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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瑶满心以为自己所得应该是三份之中最厚的,岂料就连宋家康的份额都远远超过了她。她想自己生的同样是宋家骨肉,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宋伯年的厚此薄彼。
李律师派的助手第二天中午就来接宋家源去律师楼,罗瑶在昨日已召集了律师入禀法院,据闻她手上有许多对宋家源不利的证据。李律师在电话里口气严肃,他劝宋家源做好准备。这宗争产案涉及数目之大在香港历史上前所未有,一旦开审必然引起众人瞩目,从今以后宋家源及其身边人便再不能过一天安稳的生活。他们的每一个生活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被人肆意观摩。
宋家源说我并不是在乎财产,只是无法放手交给那个女人。李律师叹了口气,在电话那头说我明白。
他们的对话左安迪是不知道的,宋家源仍旧如同往常那样穿衣出门,临走在左安迪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随手带走了门口的垃圾袋,如同一个平凡的住客那样亲自拿去走廊尽头的垃圾房扔掉。
左安迪比他迟一些出门,连番事情耽搁,他已经好久没去公司。他关上公寓房门,忽见几个彪形大汉迎面走来。有了之前被破门而入的前车之鉴,他警觉地立刻要叫警卫,却见对方做了个手势让他冷静,然后自我介绍说是接到宋家源的指令过来,目的要保护左安迪安全。他们现在只是露面来打一下招呼,要是左安迪不愿他们明里跟着,他们也可以着便衣隐去行迹。
左安迪拿起电话打给宋家源确认,得到肯定的回复。宋家源在电话那头说这是李律师的主意,自己身边也有人保护。他怕安迪不习惯,还调节气氛似的说了句这样我就能随时随地知道你的下落了。两人交谈了几句,临挂机前宋家源说现在我们处境不同了,有时难免需要牺牲自由,请你体谅。
左安迪是真的感觉到现在不同了。宋家源坐拥数千亿港元资产,一跃成为富豪榜上的名人,两人再不能在人群中过平凡安静的日子,今后他们的身边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有各色人等处心积虑地来到他们身边。好的,坏的,善意的,邪恶的。左安迪在这个圈子久了,早就能够预见两人未来的生活。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风暴的中心,在这个漩涡里陪着宋家源一起旋转。
到了公司,左安迪发觉事情已不是自己想或不想就能简单避免的。员工们排着队来向他报告Eventus最近的业务动向,光是听报告便花去了整整一个下午。待到最后一个人从经理办公室推门出去,左安迪才发觉原来他身边的风暴早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欺近,只是自己之前被宋家源的事情分心,一直忽略了而已。
他是记得最近的这半个月中,曾看到过几份报告项目中断的邮件,但印象中也只有几单而已。今天到办公室将这些终止的项目一一罗列出来,发现竟占去公司业务的八成。有八成的业务都已停止了运作,几乎大半个公司的员工都无所事事, Eventus像这样空转了半个月,收入已远远不能敷出,财务上很快就要亮起红灯。无怪乎下属会这样焦虑,一见他回到公司便如蝗虫般扑上来。他们是担心再没有工开,自己便要被扫地出门了。
左安迪惊讶归惊讶,却并没有多少慌张。遇到这样的状况是他意料之中的,无论宋伯年是否猝然离世,他既与宋家做对,就早有准备会遭到封杀。在香港这样的弹丸之地做生意,要想不与宋家扯上关系简直天方夜谭。这些停掉的生意也许曾是宋伯年的意思,也许是罗瑶的意思,现在左安迪已不想再去追究。他张口叫了声“阿康”,这才记起来宋家康已经不会再来Eventus,只有改口叫了另一名助理,让对方帮忙梳理出一张要回访的客户列表。
等到一切安排完毕,左安迪几乎是公司最后一个下班的。下楼的时候宋家源的车已经等在门前,有司机载他过来,后面还远远跟着一辆车,应当是随行的保镖。
他们的生活真的开始从细枝末节处有了变化。左安迪走到车前,在心中适应了一下,才钻进汽车后座。
宋家源的眼神与笑容却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左安迪一坐上来就被他抓住了手握在掌心里。他们还不习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说私话,便由着司机一路开车,沉默地在后座坐着。
回到左安迪的公寓,司机就驾着车离开了。左安迪看着消失在路尽头的那个黑点,问宋家源:“让身价数千亿的首富屈就陋室,我真是何其荣幸。你的保镖们怎么办,我家可没有地方给他们。”
“他们在附近租了房子。”宋家源一面拿出左安迪一早给他的备用钥匙来开门,一面说,“再说我的身价也没有千亿,罗瑶手上又另一份遗书,她入禀了高院遗产承办处,那笔遗产已经暂时被冻结了。”
左安迪小小吃惊了一下。
宋家源看上去仍是平静,只是眉头微蹙着,也并不轻松:“我并不担心这个,应诉的律师费及堂费还不成问题。况且不一定每单官司都要上庭,这些事情都交给律师,现在还不用着心急。”
左安迪道:“我看过类似的新闻,这类官司通常会打很久。”
宋家源点头:“拖上几年都毫不稀奇。”
只是他们纵然不愿,也无力摆脱。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遭遇什么样的命运不是他们能够左右。
“对了,周文生今天来了我公司。”左安迪拿出一份文件给宋家源,“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资料。他说近来通过熟人认识了不少内地政要,知道开发区有个地块打算招标,也找到了几个有意向的投资人愿意联合竞投,问你何时有空一起谈谈。看得出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好像他的合作人有内部关系,如果参与项目,中标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宋家源随口问道,他与周文生几乎是前后脚回到香港,要是短短数个月能建立起这样的人脉,那他宋家源为何从未遇到。
“他说这位合伙人人脉很广。”
“可他只是比我早回港没多少时日。”宋家源对周文生的保证却很有保留,诚然周家根基深厚,但毕竟没有地产背景,单凭周文生一人的交际能拉拢多少资源,很是值得怀疑。
左安迪听他这样说就显得有些小气了,说道:“你就不准别人有自己的本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家源尴尬地笑笑,收下资料,“我会好好研究的。”
左安迪觉得他对周文生总是有些轻视,也不知是否同自己有关。不论是否因为吃醋,这感觉总不让安迪舒服,像是自己的追求者都没有他宋家源强似的。宋家源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宋家继承人,地位与身价都与过去不同了。两人在一起本来就是安迪主动,现在身份又这样悬殊,不由得左安迪心中的想法不变复杂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宋家源只是没想到对方心里的这许多思绪,放下东西就去翻冰箱,发现又是空无一物,失声道:“糟糕,又忘记买菜了。”
他如一个寻常的家庭煮夫般为这些琐事失态,反而让左安迪忍俊不禁,之前的不悦也一扫而空,说道:“你可以打个电话让保镖送来,反正有一打的人让你使唤。”
宋家源关上冰箱门笑笑:“不习惯么?我也不惯的,从小到大都没这样试过。不过李叔是为了我们着想,以后或许还好些,现在这段时间多警惕点也是没错的。”
左安迪想说以后也不可能会好,宋家源正式接手宋氏之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事情需要操劳,越来越多的危险需要防备,两人要再想过从前那样轻松自在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宋家源见他表情沉重,当下就抓起左安迪的手走出门去,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们到了楼下停车场,那几个脸熟的保镖已经等候在附近。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可能是接通了大厦电梯的监视器之类,只要两人一离开公寓,保镖就会接到通知,从最近的地方赶过来。
“你们跟着可以,别让我发现。”宋家源厉声命令道,而后他让左安迪把车钥匙给自己,拉开车门,开车驶出车库去。
那一刹那的强硬是左安迪平时极少见到的,也直到这时他才意识过来,宋家源在自己面前一直都算得上温和迁就。而在自己见不到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宋伯年狠心训练出来的宋家继承人。他肩上有一整个王国要背负,又怎么可能那样随和温柔。
只是宋家源同左安迪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像一位好好先生,贴心周到之余也让人心生依赖。让人忘记了他的姓氏,只记得那张温和的笑颜。
宋家源开车,交通有些拥堵,他在马路上跟着前车排队,禁不住喃喃:“超级市场里住宅区太远,这里早就应该增建了。以附近的住宅容量和入住率,现在这一区的购物面积根本不够。你以前没觉得买东西不方便么?”
“我又从不买菜。”左安迪靠在副驾驶位子上调侃,“怎么,宋老板要买楼给我吗?”
宋家源抓着方向盘看他一眼:“你中意哪块地段呢?”
左安迪没想到宋家源竟然当真起来,连忙摇头,他根本是随口一提的:“算了,搬家好麻烦。”
“你不喜欢搬家,我们就一起挤吧。讲真,我也比较中意现在这套公寓。”
左安迪这才想起来宋家源的意思是要买套两个人一起住的大房子。他的计划里总是两个人的名额,大概宋家源从来没想过左安迪会拒绝自己的求婚,也没想过未来两个人会分开。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两个人会天长地久,白头到老。而左安迪一想到这点便心头发堵,他本能地侧过脸看窗外,想要避开宋家源的视线。
“安迪,我想为你建一个家。”宋家源眼望道路前方,定定说道,“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有宽敞的,没有阻隔的空间,良好的采光,能让我每天一回家,就看到你在屋子里面。房子可以不必很大,但一定要够开放,你想找我的时候,只要轻轻叫一声,我就能听到。”
左安迪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柔情,却还是道:“你当我是宠物啊?”
宋家源笑了一会,道:“是啊,有时候真想在你脖子上生一条链子。我怕你跑得太快,转过一个弯,我就赶不上你了。”
“我赶不上你才真。”左安迪道,“你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想高攀都要些勇气呢。”
“怎么会呢。要是我跑得快了,就为你慢下来,跳得高了,也会为你蹲下来。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猜测了。手生在你和我的身上,如果不努力,是握不到一起的。未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外面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答应我,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左安迪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那么认真干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对你永远是认真的。”宋家源认真道。
左安迪无话可接,好在超级市场很快便到了,安迪待车一停下,就拉开车门。
估计是保镖在附近发挥了作用,就算附近有人认出两人的身份,他们也没有遭到不必要的骚扰。左安迪推着购物车,宋家源在前面选购食材,顺便将家里即将见底的日用品也一次补齐。再有钱有势的人一样也需要柴米油盐,或许在考量品质时不需太计较金钱,但吃的用的也就是那一些。
两人买完东西,在人群的瞩目中离开。宋家源两手各提一只大胶袋,跟在左安迪的身后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然后亲自驾车离开。回到家,照例又是宋大厨掌勺,不过这一次左安迪在旁边认真看,有的像是补偿之前的冷淡似的。宋家源做得十分起劲,不时让左安迪为自己试味道。
两人吃过饭,宋家源先去洗澡。左安迪收拾碗筷,他刚将盆碗都放进水槽,就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左安迪擦干手接起:“喂,哪位?”
“咳,请问是左安迪先生吗?”
声音苍老,还有些嘶哑,左安迪略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这把声音的主人是李律师。他回道:“李律师?家源他在洗澡,我让他过一阵回电?”
“不,我是找你的。”
“我?”左安迪蹙一蹙眉,总觉得律师找自己一定没有好事,何况还是宋家的律师,于是问,“有什么事?”
“阿源……他没同你说么?”
左安迪心头一紧:“说什么?”
李律师踟蹰了一下,似乎在心中小小斗争了一番,而后道:“是遗嘱官司的情况……罗瑶那里,有宋老爷瑞士银行保险箱的钥匙。那个保险箱里,有不少老爷存下的资料。”
左安迪不明白李律师为什么是与自己而不是宋家源讲这些,大胆猜测道:“这些资料……难道对家源不利?”
老人家在电话那头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