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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病患-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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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阶堂已经注意这孩子许久。他的与众不同并不仅仅是异常的体质和早慧的头脑。如果说其他孩子的沉默和顺从是因为害怕,那么丹羽琉生所表现出来的,更接近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他似乎与生俱来某种把情感和行动全然分离的能力,这两样东西互不干涉却又平衡共存,让这个本来处在最冲动的年纪的少年,多了几分近乎孤僻的冷静。
  ——坦白的说,二阶堂有点期待他的成长。
  “是游戏呢,”二阶堂在说话间组装好了之前还是一摊零件的枪,对着夕树的额头打开了保险栓,笑得不愠不火,“但是会死的。”
  夕树这才不笑了。
  他们在数天后的实战课上才明白,他们今后面临的是怎样的未来。
  
  在两个月的教学课过后二阶堂开始的一对一的训练,就像老板向他嘱咐过的那样,“既然有机会收养……就尽你所能把他们变成可用之才吧。”
  第一个接受训练的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男孩,在宅子里最大的房间里进行格斗实战。孩子们对于「成为杀手」的未来并不反抗,他们早该知道自己已经和平凡无关。
  当天晚上丹羽和夕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伊久美正跪在走廊里给浑身是血的男孩做伤口处理。
  他们太久没见血了,几乎乐观的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那种仓皇无助的生活,大梦初醒一般的恐惧将他们拉回现实,他们完全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让人绝望的原点。
  ——忘记你们父母的遭遇了吗?
  ——不变强的话就会死。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笼罩在丹羽心头,以他的体质来说应该是最容易死的一个。即便都是不深的刀伤他也不敢想象自己流着血还能坚持多久。
  轮到夕树上课那天,这个哪怕到了青春期也依旧神烦的小崽子,冒着被揍傻的危险大早上掀开丹羽的被子跟他道别,然后下午被伊久美带回来。丹羽放下书赶过去的时候夕树正在吃饭,独自坐在矮桌旁朝他笑,过来陪我吃饭啊。
  丹羽走过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他那用奇怪姿势捏起来的筷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
  夕树清瘦的手腕正以不自然的动作不断颤抖着,丹羽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他跪在旁边一把捋起了对方的衣袖,映入眼帘的是如同被墨水弄脏一般的青紫瘀伤。
  “好疼啊……”
  夕树随着他触碰的动作小幅度的吸着气,好长时间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琉生能喂我吃饭吗?”
  他已经痛得连吃饭这种简单的动作都无法维持了。
  
  “小信的考我的内容是,从他的手中抢到匕首。”
  丹羽没伺候过人吃饭,只好机械的重复着把汤吹凉喂给对方的动作,一面不动声色的听夕树口齿不清的说话。
  “格斗术明明掌握的还不错,但是实战完全不行啊……几下就被打趴下了呢,哈哈。”
  即便是在像个破布一样悲惨的情况下,夕树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褪色,“小信一点都不客气呐……虽然我也是个大人了……”
  他像往常一样絮絮的说着,之后的丹羽都没听进去。
  “真的……会死的,琉生,小心。”
  因为明天就轮到他了。
  
  他一夜未眠。因为十二岁的丹羽还很怕死。
  这样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的早熟。当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欢笑,对死亡的恐惧早已如同附骨之蛆,从他第一次躺在担架上输血时就随着冰凉的液体灌注进全身,随时随地抓紧他幼小而脆弱的神经。
  归根结底,他们也是被一群亡命徒养着,不过短短几年的安逸生活就差点把他的戒备消磨干净,好在面对二阶堂的时候,那种像拉满的弓弦一般紧绷的警惕才终于归位。
  男人只是坐在他面前,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就足以让他畏惧。
  他一时间竟然有点儿庆幸。就好像有人用疼痛才能确信自己的存活,他需要让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以分辨那虚假的平静生活中不安的风吹草动。
  “丹羽君。”
  宽敞而晦暗的和室里,二阶堂信看着对面端坐的丹羽,他的身材比刚来这里时抽高了不少,黑发贴着干净的额头,细长双眼微微敛起凛冽的光,就像藏起一把未经打磨的刀。
  “你身体最近好吗?”
  二阶堂忽然冒出一句看似与今天修行的内容毫不相关的话,丹羽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狰狞的青色筋脉撑起薄薄的皮肤,“没有大碍。”
  他并不像没心没肺的夕树一样对这个「救过他」的男人抱有什么感激的想法,他一开始就有所防备,不仅仅是出于骨子里的不信任。这是本能,与感情无关。
  “你知道,”二阶堂说,“伊久美跟我说起你的病,任何一点伤口都是致命的,这是你此生都回避不了的……死穴。”
  丹羽沉默而不避讳的看着他,眼前忽然浮现出满身伤痕的夕树。
  “所以从这节课开始,我来教你自保。”这个连笑容都带着寒气的男人勾了勾嘴角,“防御是最好的攻击,但是不可以逃避哦。”
  “如果你太弱的话,我们也可以提前结束游戏哦。”
  
                      
作者有话要说:  献上丹羽琉生的单人番外!
  非常喜欢这个角色,所以特意写了他迄今为止的人生。有过怎样的经历呢,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模样的呢。
  感到我满满的爱(nue)意了吗。




☆、【番外】琉光「中」

  
  那天丹羽一直到晚上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当时夕树正坐在床榻上试图自己擦药油,推拉门忽然用力的向旁边撤开,丹羽一只手扶着边框站在那里,夕树简直想要欢呼“你是第一个自己走回来的人”,丹羽那像鹰爪一样扣着门框的手松了松,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向下跌落,夕树反应过来猛地跪下去才接住了他。
  丹羽面朝下伏在地上,好像整个身体只剩下一把没有生气的骨头。
  夕树不敢贸然去晃他,刚想喊伊久美就看到女人从走廊那头一路追过来,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焦虑,手里抱着大大的医药箱,夕树看着她觉得亲切极了。“姐姐!琉生他……”
  “好了,你托住肩膀把他翻过来,不要碰到肋骨。”
  夕树忽然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包裹住了。他几乎是颤抖的把丹羽的身体扳正了,看伊久美熟练的掰开他的下巴把安络血和维生素C混着水灌进嘴里,接着掀开他的衣服。
  ——和其他孩子不同的是,丹羽的腹部没有一点遭受过击打的痕迹,除了胸骨上有些青肿以外,这里被保护得非常好,反之,那些应该出现的伤痕全都聚集在脖颈,手臂外侧,小腿和膝盖的位置,皮下淤血已经沉淀成黑紫色。伊久美慢慢闭了一下眼。
  她用簪子利落的把长发挽成髻,捋起衣袖露出纤柔的手臂,轻轻叮嘱了一声夕树,“雅也君,把衣服塞进他嘴里别让他咬住舌头。”
  然后就在她的手掌用力按在丹羽的伤痕上的时候,一直出于半昏迷的丹羽猛地挣扎起来,一口咬在夕树的手腕上,夕树好不容易压住了喉咙里一声惨叫,决定等丹羽撑过去这会儿再哭他一脸。
  淤血长时间搁置凝成血块更难处理,只能忍住一时的折磨把它揉开,疼痛会被原本所受的伤放大好几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丹羽颤抖着咬紧夕树的衣袖,可他一动不动的眼珠还是冷淡如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和茫然。
  他闭上眼。
  
  他从不怀疑自己会在二阶堂面前一败涂地。尽管调动了浑身的精力去防备对方的动作,格挡,闪避,可是因为注意力以及敏捷度不足,最后被对方用最难看的姿势踩在脚下。
  “还不错,护住了腹部,做得很好。”
  没有丝毫赞扬的口气。
  丹羽的侧脸紧紧贴着粗糙的地面,不敢大口呼吸,因为二阶堂看上去优雅的踩着他的后背,实际上快要把胸骨压断了。他的手臂外侧和小腿膝盖用来防御的部分没有一块皮是安然无恙的,二阶堂用了一种不知名的拳术,在不伤害他表皮的情况下让他疼得钻心。
  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自尊心,可是面对那样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哪怕肉体不被摧毁,心灵上的挫伤来得更加沉重。
  不可能超越的强大,彼此之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差距。
  ——明明爬起那么多次了。
  没有还手之力。无法招架。
  ——弱小。
  “太弱了啊,小家伙。”
  居高临下的怜悯,并非关怀的、施舍的仁慈。
  一直到二阶堂转身离开,丹羽才试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就好像变成了一块只能在疼痛中抽搐的肉,他努力了好几次,膝盖像是被活生生挖掉了一样,最后他把额头抵在地面上,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
  悲哀的翻涌着的呕吐的欲望,这样的弱小让自己恶心。
  原来这可怜的恶魔一直纠缠着他,从开始到现在。
  
  “雅也君。”
  丹羽后来真的疼昏过去了,伊久美活动了一下手指收好药箱,把丹羽推到了夕树的怀里。“要好好照顾他。”
  夕树盯着那张人偶一样清丽动人毫无瑕疵的脸,笨拙的点了点头。
  伊久美起身来到后院,她赤着脚径直穿过石子路来到门廊里坐着的二阶堂面前,二话不说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啪。
  她的脸向来是控制得恰到好处的镇定,现在却因为愤怒涨起了绯红。“你给我适可而止。”
  男人的面孔偏向一边,在浸透了月色的黑暗中嗤笑了一声,“生气了?”
  “他们还是小孩子……”
  “已经不小了哦,快到跟我们那时一样的年纪了。”他坐下微微仰视着伊久美愠怒的眼睛,伸手握住她发红的手指。
  “琉生君呢,”伊久美想要甩开他,声音颤抖,“他的病……他已经很可怜了……”
  “如果伊久美当初也可怜着我,我还能保护你吗?”
  她也是在十几岁的时候,被吸毒的母亲以一笔不菲的价钱卖到了妓院,那时候的二阶堂还是赌场里一个不要命的打手,为了保护不愿出台的她得罪了黑道的人,是路过歌舞伎街的一个姓王的中国男人把他们救下,收为家臣。
  伊久美那时已经自身难保,自然无暇去可怜这个话不多打起架来却凶狠无比的混混,只能日复一日的学习医术帮时常受伤的他治疗。随着年龄的增长,二阶堂已经收起了年轻时的暴戾,他看上去更像个懂得插花和茶道的优雅男子,但是在伊久美眼里他依然不算有人情味。
  诚然,为人医者父母心。二阶堂感觉那纤细柔软的手贴着他脸上被打出一片浅浅浮肿的地方,眼睛眨一眨仿佛十年一瞬。
  “温柔是最无用的,我说过了。”他一字一顿的,“你要是怜惜他,他将永远软弱。”
  
  夜深了。
  丹羽平躺在床榻里,身体每移动一寸全身的关节都像散架似的疼痛。他在黑暗里瞠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摇曳树影。
  起风了。
  深秋时节的风里有些沁人的凉意,他难受得睡不着,只得不断的深呼吸企图减轻体内灼烧的痛感,手指从枕头下面摸索出一卷白色的绷带,缓慢的支撑起身体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房间那头的夕树睡得很沉,胳膊腿不老实的拨开了被子,丹羽咬着牙爬过去帮他盖好。
  然后他解开白得刺眼的绷带,一圈一圈朝自己的僵硬的手指上缠过去。
  
  那是丹羽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不同于寻常少年的,与伤痛和挣扎相伴的时光。
  没有人会在乎他能承受多少,二阶堂不会,他自己也不会。这副满目疮痍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撑过了好几年,似乎正是因为已经一无是处到了再受多少伤、大不了就是一死的地步。
  他在□□的容易受伤的皮肤上缠好绷带,在二阶堂训练他防御的时候学着复制对方的动作,在日积月累的受伤,治疗,再次受伤,循环往复,被踩着脑袋按进泥土里也好全身百分之六十肌肉拉伤也好,拜这些好像永远不会痊愈的伤痛所赐,他的身体素质奇迹般的赶超了常人,包括叛逆的身高和怪力,直到把这条没人稀罕的贱命磨得坚韧无比,甚至不再忌惮死亡。
  因为那是最终的退路,除此以外无路可退,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活得近乎无耻。
  混黑道的人也许比平常人更能生动的体会到,最可怕的人是不要命的,命是所有活人不可撼动的底线,一旦跨越这条底线他们将无所不能。而丹羽是怎样的呢,他阴沉,冷感,不懂礼节,不喜欢交流,不爱分享自己的生活,不会欣赏美好和幸福的事物,抛弃和伤痛张牙舞爪的撕裂了他整个脆弱的青春期,只剩下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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