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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今天没带什么糖。
晏恣的念头刚起,身子便腾空而起,落在了雪骓的背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身后一沉,霍言祁跃了上来。
雪骓飞奔了起来,耳畔风声呼呼而过,晏恣感觉到了身后那宽阔的胸膛,还有炙热的温度。
她有点晕眩,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霍言祁的衣袖。
霍言祁的马技精湛,一路疾驰,穿大街走小巷,从皇宫到城门口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出了城门,霍言祁便勒住了缰绳,扶着她的腰跃下马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晏恣的眼中一片茫然。
“小恣,你走吧,趁着我还没有后悔,山高水远,想走多远就走多远。”霍言祁抬手抚过她的脸颊,他的指尖轻颤,带着无尽的眷恋。
晏恣傻了:“你……你说什么?”
☆、第37章
霍言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冷肃:“我能帮你拖住一个时辰,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我爹他……会杀了你的……”晏恣喃喃地道。
“我自己弄下的残局,我自己收拾,”霍言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把她的脸庞刻入脑海,“小恣,你保重自己。”
说完,他咬紧牙关,断然转身往前走去。
晏恣的脑中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跟着走了几步:“喂……”
霍言祁的背影一僵,骤然便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她。
他用力如此之猛,以至于晏恣有种错觉,好像他的手臂就要嵌入她的身体,融入她的骨骼。
“小恣,你原谅我了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一时之间,晏恣居然无法狠下心来说出那个“不”字。
“我只放过你这一次,”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你记着,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你就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下了晏恣一个人。
远处的官道上,有路人来来回回。
晏恣揉了揉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自由了。
娘和吴婶没有性命之忧。
爹也没死,九五之尊高高在上。
她怀里揣的银票足够她山高水远,肆意潇洒。
这是她渴望的生活,可是,她为什么不是很高兴?
“混蛋。”晏恣仰天骂了一句,走得那么快干什么,她还有话要问他,他口中的“私心”到底是什么,他这样从后宫直接把她放走会有什么罪名……
旁边传来“咴咴”的叫声,晏恣转头一看,雪骓正不耐地刨着前蹄,看着霍言祁消失的方向。
晏恣犹豫了片刻,牵过缰绳,摸了摸它的鬃毛:“小白菜,你主人不要你啦,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了。”
雪骓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不跟我你就要成一匹野马了,糖都没得吃喽。”晏恣斜眼看着它。
雪骓终于屈服了,打了个响鼻,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晏恣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铜板,口中念念有词祈祷了一番,往地上一抛,铜板打了个滚,露出了两个阳面。
“南,正好,去看看南边的风景。”她翻身跳上了马,轻快地道:“走吧,今天由你带路,咱们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一人一马朝南策马飞奔,一路停停走走,不知不觉便过了好日。
晏恣一开始还怀疑霍言祁是不是和燕伯弘商量好了欲擒故纵,派了人跟着她,等她玩得尽兴了再把她带回去,这两日下来才相信,他是真的要放走她了。
也不知道霍言祁是怎么在京城故布疑阵的,她走得不快,也没有掩藏踪迹,却一直没有追兵追来。
正值秋季,一路沿途景致优美,远处群山层林尽染,近处稻穗低垂,一片金黄。
有农户在稻田劳作,男的割稻,女的束稻,还有几个小孩儿在旁边玩耍帮忙,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让晏恣忍不住停下来羡慕地看了几眼。
那农妇乐呵呵地冲着她打招呼:“姑娘,累了就下来喝碗水吧。”
晏恣正有点渴了,便顺势下了马,接过那个小孩递过来的水咕嘟嘟喝了一大碗。
“今年收成看起来不错。”她顺口问道。
“还行吧,”一旁的农夫自豪地看着自家的稻田,“这一年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老天爷帮忙啊,”农妇双掌合十念叨了两句,“听说台武那边前几个月又遭灾了,旱了整整一个夏天。”
台武晏恣知道,在大梁的岭南地区,她母亲以前的封地。。
“旱了为什么不从平宁江引点水过去啊,台武离平宁江也不算太远。”晏恣纳闷地道。
农夫乐了:“姑娘你可真逗,这引水又不是自家挖个水井,得多少人力财力啊,哪有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官府呢?他们可以挖水渠啊。”晏恣挠头道。
“姑娘,你这是第一次出门吧?”农夫笑着说,“官老爷谁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前些年,听说岭南那边有个郡守,花了大价钱领人修筑了平宁江的堤坝,只是那些年老天爷和他开玩笑,平宁江好好的,啥事都没有。后来他便被人告了,说他劳民伤财被贬,没过多久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抓了。你说这事冤不冤?”
晏恣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她以前就知道玩耍,就算去行商买地也是好玩的心占了大半,从来没想过,这些面朝黄土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辛劳和担忧。
霍言祁的话一下子在她耳边掠过,她呆了好半天,这才飞身上马疾驰了起来。
出了雷州便算是出了京畿到了华中,这里土壤肥沃,中间有一条秦水江从西至东流过整个华中地区入海,更有一条万安大运河将南北串了起来,交通便利,水土肥沃,向来是大梁的鱼米之乡。
前面的官道十分平坦,晏恣策马飞奔了小半个时辰,白马少女,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佑州是华中地区最繁华的一座城镇,晏恣曾听南来北往的客商提起过,烟花三月,纸醉金迷,她早就打算好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在这里玩个痛快。
找了一家小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晏恣换上了刚买的一件男子的青衫长袍,顿时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一路施施然朝着最繁华的中心而去。
佑州最出名的就是城中央的云湖,云湖十二景更是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竞相赞誉。
云湖两岸花柳依水,大大小小的画舫在湖中荡漾,沿途的景致美不胜收,更有佑州的小吃香气扑鼻,千层油糕、蟹黄蒸饺、鸡丝卷子……晏恣一路吃过来,还没到午时便把肚子吃撑了。
湖面上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晏恣随便找了个湖堤坐了下来,手托着腮发起呆来。
无来由地,她想洛安山庄了,不知道山庄里怎么样,曲宁还有没有心思打理山庄。
她想晏若昀和吴婶了,不知道晏若昀会不会被燕伯弘说动留下来。
她想燕伯弘了,不知道他的风寒好点了没有,她忽然就消失了,连告别的话都没和他说上一句。
偏殿里伺候的宫人们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牵连,荣公公不会真的处罚他们吧?
湖面上一艘船在缓缓靠岸,一些伙计们吆喝着开始把岸上堆的货往船上搬。
大街上忽然有几队士兵奔跑着经过,吓得路旁的行人们纷纷躲避。
“喂,看看喽看看喽,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这个姑娘?”有个领头模样的士兵举着一副画像走过,“见到了报官重重有赏。”
路人凑了过去瞧了瞧,又四下散开,议论纷纷。
“这是谁啊?”
“我刚从城门口来,那里也贴上了。”
“是大盗吗?怎么是个女的?”
……
晏恣隐隐觉得不妙,拎起下摆塞入腰带中,低着头,三步两步走进了前面商家卸货的伙计中。
“喂,愣着干嘛,快接着!”
大大的一卷缎布冲着她直扑而来。
晏恣猝不及防,抬手一接,整个人顿时蹬蹬后退了两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这小伙子怎么不长眼啊,撞到谁不好偏偏撞到少爷!”有人怒道。
晏恣点头哈腰地道歉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扛着缎布走了几步。
“没事,不过,你这么瘦小能干这活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晏恣愣了一下,霍地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襟激动地道:“景铄,你怎么在这里!”
景铄在这里自然是来谈生意的,他家在佑州有个很大的绸缎庄,垄断了华中地区的缫丝和织造,并兼着中转南来北往的货物。
佑州也有景福楼,晏恣跟着景铄坐在马车上,一路遮遮掩掩,从后门到了景福楼的包厢。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了?”景铄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快要被这一起一落给弄得梗塞了,“刚送信来说你没事了,这才没几天,怎么又被官府通缉上了?”
“那画像真的是我?”晏恣有些好笑,她爹可算追来了。
“那还能有谁?一瞧那嘴唇和眼睛就知道是你。”景铄面色凝重,“刚才有伙计去城门口看了,整个佑州都被戒备了,进出城得对着画像一个个盘查。”
“那你不如把我交出去,能得好大一笔赏金呢。”晏恣开玩笑道。
景铄恼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再穷困潦倒,也不会做那卖友求荣的事情!”
晏恣心里感动,凝视着他道:“景铄,你都被抓起来了也不害怕吗?要是我真的犯了大事,你可是要被我连累的。”
景铄被她看得脸色泛红,好一会儿才道:“你……都知道了?那是言祁吓唬我们的,更何况,真要抓我,我们景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晏恣噗嗤乐了:“你的靠山是谁?”
“我爷爷曾和当今有数面之缘,”景铄很认真地道,“我父亲也和平国公交好,小恣你不必担心。”
晏恣手托下巴一脸的沉思:“那你多个青梅竹马的公主殿下当靠山是不是更加威风?”
景铄差点惊跳起来:“你说什么?”
晏恣眨眨眼,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说。”
景铄是何许聪明之人,刹那间就明白了,一下弄得哭笑不得:“你……那你还跑什么跑?”
“我没想通,我讨厌霍言祁,我不想让他好过。”晏恣恨恨地道。
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门,景铄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和来人耳语了片刻后又走进屋里。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晏恣,晏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小恣,你讨厌霍言祁?”
晏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对,怎么了?”
“他被陛下关进大牢了。”
☆、第38章
晏恣换上了一身小厮服,把脸上稍稍拾掇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景福商会中又黄又瘦的伙计。
雪骓让人拿了颜料刷成了棕黄色,最近秋高气爽,只要不下雨便不会穿帮。
雪骓看起来很生气,一直抖动着鬃毛,想必颜料在身上很不舒服。
晏恣只好双掌合十向它忏悔,并许诺了好多糖给它,它这才傲然地分给了她一个眼神,安静了下来。
景铄对佑州城十分熟悉,领着晏恣穿大街走小巷,两个人一路看遍了佑州十二景,尝遍了美食。
城中的搜捕进行了五六天,谁也没有猜到,那画像上娇怯怯的姑娘居然会是景福商会少东家身旁的那个伙计。
到了第六天,城里的动静差不多都消停了,那些查探的禁军大部分都继续往南追了下去。
景铄也要南下巡视,问晏恣要不要跟着一起走。“再往南的吴州是茶叶和丝绸的发源之地,比起佑州更有江南的风韵,吴语软侬,吵起架来都好像是在唱歌。”
晏恣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断然摇头。
纵有万般担忧和不舍,景铄也无计可施,幸好,晏恣看着大船新鲜,决定跟着景家的商船走一段水路,景铄便交代了商船的领队好好招待她。
商船沿着秦水江一路往西,相比陆路,水上风光更是怡人,壮阔的江面上,劳作的纤夫,还有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渔家,都是晏恣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没过几日,她便和船上的老老少少打得火热,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勤快的客人,唯一纳闷的是,她的那匹棕花马不知道为何一直呆在船面甲板的最中间,吃的都是上好的草料,每天雷打不动的两顿糖,还非得晏恣亲自去一边喂一边陪它聊天。别人去的话,那马总是昂起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分他们一点。
“这畜生倒是真的傲气,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宝马良驹了?”
有人开玩笑道。
晏恣心里乐开了花,珍珠蒙尘,雪骓心里一定恨死她了。
“这马的脾性,怎么一点都不随主人啊?”
有人好奇地探讨着。
晏恣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发起呆来。
船身随着水面一起一伏,好像幼时的摇篮。
这些日子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