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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他惨笑,“如果当初不是我,我们今天不会变成这样……对,不怪你,怪我……”
他说,“全怪我。我那时做了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所以我害怕面对你,我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精。虫。上脑。后来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哈,我喜欢你……”
“你够了!喜欢是强。奸?喜欢是抛弃?”我知道我应该说些和颜悦色的话来哄他,以保住自己的小命。可那积压了许久的怒气再也无法克制,这是我曾经当做哥哥一样的人,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我甚至把他当成林晓麒。
我是明白了小虾教给我的道理。世态炎凉甚,人情比纸薄。可是那被大片大片时间淤积下来的感情和信任,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破裂,它残忍到我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我松软软地躺在地砖上,看着面色苍白的林广山。他变了太多,早已不是我所熟识的样子。
“林广山,我不是没有为你想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帮你设想了各种辩词和可以解释的理由。可是慢慢的,我根本不再想你了。我父母的去世,你父母的凉薄,甚至你那天对我做的事情……都没有毁了我。”
“可是那天,我被赶出去,我在楼下看着你的窗子看了一夜,你却没有出来看我一眼。”我努力抑制自己喉头的哽咽,“你只要看我一眼,给我一点点帮助……林广山,那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你所认识的林晓麟,那晚就已经死了,你现在要杀谁?现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别人给了他新的生命。他早已经忘了你,他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也不会恨你。他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一起死了,阴间路,我们都不会走同一条。”
林广山比在我咽喉处的手不停地抖动着。他看着我,眼泪一颗颗地砸在我的面孔上。“算不清了……”
他扔开了刀,从我身上爬起来,“我们之间的帐,这辈子算不清了……”他喃喃着后退,然后打开门冲了出去。
我瘫在地上,一阵后怕涌上身体,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你在这?”谭流披头散发地走进来,看了看我,“你这是怎么了?”
“抱抱我。”我抓住谭流的衣领,把自己的身体塞进他的身体里。我触到他皮肤的温暖,那暖洋洋的气息竟令我昏昏欲睡。
“到底发生什么了?”谭流抱起我。我朦胧的双眼依旧注意到他的头发,他素来保养得当的头发,竟然掉了许多。“她揪你头发了?”
“没事!”谭流拍着我的脊背,“对不起,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还疼吗?”他抚摸我的脸。
我无力地笑笑。疼?早就吓忘了。
我抱着谭流睡了过去,梦中回到了老家的小河旁。
我偷偷地把棒棒糖藏在大石后的泥土里,那是邻居家的小女孩给我的,我并不想和林晓麒分享。
太阳暖洋洋的,我失足跌到水里。然后把衣服脱下来,在被太阳晒得滚热的大石上铺开,又羞赧地躲在大石后不肯出来。林晓麒靠在大树下看他的画册。我总是嫉妒他,他看起来那么安静美好。
后来,衣服干了,我们回家了。我忘了那根棒棒糖。葡萄味的棒棒糖。
明明是这么平淡无奇的梦,我不知怎么竟然哭醒。
皮肤上有液体温润的触感,谭流轻吻着我的面颊,“做噩梦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原来竟已经是清晨了。天色白亮如雪,天空是几乎无法辨认的浅蓝色,太阳的身影,看不见。
“我的棒棒糖……”我轻轻拽住他的头发。
“嗯?”
“葡萄味的。”我说。
谭流轻笑起来,用脸轻蹭着我的脖颈,“一会儿你给你买。买一打!”
“棒棒糖是论箱的,什么一打!”我撇了撇嘴,轻轻地摸着他的胸膛。“你和他……睡过吗?”
“啊?”他失声大笑。“林弟弟,你记性不好……我和他怎么可能?”
“哦。”对啊,只有林晓麟,才会被别人随便上。无论是强迫的上,还是虚情假意的上,还是欢乐愉快的上。我也笑了。
“你昨天说要告诉我一件事。”
“嗯。你确定你想知道?”他看着我,“我已经和……”
“好了!”我打断,“我不想知道了。”
“傻孩子……”谭流吻了我的眉骨,他总是喜欢吻这里,我突然明白,这是林晓麒生着一颗痣的地方。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次假?我带你去出去玩。”
“去哪里?”
“随便你。”他笑笑,补充,“旅费我付,你负责陪游,表现好了有小费。”
看,多会投我所好。我说,“那咱们去法国吧!”
“喜欢法国什么?”
“我想去爬埃菲尔铁塔!”
“爬?”谭流笑倒,侧身支起脑袋,“然后呢?”
“虽然H城有很多算作西式建筑的东西,什么巴洛克啊洛可可啊,其实都是混搭,我想看看真正纯粹的西式建筑。去把卢浮宫前的透明金字塔涂上颜色。然后去拉雪兹神父公墓里放鞭炮,在凡尔赛宫的镜厅理溜旱冰……”
谭流扳过我的下巴,吻我。“想法真不错……”
我微微推开他的身体,兴致勃勃,“然后咱们去威尼斯裸。泳,去罗马和庞贝古城偷砖头。咱们买两套装备去埃及的金字塔里装木乃伊……”我顺嘴胡掰着,双手连带着比划,口沫横飞。
谭流微笑地听着,“你想环游世界吗?”
“当然!”我坐起来,“人不就这么一辈子吗?不把这个世界看遍了,就死掉了,多赔本。”我在H城出生,在H城长大,在H城遭逢大难,在H城重新爬起来……蝼蚁的视角或许永远只是树根,我却是是一个拥有双腿的人,我多想踏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看看这万千世界的不同颜色。“我想去瀑布下洗澡,想在原始森林里荡秋千,我想走进海市蜃楼……”我语无伦次的说着。然而行路,需要的不是脚,是钱。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转头去看谭流,却见到一滴眼泪划过他的面颊,掉在天蓝色的床单上。一小团深色的湿痕晕染开来。我怔住。
谭流突然翻身,双臂交叉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我也想过。”
他说,“如果我是风就好了,自由自在,可以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静静地望着上方,眼睛干净且透彻,仿佛那滴泪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漂亮的瞳孔微微扩散开,没有焦距的模样。据说这是眼球最放松的状态,因为没有用力的去看,反而可以看到很远和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我抓起衣服披上,“你饿不饿?”
“饿……可以让我吃掉你吗?”他转头调笑,肚子里却发出一阵咕噜声。
我大笑,“可我估计你的肚子更想来两个煎蛋。”
我往门口走去,他在后面喊:“喂!林弟弟你太不厚道,白睡了我一晚上,却不给我甜头吃。”
“好的。你要加糖的蛋吗?”我回应着,胸口却又生出空洞。
快乐与欢愉,恐惧与悲伤,都不再分明。我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别无所求,原来我其实并不想这样一日一日与行尸走肉一般的活下去。
我是这么寂寞。
我自嘲地笑着,打开门,看到走廊里来来回回走过的人。那些少爷大概折腾了一夜,有的也干脆在包厢睡下了。转头,是毛姆。
“小花,昨天……”
“别说了。”我打断他,“你要是愿意帮助我的话,我希望你留下。至于他,我不希望再看见他。”
“他不是真的想伤你。”
“我比你清楚。”我转身直视着毛姆,“但是没有人喜欢被人用刀子比着脖子。而且……算了,毛哥,我就这个意思,你看着办吧。不要再为难我。”
我走去厨房。早已过了上班的时间,厨子不在,于是一切只能自力更生。我打开冰箱,找到了鸡蛋,寻摸着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做早餐的东西。
“喂。”小夜递过一盒牛奶。
“你也没回家?”我接过来。
“昨天太晚了,懒得回去。”他替我关上冰箱的门,随即倚在上面看着我。
把鸡蛋打碎,搅拌均匀,找出平底锅,开火……“还有事吗?”我发觉他一直在我背后看着我。
“我想和你谈谈那天的事。”
“哦。”我翻了翻橱柜,“知道糖放在哪吗?”
“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任吗?”
我手一抖,平底锅翻扣在锅台上。
“别激动啊!”他走过来。我吐出一口气。
“司小夜!我不挑明你就没完是吧?我们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
“想明白了?”他歪头看我,大笑:“你那天早上的反应多好玩啊,还以为咱俩酒后乱性。你这种一看就是被压的,居然还以为自己上了老子……”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闭嘴!”鲜血却毫不给我面子地涌上大脑,“你觉得有趣吗?”
他还笑,“有趣。”
“你搞清楚状态,现在我是你老板!”我想要义正言辞,却见他一手拎着平底锅,一手拿着铲子地靠过来。我不自觉地后退,屁股撞在厨台上,“你干嘛?”
小夜舔了舔嘴唇,动作淫。邪,表情却极为严肃,“郑重告诉你:老子现在手脚健全,恢复的非常好。林小花,你欺压老子的日子,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继续重装一下系统,现在慢的简直要我的老命……我表示中标普华其实也还不错,和word功能相差不大……下午重装之后看看再说吧。
46
46、自欺以欺人 。。。
日子过得很快,特别是那些波澜不惊的日子,在地球的缓慢旋转中,随着黑白的交替,也就那么过去了。
小夜的成熟愈发明显。毛姆同林广山一起离开了彼泽陂,小夜不得不担当起主管的重任。此后的日子里,整个彼泽陂,除了我,司小夜最大。他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于是游刃有余起来。
谢鲁继谭流之后,成为少爷们眼中的第二个“自家人”。所谓自家人,是自由来,自由去,不分黑夜白天关门营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吃喝不给钱!小夜的身体完全康复,是康复,不算恢复。即便是我,也能看到谢鲁的用心,然而肉做的身体,终究有着先天的缺憾。在气温骤降的冬夜里,他总是莫不出声地皱着眉头。他从不去拿重的东西,亦不快步走路。小夜的行为终于全然的稳重下来,对待客人总是笑容得体,对待少爷,语调得当。归根结底,依旧是出于自尊的不允损毁,他学会了小心起来。
谢鲁再不在我面前提起蒋文生——不,我们其实根本没有交谈。有时候他不加掩饰地讨好小夜,小夜会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和我说彼泽陂的事情。成本的回收啊、日常流水啊、客流量啊……谢鲁的笑容愈发僵硬起来。赶上谭流也在的时候,总是不免调笑他:“看看!热脸贴冷屁股了吧!我说小尾巴,你是不是找错屁股了?”
谢鲁嗤笑,“我是成笑话了,不过哪及您谭二少历史悠久啊!”
谭流总有话再进行反击,于是两人言语间慢悠悠地你来我往,行为和用词都文明无比,实质内容却愈发的不堪入耳。当他们都说得内心此起彼伏的时候,那些看笑话的少爷们都忍不住跑开了。
这样的时候,我往往正和小夜、猫桥做一些其实无需我们做的事情。比如扫地啊,比如擦杯子啊……
有的时候,我怀疑谭流和谢鲁是故意,他们仿佛要借对彼此的讽刺来打压内心的一些东西。宛如留着脓的伤口,你总是不忍自己动手拿刀去刮。但如果有一个和你一样伤口流脓的人,你们便可以互相帮助了。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疼痛,而是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我知道我不是自作多情。
小夜也该懂。
很多时候,我们是需要一些人的。而且常常,那个总是刺激你、打压你、欺辱你的人,却比朋友更擅长给你释放的机会。
……
“真可怜!巴巴地给别人送去侍寝,人家都不要。”谭流翘着二郎腿修指甲。“我给你出个注意怎么样?你知道那古代自荐枕席都是怎么干的吗?把自己扒光了,然后拿个棉被卷起来,找两壮士给你抬过去。喂,说认真的,你法子你多少年前就试过了吧?估计也白搭。”
谢鲁脸色不变,躺在沙发上摇遥控器。“呵呵,那是,我哪有谭二少这么豁得出去,身子不要,脸不要,家业不要,钱不要。全搭进去了后,自以为攻占了城池,其实是一座空城。城里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都没有提及蒋文生,却句句与他有关。我不着痕迹地靠向小夜,附耳:“喂,赶紧把谢鲁带走吧。”
小夜看我一眼,不说话。
“谭流好歹是我恩客,我总不好……你明白?”
小夜点头,“不过他总是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