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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仰起头转身深吸了一口气。眼瞅着亨利神父捧着本书正走到栏杆边上,便抬手打了个招呼。
亨利神父露出个和煦笑脸,问苏继云愿不愿意听他讲故事。闻言苏继云有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亨利神父总是把他当个小孩子,就连传教布道也要换成这种方式讲,不过亨利神父对他也算好,既然是无以为报,那听他唠叨唠叨也是可以的。于是他朝着对方一脸虔诚的点了点头。
在信仰方面,苏继云大概是个最正宗的无信仰主义者。亨利神父怀着普度众生之心,曾经无数次有意无意的要把他培养成一个纯洁的基督教徒,最终只能在他的瞌睡下不了了之。
现在,坐在神父对面,苏继云又开始打瞌睡,亨利神父发现他好像永远睡不满,不过苏继云睡着了,亨利神父又有种发自内心的满意。因为对方睡着了的样子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完全符合了他心中东方天使的想象,醒了就完全不是一个样了。
苏继云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亨利神父:“神父,你干嘛要去中国呢?”
“传教,带给众人福音。”亨利神父笑着答道,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希望。
苏继云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评价道:“中国有和尚、尼姑、道士,你这外来的神父去了没人理会的。”顿了顿,他又笑着道:“听说现在国内打仗乱得很,你不怕过去了被人一不小心给咔嚓了?”说着,比了个斩首的动作,笑盈盈的看着对方。
这种局面亨利神父估计是没有想过的,当即脸上就泛起了一层红色。苏继云看够了,“哈哈”笑道:“看把你吓的!”说完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下:“放心,你们这些洋人现在估计在国内是耀武扬威的了,要死,死不到你头上。”
闻言亨利神父的表情愈发尴尬了,只默默的划了个十字。苏继云凑过脸去,冷声道:“洋人在中国犯的罪可多了,划十字也没用的”说完他坐了回去,一脸悠然的道:“不过亨利神父,你是好人。”
亨利神父被对方挤兑这么半天总算听到了一句好话,这时便抬头看向苏继云:“你可以回家了也很好,应当是很开心。”
苏继云愣了愣,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当然开心。”
气氛陷入冷局,亨利神父想了半天道:“工厂被烧毁了,中将大人估计会很生气。”
闻言苏继云古怪的笑了,点了点头道:“嗯,不过应该是没法生气了。”
接触到亨利神父的疑惑的眼神,他打了个哈哈道:“事已至此是吧,生气也没用了。”站起身走到对方跟前,苏继云拍了拍神父的肩膀:“神父,船过几天就到上海啦,不用担心,我帮你做事。”说完转过身往外走。
亨利神父愕然道:“你不回家?”
苏继云头也不回,奇奇怪怪拖长了调子的声音传过来:“……今日兵败至此,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亨利神父没听懂,兀自摇了摇头也不管他了。被苏继云这么一通惊吓,就算没事也有点心慌,连忙起身去翻皮箱里的联系人目录,见诸事一应俱全,才安下心来。
第 44 章
亨利神父以为苏继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下了船,对方竟然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正中午的码头前一派车水马龙之象,没等亨利神父开口,苏继云便叫来了两乘黄包车,向着沪西路慈恩教堂去了。到了教堂门口,他先下了车,仰头看了看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几步跨上台阶用力拍了拍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位年迈的修女探出头来:“今天不做礼拜,请您明天过来吧。”说完便要关门。苏继云抬手止住对方的动作:“谁是来做礼拜的,让你们这管事的出来吧。”
老修女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中国人,当即便有点瞠目结舌。亨利神父皱了皱眉,提着行李快步走到门前朝对方点了点头,说明了来意,对方才恍然大悟的将这两人引到了会客室。
亨利神父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在来之前,他对西恩神父很做了一番了解,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在这片异域土地播撒福音,让更多人感受到上帝的爱。苏继云在屋里转悠了片刻,站到沙发后面低声道:“神父,这儿挺不错的!房子又大又新!”
亨利神父抬头咽了咽唾沫,没告诉对方自己只是来这里报到。不过他现在也没搞明白怎么就让他跟着自己过来了,等见完西恩神父再说吧,说不定西恩神父把自己派到一个偏远之地,这小子就不愿意去了。
因为最近新建起了一个共济会,西恩神父忙的脚不沾地的出席各个活动,白纸黑字的报道刊登了,金灿灿的彩旗勋章也捧了回来,可是赈灾救困的现场还是偶尔要去的,西恩神父自感j□j乏术,便提笔往国内教会发去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倡议信。
现在看到亨利一脸崇敬的站在自己面前,西恩神父感觉真是喜从心来。装模做样的说了些门面话,西恩神父语重心长让对方要谨遵教义,勤勤恳恳,然后便把共济会下的赈灾所撂给了亨利。
苏继云自觉这大胡子老头不是什么好人,见亨利神父又被对方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出言问道:“西恩神父,请问赈灾所在哪里呢?”
亨利神父瞟了他一眼,也向西恩投去了询问目光。
西恩神父早见到了苏继云,这时便皱眉问道:“这位是?”
“他是”亨利神父顿时大为尴尬,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苏继云。哪知苏继云倒没怯场,朝着西恩神父低头道:“我是亨利神父的助手。”
“哦,什么时候入教的?难不成在法国?刚才亨利神父说是上午才到。”西恩神父看着这俊秀的中国青年笑了笑,眼底暗含了怀疑。
苏继云倒是面不改色:“不瞒您说,我跟亨利神父是在邮轮上相遇的,还没来的及施洗,亨利神父教义讲的太好了,确实是让人醍醐灌顶、心悦诚服。”
巧舌如簧的讲了一长串,苏继云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真诚笑容,要不是知道事实,亨利神父都要信以为真了。不过西恩神父听完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教徒是不嫌多的,这个中国青年看起来也是乖巧伶俐,亨利初来乍到,倒是可以让他去帮忙。
交代了赈灾会的相关事项,西恩神父出门离开了。修女过来把这二位引到了客房,嘱咐亨利神父待会去副楼餐厅用餐。
门一关上,亨利神父放下箱子道:“杰瑞,你刚才跟西恩神父撒谎,这样不好。”苏继云教过他念名字,不过亨利神父总是读不大准,最后苏继云就只有默认了这一外国名字。
闻言苏继云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几步走到卫生间去。
亨利神父皱了皱眉,听到里面传来了水声,苏继云的声音响了起来:“神父,这边客房有浴缸呢,还有热水。”
亨利神父跟着走了过去,看他在洗脸池边撩了点热水在扑倒脸上,忍不住出言问道:“你真的不回家了?不找你父亲母亲?”
苏继云抬手擦了把脸,睫毛湿漉漉的根根笔直,目光却是生冷:“我没有家,爸妈早就死了。”说完,他靠在墙上定定的看着亨利神父道:“神父,我没地方去呢。”
亨利神父一时间感觉心乱如麻,明知道对方的话里没个真假,还是闭上眼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以长辈怜悯疼爱的语气安慰了苏继云一番。以他的年纪也够做对方的叔叔了,不过亨利神父总感觉对方像自己的小孩子,纵然他从来不曾结过婚。
苏继云驻足听了不出十秒,伸手在池子边的毛巾上蹭了蹭,歪着脑袋笑道:“神父,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亨利神父闭了嘴,感觉自己一腔好心全喂了狗,看着苏继云一步两个个台阶的跳着往餐厅走,亨利神父有点挫败,同时在心里认定这家伙肯定是在骗人,有谁提到已逝的父母会这个样子呢。
几天之后,苏继云跟着亨利神父去了另一家教堂,教堂设在英法租界边缘,是个古老斑驳、肮脏破旧的建筑,平时并未有很多人前来礼拜,不过最近算是涨了点名气,因为新设的赈灾办公室就在这里。
这一年皖北、鲁北连发旱灾蝗祸,饥荒之下,盗匪蜂起,不少人背井离乡流亡到了上海。不少商家教友自发捐款济贫救灾,教会也办起了共济堂。
亨利神父怀着颗救济之心到了这里,一下子便找到了用武之地,稍作休息便开始组织活动筹款准备,忙成了一根孤零零的陀螺——他那冒牌助手起初还帮着他做些事情,过了几天便不见了踪影。亨利神父以为他是出去贪玩去了,也不去找他。反正到了晚上总能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有时候苏继云还会敲门给他送些点心。虽然是神出鬼没,人倒是改头换面了一番,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亨利神父想估计他只是缺个住处,过不了一阵子便会搬出去了。
一个月后,简易的保育院建了起来,房子是个老旧的医院改成,只在门廊外墙做了修葺,不过好歹医护人员是请来了,病床支架也筹集了一部分。挂着红绸大花簇新匾额挂在大门旁边,看起来也算可以了。西恩神父请了不少政、商两界人才,大家其乐融融的立在医院门口,统一的是冠冕堂皇。
苏继云轻轻推了一把亨利神父:“神父,你怎么不去合影?”
亨利神父转过头微笑着没说话,苏继云附耳过去叽叽喳喳道:“神父,你看那个戴帽子的商会会长,像不像只金鱼,只要照相机一夸嚓,他就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怕也变成金鱼样?”
说完,他低声叫道:“看,又成金鱼了!”
亨利神父扭头看他笑得两只眼睛都成了月牙形状,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清透白皙,一点都不似最初自己在法国教堂里见到的细脖子大脑袋萝卜头,倒是摇身变成了一身矜贵的少爷模样。转过目光看向前面,亨利神父从心底里泛起了一阵愉快。
苏继云并不大喜欢这种场面,要不是西恩神父要来,他早就尿遁而走了。此时见着各位互相寒暄着要散场了便往后退了几步,听得身后“哎呀”一声声,苏继云自觉踏上了某人的脚,忙掉过头一叠声的连喊抱歉。
被踩的是个戴眼镜的胖子,拖着脚龇牙咧嘴,恨不得当即跳起来。苏继云暗自感叹了下演技了得,见对方真疼得冒了汗才惶惶然伸手过去,搀着人退到了保育院里面,他找个凳子扶着对方坐了下来。胖子哎呀呀的踢掉皮鞋,苏继云一眼看到对方的袜子已然是映出了殷红的血迹,不由大为惊讶,一脸歉意的道:“先生,这,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您这脚趾头这么嫩,一踩就碎。”胖子摆了摆手:“唉,这也不怪你,我这脚趾头本来就受伤了”说着除掉袜子,露出了拇指上的纱布。
苏继云放下心来,眼睛向上翻了下道:“不早说,我还以为我这身如大石呢。”说完又道:“正好这儿就是医院,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吧。”
胖子点了点头,笑道:“那麻烦你了。”
找来了大夫替对方止血包扎,苏继云也没有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跟人聊起了天。原来这胖子名叫曾毓流,是个外来商人,说一个不地道的上海话,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门,世道乱,免不了就要同这些达官军阀打交道,拉好人脉关系。这次办保育院,虽说他捐的钱不多,可也算是荣誉会员之一。听完了介绍,苏继云坐在高脚凳上晃着两条长腿道:“哎,脚都没好来凑什么热闹呢”说完一耸肩膀,弯着嘴角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对方小心翼翼的穿袜子。
这要换别人肯定黑脸了,不过这位曾毓流倒是像没看见一样,弯下腰边穿袜子边问他:“你呢,是哪家的少爷,我以前倒没见过,莫不是刚留洋回来的。”
苏继云直起腰回答道:“我叫苏继云”,说完跳下凳子走到对方跟前,瞅着对方大了一倍的脚趾头道:“你这还能穿鞋吗?”
曾毓流拿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试着把脚往鞋里挤了挤,果然进不去。
苏继云歪着头看了半响道:“要不然你就待会等人走了再回去,现在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你这一瘸一拐的出去少不得要大惊小怪一番。”
曾毓流点了点头靠着椅背坐了,问道:“苏老弟,刚才见你跟亨利神父说话呢,你是他的教徒吗?”又夸赞道:“听说亨利神父是个很不错的人,这里的保育院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苏继云笑了笑:“我不是他的教徒。”
闻言曾毓流眼睛里流露出了失望:“真的?我还希望能通过你引荐给亨利神父呢。”
苏继云瞥了他一眼:“你要做礼拜,周末去教堂就是了,用不着我引荐。”
曾毓流摆了摆手:“那不一样,这信教就像找到了一位老师,好老师跟一般的老师还是有区别的,这个道理老弟你应该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