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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一个刺激马上又踌躇起来。手里有地址,只要叫辆车就可以马上到的,或许人真的在,然后就可以见到……方子青却顶着凛冽的风,在大街上犹豫起来。
要见他干什么?他问自己。为了这个戒指的事怒气冲冲地跑去跟他吵架?还是问为什么今天要送给自己这个令人误会的东西?他觉得问不出口。好傻!是个巧合的话……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慢慢地踱步在街头,看着从自己口鼻里呼出的白气,好象都在空气中幻化着一个意念:想见他。问他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和情人住在一起,问他,送来的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而现在像个白痴一样在大冬天的街头傻站着编织愤怒的理由,其实所谓的愤怒只是自己想跑去见他的借口而已,悲哀地意识到这点,方子青难免开始惶恐。
他是罗桑的弟弟……这是个无争的事实。低头看着被冻得有点发红的手里捏着的戒指,突然有把它扔掉的冲动。
一直都在害怕,任何会伤害自己的人或者事,还有回忆。而这次,害怕的是自己。方子青最终还是把脚步刹住了,走向另一个让他觉得可以躲避现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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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太早吧……离他下班。
好冷!这下雪前的天会冻死人。
揉了揉冻僵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封还没有来得及读的信,撕开信封,就着灯牌明亮的蓝光读了起来。
“椹哥,收到回信真的好高兴,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甚至以为你可能会恨我,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还是要再说一遍对不起,不管你是不是会嫌烦。其实那天把你扔下独自离开的时候,我本来很后悔的,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如果坚持的话你迟早会是我的,身心皆是。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能让你凌晨三点爬起来只为和一个人认真地说声‘我爱你’的话,得到你心的机会太于渺茫,而我已经无力再去争取。”
“真的很伤心,我想你不会了解,幸好你已经原谅了我,所以谢谢你。现在我很好,不要担心。现在白天打工夜里读书,生活忙碌也很充实。对了,现在有人追我哦,他长得很斯文的样子看来是个好人哦!祝福我吧。勿念,保持联络,更愿椹哥快快得到方先生! 小呈于灯下。”
端正的字迹在信纸上清晰地述说,罗椹仔细读完它们,清淡地笑着。如果要说原谅的话,是他应该向小呈乞求的,在最困难的时候抚慰了自己,而今又这样干脆地全身而退,他觉得小呈简直是个圣人,而自己显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懦弱、卑劣而肮脏的小人,除了畏畏缩缩地躲避在让自己快要干涸的角落苟且偷生外,对心中的渴望无计可施,只希望它自生自灭。
托小呈之福,得以在小呈原先打工的西点屋内得到安身之处,老板很赞赏他的努力和对工作的认真态度,手把手地教做糕点,还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开大门面合伙联营之类的长远之计起来。生活在意外之间出现了良好的转折,本应让他振奋的,但得不到出路的感情开始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深处。
冲动地半夜爬起来隔着电话说一声“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方子青”的时刻,如今想来如做戏般地不真实。他并没有感觉自己是在对方子青告白,而是在对在天之灵的姐姐恳求原谅。罗桑始终不知自己在一遍遍在讲叙情人所有的时候,也让自己的弟弟慢慢陷入了混沌而迷茫的情网。
在这一年里,罗椹常回忆自己怎么会意识到对方子青的异样感情。也许在初见面的那一刻,或者是在自己戏弄他的时候,再或者是最终被他赶走的时候?他不敢确定,做过太多的愚事,有过太多愚蠢的想法,所有奢侈的期待已经微不足道了。
虽然如此,今天显然又做了一件蠢事。起因是一个客户的电话,对方订一个生日蛋糕,要在蛋糕上写“方子青先生生日快乐”的字样,收货地址是自己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世界小到刻意地躲避还是不能逃脱命运的随意一拨。
按捺不住悸动的心绪,鬼使神差地把戒指一并送上了。罗椹完全知道这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困扰,更可以肯定自己的人品在对方心中更是一文不值了。戒指早就找到,隐瞒着方子青因为想要给自己一个停留下来的理由,虽然卑鄙,但他想不出当时的自己这样做的其他理由。
天黑了,而且很冷,天气报告说会下雪。
看着街边走过倚偎在一起的情侣时,感伤就会增加一分,身上的寒意就会加重一分,罗椹跺了跺冻僵的脚,紧裹羽绒外套,面目用条围巾严实地包了起来,只露出眼睛看着对面街边的房子里,那里依旧黑灯瞎火没有人迹。
只看一眼就好,完事后就回家,从此再也不来了。
他哄孩子一样地哄着自己。本想进身后的小餐厅里等的,总比在外面挨冻好,一想到可能会错过就改变主意。小餐厅生意很好,以前也常来买炒饭。现在正是晚饭时候,人进人出繁忙得不亦乐乎。
对面的交通灯不停地变幻着,绿灯,红灯,黄灯地调节着人流的步伐。想不到才离开不久,仿佛有一个世纪似的,这里显然热闹了不少,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记得第一次寻到此地时,自己什么也无法注意到,只想着即将要见面的男人的模样是不是和姐口中的人物相同,还是和自己想象中的雷同。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终于见到面的男人像座活冰山,又似披着坚厚盔甲的兵卒,戒备森严,冷酷无情像是天生的,伤起人来毫不费劲。虽是如此,他还是随着往昔的罗桑描述的印象慢慢地如病菌一样侵入心里,难以摆脱。
身边挤过一个男人,匆忙地赶着人行道绿灯亮起的时候,加快脚步过斑马线。
“对不起。”他对被碰到的罗椹说。
心脏差点跳出喉口,有人吱唔一声:“没关系。”隐藏似地侧过脸。
男人提着公文包已经冲到人行道中间,突然转过身,逆着过马路的人流,冲着准备走开的罗椹说话。
“是你吧?罗椹?”他问,声音不大并迟疑着。
罗椹听见自己的心慌张地乱了分寸,使他好半晌才能点下僵硬的头。
对方也怔住了,站在斑马线上不动,大口吐着白雾雾的气息,胸膛在风衣的掩饰下也能看出其强烈的起伏。
“红灯了,快跑!”
看着对面的黄灯一跳红灯亮起,罗椹急忙高声冲他喊道。斑马线上除了还傻站着的家伙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男人总算醒悟过来,他没有向前跑去,而是跑了回来,风衣没有扣上,露出单薄的羊绒衫,系在脖子上的灰格子围巾散了,随着跑动在身体两侧左右摇摆着,使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匆忙的狼狈。
罗椹不禁想笑,嘴角不由地上扬,看着人跑到跟前急促地喘着气,却又有一种很强烈的想哭欲望哽在喉咙里,鼻腔酸得不像话。不过他还是觉得微笑的见面礼比较合适。
“好久不见!”他伸出一只手呈握手状递向跑到跟前的人。
气喘吁吁的方子青用漆黑的眼瞪着他,茫然地半启开嘴,终于也伸出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热烈地交换着彼此手心里的温度,贪婪到不肯松开。
下雪了!
有人在叫。
真的下雪了,很小的那种雪花,飞絮一样地从天空中扬洒下来,跌落在相握在一起的手上立即化成晶莹的水滴,微凉。
“啊——欠!”方子青觉得鼻子痒,一个喷嚏之下倒也提醒两人可以结束缠绵的握手礼了。罗椹收回手,又觉得不甘心,他拉过方子青的围巾把它绕好,又把散开的外套扣子给扣上,然后握紧拳头放在身体两侧,有点紧张的神经质。
“我……过来……是因为……”试图说些什么,找个自己站在这里的理由。 9586A463E96F7847AA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你不饿吗?”方子青却打断了他,绷着脸问。
“我刚才在里面吃饭,一直留意着外面的你,因为这样的打扮我不敢确认。一定没有吃饭吧,我看你站在这里很久了。”他又说,神色自然,只是语尾有些颤音,是太冷了吧?
罗椹难得地红了脸,他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够诡异的。
“是啊,我是……因为……”
“来找我的,对吧?”方子青不耐地又打断他的话。
“那个……是的。”暗自叹息,罗椹终于放弃寻找借口,简单干脆地承认了。
方子青的笑容像河面的涟漪静静荡开,悄然无息,也像飘落的雪片干净纯真,不带任何杂质的微笑让罗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笑容也如雪片一样霎间融化,转眼就没有了痕迹。
“去吃饭吧!”他说,拿着公文包的手臂向身后的餐厅晃了晃,还是顶着一脸认真的神情。
“哦,好。”罗椹连忙点头答应,心里不禁奇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嫌太挤的话,可以买了饭去家里吃,嗯?”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餐厅,方子青又兀自做了决定。
罗椹静默,目光低垂,他看到对方的手指在微微地抖动,很冷吗?还是……紧张?他想去拉住它们,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别无动作。
方子青见他答应,嘴角略为上扬展露一点隐晦的笑意后,率先大跨步地向前走去。罗椹抬眼望向在空中忙乱飞舞的雪,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更加纷乱起来。
屋里的空气还是一如从前的冷清并带点霉味,陈设丝毫没有改变,老旧的地板踏上去依旧会发出空泛而沉闷的声音,这一切熟悉得让罗椹不由想退缩。
“为什么不进来?”换上拖鞋的方子青脱下外套,顺手挂好,转眼看见拎着食物站在门口的人没有举动,不禁发出疑问。
“哦……”罗椹连忙弯腰脱鞋子。
“把东西给我吧。”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忙着,方子青把拖鞋扔过去,又伸过手来取他拎着的食物袋。
罗椹握紧伸过来的手腕,满脸疑惑地望着掩饰不住紧张之色的脸,喃喃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什么?”方子青躲开他的眼神。
“今天,那个戒指的事……我以为你一定会生气的,我骗了你,不是吗?我猜着你一定会痛骂我,所以我……”罗椹如实述说,他已经疑惑得无法对着眼前的人安然处之了。
“所以你不想见到我,是吧?”听到发愣的方子青变了脸色,熟悉的冰冷又出现在言语中。
“是是的,我……我……因为我……”罗椹艰涩地咽着口水说不下去,手也在对方变冷的目光下松开了。
“哼,你只会说半句话吗,还不如给我闭嘴!”方子青低声呵斥着,夺过袋子朝厨房走去。
“你到底要在门口站多久?!”
其实目的不是达到了吗?罗椹惦量着得失,见到了人还进行了意想不到的谈话,甚至还见到了他笑……笑得真美,从没有看到过他如此柔软的神情,虽然很短暂。
“我要回去了……对不起,我先……回去了,还有事……那个……”
他开始放纵自己的恐惧,不知其实逃进厨房的人比自己还要害怕。
方子青白着脸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托着饭的盘子笔直地立定,突然冲着罗椹就把手中东西用力砸了过来。
“滚!”他大吼着,苍白的脸涌上了愤怒的血色。
被砸到的罗椹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
兴许脑中某根紧绷的神经被挣断了,彻斯底里的怒火控制了方子青,他扔完了盘子,还冲着一身炒饭米粒震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罗椹怒吼起来。
“滚!快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连推带搡的驱赶定要把人从家里踹出去的架势。
被疼痛笼罩的罗椹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任他推着一步步向后退着,一直到了门外,寒冷的气息总算让头脑反应过来,他抬手阻挡着激动的推搡动作,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又生气啊?”
“滚!”怒火冲天的人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一步跨回屋内,“砰——”地狠狠把门甩上。
“喂!”被关在门外的罗椹无力地叫了一声,料想到是不可能有反应的。
男人的怒气让他摸不着头脑,这种失去控制的愤怒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次冒犯,可就算常叫嚣着要赶人出去却没有一次会做到如此卖力和坚决。
雪还在静静地下着,沾落在脸颊上竟没有融化,带着清苦的寒意。想无奈走人的罗椹悲惨地发现自己还穿着方子青的拖鞋。
今天的事果然很蠢,全是自找出来的麻烦。罗椹不由苦笑。
刚想走,门却又开了。门后的人脸一闪,一样很小的物品被扔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后转了几个圈躺倒在雪地上,黑暗里还能清晰得看见荧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