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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像是踩踏在奈何桥上,但桥的另一边不是忘却与新生,而是恐惧和死亡,还有那深深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孤单!
王二狗随着人流而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忽然很想仰天长笑,笑笑身边之人的愚昧,居然自动往死路上走?
近两千士卒的阵亡才换来黄巾军到达甬道的一半,前方的陷阱就明显少了许多,想来是时间不充裕,无法挖掘太多的缘故,但真正的战斗也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呵呵,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箭雨从天而降,宛若细雨迷蒙,却带起了无边的血浪,这些羽箭凶猛而强力,但有中者,立时毙命!
“盾步兵掩护啊!”
黄巾军大乱,在狭长的甬道里抱头鼠窜,他们想让盾步兵给予防卫,却没想到盾步兵是敌方弓箭手的第一打击目标,此刻已经伤亡殆尽,哪能护卫全军?
死亡仍在继续,箭雨仿佛是从天边而来,突兀而出,突兀而落,突兀的带走了一条又一条的人命,没有丝毫怜悯。
“箭是从哪来的?快找!快……”
有人在指挥,但这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王二狗抱着头蹲在一边的崖壁边上,看着那个黄巾小头目喉咙中箭,仰面而倒。
“是啊,箭,是从哪里来的?”
王二狗一把把李蛋从乱军中拉到身边,眺目四望,可哪里又有半个人影?
“前面根本没人啊!难道敌人居然会隐身?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打个毛?”李蛋眼神无比的惊恐,一支支羽箭破空而来,杀伤力惊天动地,有些羽箭甚至能够一次杀死两三个黄巾军,让人无比之震撼,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却仍旧不知道敌人在哪,这是何等的悲哀?
“崖上!他们在崖上!弓箭手给我还击啊!”
人群中有人眼尖,看到高处山崖平台上有人影闪动,于是慌忙大叫,但回应他的是一支破天之矢,葬送了他的生命。
王二狗朝上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上果然有人影闪动,但从甬道里他们不可能攀爬上这种近乎九十度的崖壁,只能是寄希望于己方弓箭手,于是他一边悄悄往旁边更隐蔽处移动,一边喊道:“弓箭手,他们在山崖平台上,赶紧……”
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就已经插在了他刚刚呆过的地方,王二狗感觉浑身一凉,差点就瘫软在了地上,连忙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心里却在狂叫道:“听声辩位,这该是多么强大的弓箭手?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高级弓箭手?”
在黄巾士卒的眼睛里,高级弓箭手已经是了不起的存在了,毕竟王二狗身边也没什么弓箭手,有也是不入流的那种,纯粹的农民弓箭手,准头实在是不敢恭维。
王二狗的话明显是起了作用,先头部队里几个弓箭手都开始张弓搭箭,瞄准崖壁上的小平台,可这角度太过刁钻,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瞄准,这时候平台上又飞出了几支羽箭,将这些弓箭手也一一收割了。
盾步兵完了,弓箭手完了!王二狗几乎快要哭出来,接下来怎么办?难道要他们这些拿着短刀短剑的家伙像蜘蛛壁虎一样攀爬而上,去把那些神乎其技的弓箭手给解决了?还是说要让他们不顾一切冲过可能密布着陷阱的剩下一半甬道,然后从侧面爬上平台,将其斩杀?
不管是哪一种方案都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是一个死局!
王二狗这次是真的崩溃了,他已经不能思考,只能是窝在一边瑟瑟发抖,眼看着羽箭从天而降,一个又一个的黄巾军在他面前惨死,鲜血浸湿了大地,土壤上的青草看上去是那么的血红妖异,让人心生冰寒,不敢直视。
尸体堆成了山,鲜血流成了河,入眼所及的景象仿佛修罗炼狱,可以让心智最坚强的人也瞬间疯狂,王二狗颤抖的更加剧烈了,他在心里祈祷,希望高升将军见到事不可为,赶紧下令退兵,他也好趁势撤退,保下一条小命,他已经打定了注意,只要这次留得命在,回营之后立刻就逃跑,再也不当黄巾军了!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哪怕是此地的惨叫声喧嚣而上,他仍旧是听到了谷外的战鼓声。
王二狗的神色猛然大变,变得一片惨白,再没有一丝血色!
因为,那是总攻的鼓声!
第194章 六十六:黄巾噩梦(六)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响彻云霄,敲击在王二狗的心房,让他几乎窒息。
“这条死亡之地,根本无法通过的呀!”他很想向高升将军争辩几句,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哪怕会因为祸乱军心而被处死,他实在不想前进,实在不想进入眼前这可怕的山谷,那其中蕴含着最让人惊心的恐惧,远比死亡更可怕!
黄巾军实在太多了,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甬道入口处就有无尽人流涌了进来,他们互相推搡,拥挤,冲击,有些倒霉鬼居然被队友生生推入陷阱之中,当了史上最倒霉的冤死鬼,而且这种人还不少,在王二狗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前半条甬道的陷阱几乎都填满了,最下层的黄巾军定然已经死了,但靠上一些的人却侥幸的躲避了刀刃的袭击,他们暂时未死,却被身后的人踩踏而过,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是凄厉呼喊,挣扎求存。
王二狗和李蛋同时闭上了眼睛,他们知道这些人正在承受着何等的痛苦,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们也曾这样过,那绝对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似有什么惊心的恐惧驱使着大军,无穷无尽的黄巾军涌了进来,陷阱很快就被人填满,变成了一片“坦途”,大军再次进发,很快就来到了王二狗所在之处!
王二狗抱头蹲在角落,他将眼睛死死的闭上,根本不去理会周围的一切,不断有黄巾军碰擦着他的身体,他也全都不理,将头死死的埋在双腿中间,对于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根本不加理会。
他闭着双眼,感觉自己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周围有许多人在咒骂和惨叫,还有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恐怖,让他不敢睁眼,不敢去看近前的一切。
这是极为漫长的煎熬,渐渐的他感觉声音弱了不少,好似已经远去……
“难道我们成功通过了这条死亡之路?”他又等待了很长时间,直到确定那声音真的只在远处,而箭矢破空的声音也已经点滴无存,他这才渐渐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骇欲绝,忍不住惊叫出声!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头颅,这个头颅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他“看”,直让人毛骨悚然,而这个头颅的身躯却看不到,因为其被无穷无尽的死尸夹在中央,此时就仅仅的伸出了一个头颅而已!
一声惊叫,王二狗立马反应过来,赶忙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在这种鬼地方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支羽箭破天而来,让他连再发出惊叫的资格都没有?
好不容易定下了心神,他眼中的焦距才渐渐恢复,入眼所及黄巾士卒的尸体已经堆积到了两人多高,彼此之间没有一点的空隙,只有他和李蛋所在之地才有一些小小的空间,但也紧紧如此而已,他们如今前进一步都不可能,那些尸堆稍稍拨弄都有可能滑落下来,想攀爬上去更是奢望。
叫嚷声是远去了,但不是因为黄巾军攻进了山谷,而是因为他们被尸堆堵住了,无法进来,此刻正在甬道外围不断徘徊咒骂,一股暴躁的情绪蕴含其中。
王二狗凝神细听,那里一阵混乱后居然传来了鸣金的声音,这是要撤退了呀!
“别走!我们还在里面!”
他和李蛋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和焦急,此刻再也顾及不了什么,只能大喊出声,期望黄巾军能够回来救他们出去,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片刻之后就完全听不到了。
“完了,完了!”
王二狗跌坐在地,周围是无穷无尽的尸体,只剩他和李蛋两人苟延残喘,在这个恶魔的地盘上,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面有着无尽的恐惧,想到那些恶魔的恐怖血腥,两人真恨不得就这么自杀算了,也省的遭受煎熬折磨。
将手中刀刃举起,王二狗从来没觉得手中已经卷口的粗糙品质短刀竟然是这么的锋利,刀身在幽冷的甬道内散发着点点寒光,他三番两次将其举起,抬至喉前,却始终没有勇气划下,结束自己悲哀的生命。
“要不要我给你一刀?”
李蛋在一边惨笑叫道,王二狗愕然转头,想从这个同乡好友面上发现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最终只能是无奈放弃,他发现李蛋是认真的!
两人对视良久,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们贪婪的呼吸着周遭充满血腥气味的空气,既然没勇气死,那就趁活着好好享受一下吧,虽然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毕竟现在他们还活着!
下一刻……那就不知道了!
沉寂而孤单的空间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难熬,两人也不知道多了多久,他们听到了周边有人行动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喜,以为黄巾军“良心发现”,又折回来救自己呢,可还不等他们高兴多久,王二狗的面色陡然一变,变得惨白无比,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些声响,居然是来自于甬道了另一侧,也就是山谷的方向!
这条死亡之路直通的彼岸之处,那个在两人眼里极尽邪恶的阎王之谷!
在这么一瞬间,王二狗似乎找到了举刀自杀的勇气与力量,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高处的尸体却被什么东西推动了,纷纷散落一旁,有几具尸体正好掉在两人所在的空隙处,顿时引得两人惊叫了一声,浑身都被鲜血浸染了。
“哟,这边还有活着的呢!”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随后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显然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可奇怪的是王二狗到了这个关头居然不太害怕了,心里甚至还在琢磨着,原来这些恶魔也会说人话啊?
可是随即,那个人声又响彻起来,话语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让人无限之恐惧!
“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你们两个?”
第195章 六十七:战前
“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们两个?”
魔鬼的呢喃在耳边环绕,王二狗立马跳了起来,大叫道:“不!不要!”
“哦?”
来人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王二狗也畏畏缩缩的看了过去,却见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而已,看样子是一个盾步兵,他的手里还拿着盾牌,不过现在盾牌不是用来防御刀枪侵袭,而是用来推动尸体,防止血水沾身的!
远处又有几个盾步兵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这些人明显与谷外那些恶魔不同,他们的右手并没有拿刀剑,而是双手持盾,只是普通的盾步兵而已。
“原来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并非是恶魔啊!”
王二狗心里想着,却听对面那人又笑了一声:“要不是主公有命令不杀俘虏,像你们这样的乱臣贼子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特么看到一百个我就……”
话还没说完,这人身后又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哎哟,王小小你长能耐了啊!都能杀这么多贼人了?来一百个你准备怎滴?”
王二狗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瞬间抓耳挠腮,一脸坏笑的“本家”,只听这个叫王小小的奇葩货色“嘿嘿”笑了两声:“要真让我一个人面对一百个贼寇……那肯定就跑呗,不跑找死啊?”
“就你这话让大爷二爷听到了,指不定就给你一顿皮鞭!”后方来人冷笑了一声,话语里却没有鄙夷,而是揶揄居多,显然是平时玩笑开惯了,是以无所谓了。
“那是那是!”提到“大爷二爷”,王小小狠狠的缩了缩脖子,虽然五个主公中的主心骨是张凡,但铁壁和炎阳的治军往往更加严格,他们用现实军队里的方法来管理与运作,赏罚分明,在士卒中颇具威信。
王二狗和李蛋两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过美好,黄巾军中虽然大家地位相同,但到处都充斥着怨毒和失落,彼此之间除非本就要好的人其他人都不交谈,哪里有过如今这种融洽景象?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露出的奇光,这一切显然和他们预想中的都不太一样,没有恐怖至极的画面,没有杀人戮尸的魔鬼,也没有地狱中的牛头马面!
“说什么呢?”
远处又有声音传来,王二狗转头望去,心里忍不住就是一惊,他看到当初在谷外见到的那些“恶魔”正在向此处走来!
虎卫军洗去了浑身的血污,锃亮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微光,少了一丝恐怖与血腥,却增了许多威武与神秘,直看的王二狗心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