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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继云挨了二十鞭子,下边的人看出了大太太不喜欢这小子,便下了死力的抽,导致苏继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抬起头望向众人,他像只幼兽一样磕了磕头,嘴里含糊的叫到:“求求你们。”也有面色不忍的,可是瞧见大太太一脸的肃然,也不敢理会。只昆凌哭得泪流满面,刚叫一声“小哥哥”就被她妈捂了嘴。苏继云疼的眼前发黑,模模糊糊的想妈妈,想回家,想自己丢掉了小布包回不去了。在一阵阵袭来的疼痛后悔中,他晕了过去。
到了这日晚上,苏世昌果然是回来了,一路分花拂柳的到了饭厅,见众人早坐在那里了,便向坐在席首的大太太拱了拱手,笑道:“各位对不住,让诸位久等了。”大太太笑了笑,拉了他的手,说道:“不碍事,你有心来就可以了。”三姨太见这二爷心情不错,玩笑道:“太太,这可不依,您可是盼了一下午的,照我看啊,得罚酒。是不是呀?各位。”众人皆哄笑着称好,又有人说:“是得罚,太太寿辰我们可都是带了礼物的,二爷这两手空空的来,必须得自罚三杯。”苏世昌脸上红了红,笑道:“孝敬父母,讲究的是个真心,这些虚礼倒不重要。”又端起酒杯,道:“好吧,今日我自罚三杯,算是跟各位赔罪。”说罢一饮而尽。大太太看着他说:“慢些喝!你呀,若是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少奶奶回来,就是什么礼物没有我也是高兴的。”众人便齐齐附言,一时间倒是交杯捧盏,笑声满堂。
酒过三巡,苏世昌不经意间发现苏继云竟是不在席上,遂问道:“大家欢聚一堂,怎不把三弟也叫上?”话一出口,众人脸色便异彩纷呈起来,大太太说道:“他今儿个犯了错,我便小小惩戒了一下,想是还怄气着哪。不过既然进了苏家的门,就得受苏家的管教,不然以后出去丢的可是咱苏家的脸,是不是?”苏世昌闻言,笑着说:“当然,母亲管教的是。”他怎不知道他母亲的许多手段,只是今日大太太寿辰,做小伏低罢了。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得了空过去看看,于贵忽急急走了过来,咬着耳朵跟他窃窃私语道:“丝厂那边出了点乱子,钱经理急得满世界找您。”苏世昌摆了摆手,说:“知道了,你给老钱回个电话让他好生等着,我随后就到。”言毕,满脸歉意的跟众人告辞,转身离去。如此忙了三四天,才想起来当初还准备去看看苏继云,不过忘了便就忘了,不用再提。
苏继云在床上哀叫了几天,惹得张妈大发牢骚,不过倒是拿来消炎药粉给他涂了一层,并喝令他不准穿上衣服。因为害羞,他光着身子躲在一层薄被里,从上到下雪白的皮肤上鞭痕纵横,简直像条花纹斑斓的蛇。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苏继云身上的伤口大部分愈合了,只是性格更加孤僻起来,等闲不开口说一句话。无聊的时候也会去园子里走走,但遇见个把个人,定是要躲起来,等人过去了才出来。
这一日大晴,吃过午饭的时间,大家都在午睡,他自己偷偷的顺着杨柳荫往外走,一路到了正门的洋楼底下,四处观看了下,门房里的人正坐着打盹,没人注意到他。而楼上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他不动声色的往前走,正到楼梯口时,耳听楼上“碰”的一声摔门声,一个长衫男人“蹬蹬蹬”迅速的下了楼。苏继云躲也来不及躲,这时便看到对方站在楼梯转角处,一脸讶异的看着自己,他躬了躬身,双手垂在身侧,小声道:“大哥好。”
苏毅堂点了点头,几步走下楼梯,露出个微苦的笑脸,对于这来路不明的三弟,他总是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若不是太太过门时他已经大了,怕是也得如这孩子般受欺凌。将人领到屋后的游廊上,他问道:“中午不困么?怎么还走到这里来了?”苏继云摇了摇头,决定说假话:“我一个人瞎逛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苏毅堂不疑有他,又问他:“渴不渴?”苏继云道:“不渴。”说着拿手挠了挠脖子,苏毅堂看过去,发现那处的伤正是在结痂,已经变成了暗黑色。遂笑了笑说:“以后注意着些,没事别凑到大太太那边儿去,她寻不到你的错,便不会再罚你了。”苏继云低着头“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抬头问道:“大哥,能不能给我些钱。”苏毅堂以为是小孩子家要吃零食,便从口袋里翻出几块纸币递了过去,面有愧色的道:“钱都让你大嫂给拿走了,下个月大哥发薪水了带你看电影去,好不?”苏继云心想下个月我都不在这里了,但还是站起身点头说:“大哥,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张妈不见了人又该四处寻我了。”苏毅堂摸了下他的脑袋,说道:“去吧。”
苏继云捏着那几元钱心情激动的要命,本来他打算只身跑出去的,现在好像还有另一条路,攒钱,然后再回去找妈妈。偷偷摸摸的走回小院,他像是揣着个宝贝,往哪里藏都不安心,最后把钱放在了笔筒里。爬上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拿了照片出来,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末了,沉沉睡了过去。待到醒来天已经擦黑了,他唤了几声“张妈”倒是无人应答,又觉肚子饥火难耐,便下床一个人往厨房走,平日里他不愿去饭厅,都是张妈用食盒送过来,现在显然已经过了饭点,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吃的。
一路到了厨房,见仆人三三两两的正做些收捡工作。他垂着头在门口晃来晃去,见无一人理会,便大了胆子进去问一个女工:“姨,还有没有吃的?”那女工不耐烦道:“都这个点了,哪还有什么吃的!”苏继云挨了这通斥,便涨红了脸想要离去。这时,门口进来了个眉目含笑的丫头,笑着问道:“婶儿,中午的茶点还有么?三姨太她们正打十三圈呢,说是中午的芙蓉露不错,这不派了我过来问问。”几个人都忙起身满脸堆笑道:“有,有,这天热,晓得大家正餐都吃不下,所以早预备了些。”边说边快步去了后头,不时便拎了个食盒出来,交与那丫头,目送对方袅袅婷婷的走了。低头看见苏继云仍站在那里,便绷了脸喝道:“那是预备给太太她们的,小子。”苏继云犯了倔,这时便不言不动,那女工跟他僵持了会,骂骂咧咧的取了两个馒头给他。
过了几日,中午苏继云正躺在席子上昏昏欲睡,耳听门被推开了,以为是张妈,便未作理会。不料过了一会,有人推了推他,呼吸的气流也到了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叫他:“小哥哥醒醒!”睁开眼便看到昆凌蹲在床边,正看着他。苏继云坐了起来,垂下头说:“你怎么来了?”昆凌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淡,眼眶便红了,说:“小哥哥,对不起!”苏继云说道:“不用说对不起,以后你还是听你娘的话,不要跟我玩在一起比较好。”昆凌听了这话,张嘴便要嚎啕起来,又怕惊动了外间的仆人,便憋了回去,哽咽着说:“小哥哥你是不是不原谅我了,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撒谎的。”苏继云看她伤心得脸都哭花了,讷讷开口道:“我原谅你的,你别哭了。”昆凌闻言破涕为笑,道:“小哥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你看,我带了好多好东西来,你要是喜欢可以随便拿!”说着便打开捧着的铁盒子,一样样介绍起来,苏继云先是兴趣寥寥,忽然听到昆凌说“我妈说过这个可值钱了”时便出言问道:“真的吗?”那是一只小孩巴掌大的小玉兔,雕刻的栩栩如生,脚掌上镶了金线。见苏继云很是喜爱的样子,便说道:“这个给你吧!”苏继云握着那凉凉的兔子,又傻乎乎的道:“真的吗?”昆凌一昂脑袋,说道:“那当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继云得了这个小兔子,惴惴不安了几天,总担心无姨太过来要了回去,哪知时间一日日过去,倒是风平浪静,看来那个铁盒子里倒真是昆凌自己的私房宝贝。将小兔子埋在了院子的海棠树下,他难得的天天呆在了院里,守着那株海棠。
出逃
苏世昌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蹲在海棠树旁,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个小木棍在地上划拉着,小脸绷着,是个愁绪满怀的模样。遂脱口问道:“想什么哪?”苏继云闻言惊了下,随即窜起身,把小木棍藏到身后,支吾着:“没,没想什么,二哥好。”苏世昌见他穿了件薄薄的褂子,露出来的脖子手臂都细瘦极了,上面还隐隐有些未褪去的鞭痕。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便说道:“伤好了吧?执家法的人心里都有数,不会打死人的。”苏继云回想了下挨鞭子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低着头说:“已经好了。”
两人进了屋,苏世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苏继云跟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二哥,你看没看见我的小布包?放在我妈交给我的那个包里的。”苏世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嗯?”苏继云急急忙忙的解释道:“那个小布包上是红色的,上面绣着花,我妈临走前给我放在包里的。”苏世昌听了半响:“哦,是这样啊。”看见苏继云满目期待的看着他,又道:“我没有瞧见这样的小布包。”苏继云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又听见苏世昌问道:“里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物品?”苏继云刚想张口,又想起他娘的叮嘱,忙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苏世昌道:“那就好。”忽然看见了桌上的笔筒墨盒,隐隐有用过的痕迹,便出言问道:“识不识字?”苏继云紧张的看了看笔筒,答道:“识的不多,以前娘教的。”苏世昌便搂了下他的肩膀,说道:“来,写几个字看看。”明显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抖了下,也不放手,低头看着苏继云说:“没事,写得不好二哥不会骂你的。”苏继云强作镇定道:“嗯。”
真正写上了,苏世昌才发现这三弟的字当真漂亮,顺着握笔的手不动声色的往上看了看,对方抿着唇,正专注的写着,现出了清晰的双眼皮和长睫毛,眼尾拖得很长且微微上翘,衬着雪白柔嫩的双颊,正是个小型号的美少年。苏世昌将眼光转回纸上,心里暗暗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将这么个小玩意带回来,留着赏心悦目也不错。一时高兴,便开口许诺道:“看你这字写得不错,下个月跟昆凌一起上学去吧。”苏继云愕然抬头,“嗯”了一声。
低眉顺眼的恭送走了苏世昌,他先是将钱转移了位置,然后坐在床边思来想去,犹豫着是走是留。走的话还需要一笔钱,总不能拿着小兔子去买火车票。留下来,要是二哥的话算数,能去学堂也免了在家里受人欺负。想了半天,他溜下床去找那个包,翻箱倒柜了半天,他慌乱的发现包不见了。叫了几声“张妈”,他跑到门口,嚷道:“张妈!我的包呢?”张妈被他气势汹汹的一吼,眼神躲闪道:“前儿个收拾屋子我给扔掉了,反正男孩子家要它也是没什么用。”苏继云登时气疯了,捏着拳头问道:“扔哪儿了?”张妈抬手指了下门口道:“扔,扔门口的垃圾堆了啊。”看见苏继云跑了出去,又补充道:“别找啦,定是被人收走了。”苏继云四处找了个遍,想是找不到了,便两手空空的走了回去,简直恨极了这个地方。
接下来几天他没事去洋楼附近逛悠,希望能看见大哥再要点钱。这次多要一点,尽量凑够路费。可是大哥总也不见影,他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气闷得很。经过一道月亮门,苏继云绕了段路来到了一条长廊上,这地方极为安静,他找了个石凳,面朝着荷花塘坐了下来。坐了一会,长廊那头传来了脚步声,苏继云站到几丛垂下来的花藤下探头望了望,发现来人竟是上次去车站接他的人,不过换了身西装皮鞋,十分精神笔挺的样子。几大步走近了,看到他便饶有兴致的“哈”了一声。苏继云窘迫的喊道:“先生”,见对方眉开眼笑的说:“哎哟!小三爷,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别是没吃饱饭吧!?”苏继云慌忙摇了摇头,王笠荣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说道:“我就说嘛,跟着世昌这家伙进了苏家能有好。”看苏继云不言不语的站在旁边,道:“坐吧。我又不是苏家的人,不用怕。我是苏世昌他表哥,姓王,以后叫我王哥就行。”说罢又絮絮叨叨问了诸多问题,苏继云一边答,一边想这人看着倒是好人可话怎么这么多?哔哔呱呱,没完没了。末了心念一动,倒是有了主意,遂做出可怜样子问道:“王哥,你能不能给我些钱?”他本就是眉目如画,这般故意做来,更添无辜。王笠荣听了便将手抄到兜里,问道:“要多少?”苏继云不敢要得太多,便回道“二十。”王笠荣拉过他的手给他,便觉得那手凉凉薄薄,像块软玉。
苏世昌下午无事,呆在家里翻一本古籍小说,留声机里传出袅袅的歌声,正是个惬意之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