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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纵是拥有的唯一方式。 ——肖恩'
我喜欢木偶。
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木偶,是九岁那年,我家右侧那条马路上的一个工艺品店橱窗里的士兵。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总是走在黄昏里放学的路上,趴在人家的玻璃窗上,对着那个士兵像个傻子一样的看啊看,怎么都看不够。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办法得到它。
可是我守着我更珍视的东西,所以我并不觉得悲伤。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人把那个木偶送到了我家楼下。
我记得我用石子砸了他。
再后来,他就离开了。
我承认那是我并不愿回忆起的往事。它像一条疤痕横亘在我并不纯色的童年里,我并不明亮的生命中。轻轻一碰,都会疼痛难忍。
我忘了我花掉多少力气,多长时间去忘记那个逃跑的妖精。他自以为是,他天真愚蠢,他自以为我会感激他靠离别换给我的欣喜,他并不懂得我真正珍爱的是何存在。
当笑容变得刺眼,我连留住他都成了一种奢望。
木偶的碎片,留下的疼痛,他是看不见的。
我喜欢木偶,因为能够肆意操纵。
惟独操纵之后,才能够拥有。
自以为是的人们,从来都不知道留恋。
而多年后我再次遇见宫默,我才发现我心中所定义的忘记,是多么可笑的字眼。
似乎在潜意识当中,我已经知道我是不可能忘了他的。
当我看见他的侧脸时,那完美的轮廓中散发出的魅惑,似乎在嘲笑我一直以来的躲躲藏藏。
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伤口复发过后,是要比之前更加明晰的痛感。
他眼中的期待分明,我刻意冷眼相待。我想要的是他发觉我冷漠时的失落和难过。
我要他自己承担自己愚蠢行为所导致的一切后果。
宫默一如既往的对我好。那熟悉感好像我们从没有分开过,好像昨日才分别。
呵,笑话。那我一个人承担着的难过呢?十几年来自始至终的折磨,担心,与自欺欺人统统都不做数了吗?
我在蓝荷喝醉,醒来时,撞见宫默闪着无措的大眼睛。
我脑中一下子闪现出小时候他睡不着,趴在我身边看我的样子。
每当想起那一年,我都如此痛恨自己。
我让自己与他形同陌路,用各种漫不经心却过分的语言羞辱他。我故意问他他的“职业”,我尽全力展示着我的毫不在意。
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
宫默跟我撒谎。我们第一次摸上吉他时是一起的,在过完生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他很聪明,第一次拿起吉他就显示出了超凡的天赋。
可是我不能揭穿他。
我抢了他的工作,故意约他说有话要说,然后在他迎上来的期许上狠狠的泼下凉水。
我以为我会很开心。
后来我打听到他在开出租,那天我翘了班,到附近的路段上,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也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但是当我看见手里握着刀把的人坐进去的驾驶位上是宫默的时候,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想都没想的冲过去,只想把那个人立刻和宫默隔离开。
我死死的抱着那个人。我的左手握到他袖子里的刀把,弄出很长的一个口子。
我看出宫默眼里的惶恐,却很不适应。他紧张于我手上的伤口,一如小时候,我打了架他给我处理伤口的神情。
那个瞬间,我看着他的脸,突然间恼怒。我突然间忍不住想要把我心中的全部愤恨全数倾泻出来。
但是我忍住了。没有讲。
之后我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让他继续回去唱他的歌。不管怎么样,我很害怕那天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期间,他们店的店主找到了我。名字叫白玉。
他在我们学校的门口等我。一看见我就奔过来抓起我的左手。
我不想让他看见。飞快的抽回手。白玉就哭了。
他在那天跟我告白,说想要照顾我。
我几乎是没有想的就答应。
我是期待着宫默看见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的。
而白玉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暴漏给我。从那天我抢走宫默的活时就知道了。
白玉对我很好。他带我到他的房子里,做好多好吃的东西给我。
他足够体贴,只可惜如宫默说的,如果找这么个娘娘腔的当爱人,我还不如去找女人。
回到酒吧后,宫默出乎我意料的问出很露骨的问题。我很感兴趣白玉会怎么回答。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419之类的事情遍地都是,要是交往了一个月还没上过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似乎有点丢人。
看来,有人生气了。
我给白玉说话,叫他跟他们说。
他红着脸说还好。
当时我嘴里的一口酒就卡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喷出来。
我忍不住出来替他解围,借机调侃点火的人。
死去活来的感觉,倒是很少有人能体会到。
我说过的,宫默唱歌的样子,像个妖精。尤其是当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包裹着浓妆在台上尽情甩着吉他的样子。
我在台下仰视着他,在他跪下的瞬间,我听到自己心脏的颤抖。
他是有让人震撼的实力的。不论什么。
自从在蓝荷见到他之后,我就没理由的经常到蓝荷去看他唱歌。每次坐在角落里,听他唱那些带着微微伤感的曲调,那些瞬间,心底的伤口,似乎能够愈合一点点。
但那只是瞬间。
我是恨他的。这毋容置疑。
后来白玉在洗手间挨了宫默的巴掌。他打人的样子比我想象的要男人。
当天晚上白玉跟我闹,问我为什么不帮他打回去。
我觉得特好笑,
“明明是你挑事。我怎么帮你。”
说完之后我自己都觉得假。
我不知道,我的巴掌挥到宫默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象不出。
白玉很生气,怀疑我和宫默有什么。我没办法,答应他明天白天翘掉实践课陪他到蓝荷还回那一下。
我学美术,大学四年我轻易不会因为什么事情翘课。
我决心靠自己的能力过的好。不去依赖旁人分毫。
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的都不耐烦。白玉的手僵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下去。做不到干嘛还逞能?
如我预料的,白玉不敢下手,即使我在旁边,他是不敢打宫默的。
之后宫默疯子一样的唱完午夜场的第二天,白玉果然小心的跟我提出要求。并说甘愿做在下的一个。
哈哈。
那天在酒吧说的,我没有在下过的,是事实。
所以这种事情,还需要你甘愿么。
我并不愿意碰他。利用他来达到某些目的,我还是有些愧疚的。
再说那天他挨了宫默的巴掌,我不愿意他失望,权当安慰,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他。
没想到平时嚣张跋扈的白玉床上工夫那么烂。第二天就起不来床。
他像个小狗似的趴在床上,弱弱的对我说,
“肖恩,你这个混蛋。”
我边系扣子边哈哈的笑,
“我说过了么。死去活来的感觉。”
白玉说他爱死我嘴角的一抹笑。
真抱歉,我并不爱爱着那样的我的你。
宫默有个朋友,长的像头猪。不仅长得丑,还很变态。一进门就冲过去照着宫默的脸啃。看着都恶心死。
自从之前工作的事情之后他总是来找我的茬,今天我们终于有机会打一架。
我和宫默之间,有你个死胖子什么事?
他死死的拽住我的裤腰带不松手,我在宫默面前窘的不像样子。就像他,正抱着胳膊看着我们俩因为他打架,却笑得天花乱坠。
而他似乎很在意这个人。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看着他跟他笑,扶着他的手臂,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很在意,他在乎这个人。
多少年过去。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靠近。他就在我眼前。他像个小丑一样,笨拙的描绘给陌生的我那些明明记得的曾经。
我那么努力想要忘记,却终于败给自己。
他柔声的关心,语气温柔,一如当初。他依旧总是微笑对我,让我无法坚定。我的脑中潜藏着的记忆终于又一次反反复复的出现。我感觉到我一人忍受了那么久的第一次的恨,和那份最真实的初恋,就要爆发出来……
什么烟酒,什么白粉……
他就像一个妖精,一而再再而三的迷惑人的心智。而我已不敢再相信。
可是,
明明离开了。为什么不滚的远远的。
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明明那样努力的去忘记了,我以为我可以掌控,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痛。
我的背包里,一直随身带着一个未成形的木偶雕像。
我试雕出他的模样,可刀下总是那年离去的背影。
我自始至终知道那是我一直恋着的妖精。
恍惚中我在梦中伸出手指,大声哭喊,可始终抓不到任何他的影子。
第七章(中)
我醉了。醒来时眼前一片灰蒙蒙。
我的头很痛。
我伸出手来想揉眼睛,发现很疲惫,抬不起胳膊。
我的手指是干的。嘴唇也是干的。
有人递给我一条半湿的毛巾。
我接过来,胡乱的往脸上擦。头痛欲裂。
侧过头,宫默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杯牛奶,静静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输了。
他向我微笑,
“还难受么。”
我不想看他。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就把你送到我这来。”
宫默的房子很小,没有多少摆设也显得满当当。屋子里灰蒙蒙的,窗子很大但是被窗帘围得很严。
我看见床的那头摆放着的几把吉他。
跟着有钱的母亲,生活的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也许那年他没有离开,我们两个的命或许当真是另一个样子。也许仍然粗茶淡饭,但是我们一定会比此刻幸福。
我是坚信这一点的。所以我依旧无法释怀。
我挣扎着坐起来。宫默过来扶我。
他没有明着说出来:
〃看你眼睛都肿了。〃
这是在嘲笑我么?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
“怎么?满意了?”
我说了我输了。我输给了记忆。我到底没能把持住自己,还是把心底的柔软铺陈到了空气中。这样懦弱的自己,是我拒绝宫默察觉的,更是我自己拒绝的。
比起离开却依旧欣然记得的他,留在原地的却仍旧偷偷张望的我,不是更可笑一点。
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吧。宫默。
他怔了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的虚假。
“肖恩。你变了很多。”
我嗤笑,
“谁不是一样。”
他伏过身来,轻声的,
“你还在怪我么。怪我离开?”
我往后仰过去,伸个长长的懒腰,
“哪敢。”
我承认我是在故作姿态给他。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还在挣扎什么。
其实我明白,之前肖恩所静心费神塑造的假象,现在都被我亲自揭发了。
宫默不理我的刁难,柔声,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我仰起脸,跟他笑,
“没有。你没错。是我们家穷留不住你。”
他的脸色变得尴尬。
我无视他,找衣服往身上穿。
“昨天晚上麻烦你了。改天我请客。”
我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他的眼神一直追随我。
“肖恩,你非得这样么?”
我什么都懂。
我只是很在意没有他的这十五年。也许是我太纠结。
我整理好衣服,浅笑着回头,
“对。非得这样。”
宫默一脸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没有给他解释任何的机会,出了门。
走出狭窄单元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子。
我从小的记性就好的让我痛苦。白玉发来的长串号码我一眼就能瞬间记下全部。我从五岁起就不能忘记任何印象深刻的记忆,无论难过还是快乐。
对于过去,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路上白玉给我打电话来,我看了一眼,按下,没有接听。
昨天在宫默家睡了太久,学校下午还有任务,我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一节写生课。
我手忙脚乱的收拾画具,雕了一半的木偶模型从画布里掉了出来。它面朝下的趴在那里,身下是窗子外面照进来的影子。
我瞥了一眼,没管。
这个季节里,很值得创作的是黄昏。
我拿着画板坐在河边,
河上波纹四散颤动。夕阳被打碎,又重合。
我眯起眼睛望向远方,那边的尽头,柔光却晃得我睁不开眼。
晚上我照例来到蓝荷。我不知道我还能和白玉交往多久。实际上我对此并没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