的手臂就伸过来,吆喝着使劲拍打、掀推它,想把它赶回圈中央。
炽热的火把又支到了屁股后!这一下子刺激,竟让它不顾一切地从人腿缝间挣脱出去,抱头向前跑。那些个士兵因为一不留神没挡住,都叫骂了起来!
“嘭!”
——重重一声闷响!众人只见逃跑中暗虫的身子突然连滚了数番后,搐动着仰躺在地上,细碎发出呻吟。
而很快,踢中它脑部的那条腿就再次压了下去,一脚踏住它胸脯,不再给它翻身喘息的机会。
这极狠准的一招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片刻的失神。
暗虫的脑子也似乎被踢得不太清醒了。
31。
还没到营休时刻。
彦烨今日却显得特别疲累,在看阅地图资料时,竟就这么靠着山壁睡了过去。
这一夜军队没有搭拉帐篷,只是简单的野地露宿。
六名近卫好手守在旁侧,丝毫不怠地保持警惕。
一小队士兵带着值夜哨所需的响箭、烟火,行姿整肃地经过这里。
同是一身哨兵戎装、容色刚毅走在领头位置的是飞卫。
安插哨手的任务一直是由他负责。而他自己,今夜正是被罚值守的最后一日。
自然地看了看那边,竖起手,让后面的人暂停住。
踩着地面轻轻走过去,六名侍卫早见是飞将军,全不过问阻拦。
他曾经也是这六人中的一员。
蹲下身,小心地将彦烨身上滑落的皮毯拉回肩头,收紧了呼吸和力道,尽量不去吵醒他。
有一瞬间的感觉,就好象又回到了昔年。
那时候,他是他最得力的近侍,而他是他最平易的主上。
现在,主上仍是主上,他却不再得到他的一丝信任、一分重视。
为什么?永远追问着为什么,也找不回答案。
“将军?”
守侯一旁的哨兵试探地唤了声,提醒他该走了。
也是,他们要替彼此分担的事还很多。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飞卫站起身,一面走回队伍,一面低声道:“先去岭背河滩。”
眼中升腾的一丝阴狠平淡下来,换上一张不带多余表情的脸。
顾惜朝审视的眼光扫过踩在脚下的暗虫,冷冷中带着轻狂。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似地,围上前,开始一口一个“顾公子”地叫。
现在,没有人能够忽视他手执绿玉珏、掌管左翼队的身份。
在这军队里,有人怕他,有人敬他,有人猜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在那样的皮相下,藏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性子?他又有着怎样,高深莫测的能力?
其实,很多人还只是看到顾惜朝性情中的冰山一角。
当局者,总是迷。
旁观者呢?以为能看清一切,却只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