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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还能哭的话，终究是好事吧，那个家里，现在已经不再有人哭泣了，已经没有人还会为那个家哭泣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的话，还有谁会在乎呢？
FOX深深地呼吸着身边冰冷的空气，感觉它们贪婪地吸收自己肺部的热量，把自己的胸腔变得冰凉。
路灯昏黄，照落一地模糊的影影绰绰，光线找不到的街角，微弱的亮点忽明忽暗，FOX在黯淡的灯光中心悠闲地停下脚步，看着影子里那个逐渐清晰的轮廓。
微弱的亮点熄灭了，脚步，缓慢的节奏，沉重的声音，越是靠近就越是熟悉。
“你手机关机了？”
“早上打了很多电话，电用完了。”
“听蝎子说你送他妹妹回家……先前都不知道你们这么熟悉的。”
并没有说话，FOX只是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直凝视着。这样的目光让RJ很不舒服，仿佛被看穿了似的，他伸出右手挠挠后脑的乱发：“找不到你，有些着急，几乎是认识的人都找遍了，才问到蝎子那里……”
究竟要说些什么呢？RJ徒然语塞。凉凉的空气，口鼻中喷出的白色氤氲还带着胸腔的温度，让人可以清晰看见对方的呼吸。垂下手，无法控制地就认真起来。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
合上眼睛仿佛思量着什么，然后又缓缓睁开，FOX侧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么晚了，一个人蹲守在这里，想要打劫？”
RJ诧异地迟疑了一下，然后苦笑：“算是吧！”
“劫财还是劫色啊？”
“我想劫人。”RJ一本正经地回答。
歇斯底里的笑声回响在空寂的街道上，FOX突然失控一般，止不住地一直笑到自己浑身振颤地蹲在地上，差点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莫名其妙说什么以后都不要做了，GAME OVER也就算了，这样也好，但是一大早被扫地出门，我感觉就好像是避孕套一样，用过就被扔了……这么过分的事，真的很伤人啊！”上气不接下气地轻轻喘息着，FOX低着下头呢喃，荒诞的比喻让RJ尴尬而无措。
“这么轻易就算了的话，不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么？”嘴角挂起近乎嘲笑的弧度，FOX突然仰起头，看向RJ，“我应该是个很记仇的人，你却让我真的很想就这么算了，所以……随便再帮我找个借口吧！”
RJ稍稍沉思了一下，笑起来，他伸手拽住FOX的胳膊，把他拖起来：“有人在家特别准备了四人份火锅给你开欢送会，不好让他失望吧！”
“不是吧！”FOX有些惊讶地笑出了声，“我以为他至少还能再撑一天呐，高估他了嘛！”
“高估？我倒觉得你是低估了你自己，这么糟糕的个性，能撑这么久，蝎子那家伙已经算很了不起了！”RJ撇撇嘴。
“真过分！物以类聚，你这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
并没有多少新意的对话，条件反射般的互相冷嘲热讽，FOX斜瞪RJ一眼，心中涌出些许暖意。
为什么这个人轻易就能刺伤了自己，又为什么自己轻易就能原谅他的伤害？FOX无暇顾及这样的问题，或者他为了某种原因，很刻意地暗示自己不去想这些问题。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游荡在夜色中，随意地踏出两条并行的不规则曲线，肢体偶尔不经意地碰触，又很不经意地分开，目光不曾交叠，彼此间却好像蔓延着千丝万缕的牵系。
一如从前。
“如果可以，以后都一直这样不要再改变了吧。”FOX轻声说着，像是对RJ诉说着，由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一切都不要改变？或许真的每个人都这样期待过，毕竟没有谁能保证改变带来的一定是更好的结果……可是那样的话，不是连一步都无法前进吗？RJ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FOX。
“有什么事要说吗？”觉察到RJ不同往常的目光，FOX诧异地问。
“并没什么特别的。”RJ微笑，RJ的微笑总是让FOX无法怀疑。
熟悉的音容笑貌，熟悉的交流方式，就连那外套上的淡淡烟味也是熟悉的。
移动着令人怀念的步伐，FOX之前并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是如此重要，重要得让他无法去想像有一天会失去它们——即使只是一个虚构的荒唐念头，也会让他从心底就惊惶起来。
也许在内心某处会希望像这样同行的路没有尽头也说不定，但是蝎子的家终于到了。
FOX敲开门：“任务完成了。”他简短地说。
“洁洁到家后有打过电话。”蝎子打开门让FOX与RJ进屋，VIOLA看到RJ，大方地打招呼：“嗨！RJ好久不见！”
“VIOLA，别只顾着叙旧，我跑了这么远很饿啊！”FOX大大咧咧坐倒在餐桌边的椅子上。
“是你自己慢好不好，锅底都已经开过三次啦！”VIOLA狠瞪FOX。
还没有开始供暖，深秋寒冷的晚上，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围在热腾腾锅边涮羊肉，实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填饱了肚子，止不住的玩兴大发。
“正好四个人，搓麻将吧！”RJ提议。
“好啊，老规矩，输最惨的要褪一层皮！”FOX眯起眼睛，冲VIOLA坏笑，后者满不在乎地哼一声：“又要玩脱衣服的，你们还真无聊哎，我申请免责，不同意你们就三缺一搓去吧！”
“哎，不如你的让蝎子代脱吧！”RJ看向蝎子，“喂，怎么样，狗熊救美的机会很难得吧？”
“我一个脱两份，不是很吃亏？”蝎子不满，“喂喂，有女人在这里，节制点吧！”
“啊，多没趣啊！”FOX失落地趴在桌子上，“大不了再加一条规则，赢的加一层，VIOLA的也算在蝎子你头上，这样可以了吧！”
蝎子突然狂笑起来，目露凶光：“说定了，先提个提醒，我牌场纵横这么多年，可还没输过，FOX，你就等着被我扒光了跪地求饶吧！”
听者有心。桌下三只脚同时狠踹得意忘形的某人，蝎子惨叫一声，重心失衡，空中手舞足蹈挣扎半天，免不了和自家地板亲密接触。
“干什么啊……”嗷嗷地哀叫着爬起来，蝎子摸摸生痛的屁股，大声抗议，“VIOLA跟FOX先不说，RJ你凭什么落井下石，也要掺和一脚啊！”
RJ摊摊手，一脸无辜地咧开嘴：“对不住啊，身体自己动了。”
“你这什么意思！”RJ没诚意的态度让蝎子怒了。
“意思是蝎子你有时候单纯就只是欠揍嘛。”FOX奸笑着帮腔，“怪不得别人啊！”
“有道理！”VIOLA点点头。
“我——”蝎子语塞。
四面楚歌，有种出离愤怒的神奇感觉，嘭！凝聚了所有的怒气，蝎子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开局！”他恶狠狠地说。
“喂，看起来蝎子很想报仇啊！你没问题吗？” 带着看好戏地心理，四双手开始劈里啪啦地垒牌时，RJ抬起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FOX一眼。
“我买彩票从来以中末彩为荣，最好的牌桌记录是，上次跟小四他们斗一个通宵地主后终于轮到当到一次地主。”FOX眨眨眼睛没有再说下去，顺手掷出骰子，“四。”
真是不吉利的数字啊！RJ摇摇头，扫一眼自己的十四张牌，摸回一张“发财”又很爽快地扔了出去：“……当成了吗？”
“……别明知故问了。”FOX瞪了一眼RJ。
“啊，我明白了。”RJ无言以对，耸耸肩，“对此我深表遗憾。”
“别把事情看得这么严重，我觉得这样很不错啊。”FOX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微笑，“算起来，我似乎是那种比较喜欢输牌的人呢。”
一时恍然，有时候，FOX会在瞬间闪过一些难以形容的神情，空洞而渺茫，仿佛身边尽是荒芜，却又清楚地拒绝别人接近。RJ希望自己可以是特殊的，只是一厢情愿地在心里这样希望着。
“哈？倒是头一次听说，解释听听啊。恩，九万！”VIOLA的好奇打断了RJ。一边蝎子不屑地哼哼：“少听这臭家伙瞎掰了，他是狐狸嘛，吃不到葡萄当然会说是酸的。”
“唉唉，我怕打击人，所以本来不打算说的。”FOX眯着的眼睛格外奸猾起来，“不是说情场失意，赌场才会得意嘛，我可不想跟蝎子一样被唾弃一千次之后，连唯一的女朋友都还搞不定。”
RJ看着FOX冷笑，善于欺骗的FOX，善于逃跑的FOX——始终都是这样的态度，刻意地激怒别人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内心，每次晃动着开始露出缝隙，却迅速就又被警惕地合上，让别人看不清那扇门后的真实想法——伸入外衣口袋的手紧紧握住从今天早些时候起就一直藏在那里却不知该怎样交出的东西，他想告诉FOX：“你现在所说的我不相信，一个字也不相信。”
蝎子重重砸出连着摸到三次也不幸连续被扔了出去三次的“东风”：“喂，FOX你存心找死是不是！”
“别这样啊！”无视蝎子的怒气，FOX睨起带着嘲讽的眼睛，炫耀一般悠然自得地摆弄刚刚摸到手里的牌，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啊，似乎转运了——二条，自摸，我胡了。”
这一晚，FOX的牌运好得让人头皮发麻。
从蝎子家出来已是后半夜，FOX理所当然地跟着RJ回家。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从蝎子家到RJ的狗窝隔着商业区与“不夜城”，大约有三站地的路程，RJ驾着爱车载着FOX在C市主街上疾驰。
差点连号称“牌场无敌”的蝎子的内裤都扒了下来，很是一件兴奋的事，RJ莫名其妙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这样的家伙，除了我还有谁肯收留？”不曾试图回头，RJ放肆地大声吼着。
时速200km，隔着厚厚的安全盔，伴随轰响的机车引擎，就连最后一丝逃脱的声响也在瞬间就被迅速掠过身边的风带到夜色深处，没有人可以听见，RJ很清楚地知道即使近在咫尺，FOX也无法听清他的呐喊——“喂，FOX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我是个好男人？”
“什么啊，混蛋你不是在骂我吧！”
FOX侧过头紧贴RJ的后背，试图听清RJ的吼叫，也试图回应，然而传到耳里的只是嗡嗡的声音。他于是放弃。
很讽刺的情形，FOX默默地在心中微笑，他们如此的接近，以至于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能隔着厚厚的安全盔清楚地听到RJ健康的心跳，却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而又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说出平日无法说出的言语。
“喂，RJ，我想我是有些害怕的。”
或许是害怕突兀的幸运会带走什么，就像习惯夜里游离的旅者注定害怕光亮会夺去他们的平静；又或者只是因为对一切都保持怀疑，连幸运也不愿相信——RJ不曾知道的他喜欢输牌的理由。
FOX沉静地看着道路两边的霓虹幻彩化成流星般的浮光掠影，美好的东西究竟可以驻留多久才会失去：“我很累，RJ，真的，很累了。”
前一天还在上面做爱的两个人对着这样的一张床，就算装也该装得很尴尬吧。RJ有些头痛地站在床前，看着连鞋子都没脱直挺挺躺死在自己床上的FOX。
“喂，好歹你也是跟我上过床的人，别在我床上睡得这么天下太平吧！”RJ轻声抱怨着，后者却没有丝毫反映。
真的就这样睡熟了？RJ有一些惊讶，映像中FOX似乎还不曾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疲惫过，他真的就像狐狸好，总是梳洗好自己华丽的皮毛，然后完美优雅而得意洋洋的出现在别人面前，从来就不肯露出自己的伤口与疲惫。
他是真的很累了吧，RJ看着如此沉静的FOX，一种柔和的情感在RJ心头涌动，他小心地替FOX脱去外衣与鞋袜，然后为他盖上温暖的绒毯，FOX自始至终浑然不觉，毫无防备地听凭摆布。
他于是俯下身凑近盯着FOX的脸，感觉他温热的呼吸地喷在自己的鼻尖上。白皙的皮肤，浓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目光停留在那精致的唇线上，绯红的颜色如此诱人。
偷袭一个熟睡的人，实在很丢脸，然而RJ亲吻着那柔软的唇瓣，情不自禁。
仿佛被惊扰了沉眠，FOX的嗓子突然发出模糊的呜咽，RJ瞬间仿佛触电般地弹开。FOX却只是眨了眨迷蒙的睡眼，似是看见RJ惊讶的神情，恍惚间微微一笑，翻个身便又睡死了过去，显然根本就没醒过。
RJ哭笑不得。他背过身去，从壁橱抱出一床棉被，熄了灯，老老实实去睡客厅的长沙发。
夜晚最后的黑暗洒在屋子里，一切突然变得安静，隐隐传来RJ均匀的吐息。
FOX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