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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作者:尼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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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爷一天之内连受两次创伤,真是委屈死了:“这丑八怪挠的!”
  丑八怪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了,用他那比毛还细的小嗓子叫道:“他先打的我!”
  程廷礼第一次听大眼贼清清楚楚的说话,听完之后,他也没打算给两个孩子断案,而是狗吠一般又吼了一嗓子,把两个小崽子全撵出去了。
  大少爷不敢和父亲抗衡,乖乖的低了头想要往外走,走出几步之后他一回头,见大眼贼还哭丧着脸站在原地,便转身回去一拉他的小手,一言不发的硬把他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又走长廊穿过了一道月亮门。月亮门后是个绿萝满墙的小花圃,花圃里除了一丛一丛烂漫花朵,还有两只半人来高的大鱼缸,缸里养着碧莲红鱼,鱼是肥鱼,停在莲叶下面半晌不动,只偶尔一摆尾巴,摆出水面淡淡的一点涟漪。
  大少爷跑到水缸前踮起脚,想要在水面上照照自己脸上的伤。大眼贼独自在月亮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即讪讪的跟了上来,仰着大脑袋问他:“你看什么呢?”
  大少爷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少跟我说话!”
  大眼贼听闻此言,当即用小笼包大的拳头打了他一下,打完之后扭头就跑,跑出没有十米远便停了,很警惕的回头看他。
  大少爷对他这小贼行径嗤之以鼻,故意的转向水缸继续看影看鱼。如此过了片刻,他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侧脸斜眼向后一瞟,他发现大眼贼蹲在一丛花草旁,正在用一根小树枝掘蚂蚁洞。
  大眼贼一安静,大少爷反倒没法子保持冷淡了。状似无意的转身溜达到了大眼贼身边,他用皮鞋尖轻轻一踢对方的小屁股:“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眼贼没有正经名字,所以不抬头也不说话。
  大少爷没有等到答案,于是换了个问法:“你姓什么呀?”
  大眼贼垂着头,盯着地上的蚂蚁答道:“鹿,梅花鹿的鹿。”
  大少爷在万牲园见过梅花鹿,所以此刻福至心灵,当即做了决定:“那我就叫你小鹿吧!”
  自作主张的在人家身边挤着也蹲下来,他开口又问:“小鹿,你往后是不是就留在我家,再也不走了?”
  大眼贼听到“小鹿”二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茫茫然的抬眼望着大少爷,他微微张开了小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他家。
  大少爷一想到小鹿往后“再也不走了”,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快活,小鹿的怪模样似乎也能看入眼了,好比是自家的猫猫狗狗,再不好看,看着也亲。握着肩膀把小鹿扳向了自己,大少爷跟他的英文女教师学出了一身西洋派。撅起嘴巴探出头,他很慎重的亲吻了小鹿的眼睛。
  小鹿下意识的一闭眼,而大少爷亲完左眼亲右眼,一边亲一边还在腹诽,心想这俩眼睛可真是太大了,脸再窄一点的话,中间就得长连了。
    
    ☆、第三章

  大少爷领着小鹿回了自己所住的小院儿,张妈本来正为他脑袋上那个青包心疼,如今瞧他脸上也挂了花,登时急得问道:“祖宗,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大少爷没说实话,因为张妈一旦急了眼,那嘴也够厉害的,他怕张妈会骂小鹿。而张妈一转眼和小鹿打了照面,当即惊得后退一步:“哟,这大眼睛!”
  小鹿仿佛是有点怕张妈,不住的往大少爷身边偎。他越是软绵绵的往大少爷这边靠,大少爷心里越高兴,因为感觉自己顶天立地,是能护住这个小伴儿的。
  张妈想往他那脸上涂点药粉,可是定睛一瞧,发现那脸不过是被挠破了几道油皮,还没有上药的必要。大少爷不管她,兴冲冲的领着小鹿进了书房。他这书房只在早上是名符其实的,因为真要在密斯玛丽的教导下坐稳了学英文;等密斯玛丽一走,书房立刻化为了他的游乐场。此刻那写字台上正摆着一大盘葡萄,葡萄粒粒紫红饱满,凝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大少爷站在写字台前,揪下一粒尝了尝,感觉味道很好,就又揪一粒去喂小鹿。小鹿张开小嘴噙住葡萄,大少爷一挤葡萄皮,葡萄肉便被小鹿轻易的吸进了嘴。
  大少爷觉得这很有趣,笑眯眯的问他:“好不好吃?”
  小鹿一手向上扒着写字台沿,一手抓着大少爷的上衣,很乖的连连点头,又对着他张开了嘴,那意思是还要吃。
  大少爷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了,开始接二连三的喂他,后来小鹿都闭嘴摇头了,他还强行的把葡萄肉往对方嘴里挤。小鹿太小了,不知道饥饱,硬是被他喂出了个大肚皮。及至见盘子里只剩了葡萄皮葡萄梗了,大少爷拍拍手,很得意的要拉着他往外走:“我让你看个好玩儿的——”
  话未说完,小鹿一弯腰,“哇”的吐了他一身,吐的全是葡萄肉,大部分都没被嚼碎,还是囫囵整个的。
  短暂的和平时期到此结束,讲卫生的大少爷当场尖叫蹦跳,一把将小鹿搡了个跟头。小鹿躺在地上,还在一口一口的呕吐。张妈闻声赶来,见状也是一跳脚,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可是短促的叹了一声,把满心的嫌恶叹了个十足十。
  小鹿吃得勉强,吐得痛苦,还没人安慰疼爱。满身狼藉的坐起来,他环顾四周,一边哽咽着抹眼泪,一边想妈怎么还不来呢?这地方可不能再呆了,他得回家找妈找姥姥去。
  小鹿想妈,想姥姥,想得感觉自己都要死了,可是仿佛骤然落进了一个新世界里似的,他的家凭空消失了,他的妈和姥姥也没了,想找都没地方找、也找不着了。
  他肚子疼,头也疼,还被张妈扒了个光屁股,拿大毛巾劈头盖脸的擦了一通。盖着一床薄被躺在床上,他连晚饭都没吃。孤零零的熬到入夜之后,另一个光屁股爬了上来,正是大少爷。
  床是大少爷的床,枕头也是大少爷的枕头。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大少爷是个狗脾气,闹完就算,只要怒气一散,他便能立刻有说有笑。小鹿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上来了,下意识的就往对方胸前摸。两只小手在大少爷怀里找了半天,他什么也没找到,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人不是妈。
  大少爷莫名其妙,在暗中问道:“你摸什么哪?”
  小鹿收回手,带着哭腔小声答道:“我想妈。”
  然后仿佛出于惯性一般,他把手又伸向了大少爷。手先过去了,随即脑袋也过去了;大少爷低了头,屋里没开电灯,他看不清小鹿的动作详情,只感觉胸脯一热一湿,是小鹿一口吮住了他的乳头。他那乳头当然还没一粒米大,不值一吸,但对于小鹿来讲,终究还是聊胜于无,起码能让他做个吮吸的势子,过过心里的瘾。
  几秒钟后,大少爷明白了:“你想吃奶啊?我是男的,没奶!”
  没奶就没奶,小鹿不挑剔。两条细胳膊搂住了他,小鹿在他胸前拱得哼哧哼哧,是小孩子要在母亲乳间撒欢的模样。大少爷被他吸得又痒又痛,先还忍着,忍着忍着忍无可忍了,他开始往外推小鹿。
  推了几下,没推开,于是他又加了脚踹。踹着踹着踹狠了,气得小鹿咬了他一口,正咬在他那红肿了的乳头上。他疼得叫了一声,又一次翻了脸。
  张妈睡在外间的一张凉床上,睡到半夜就听里屋鸡飞狗跳,慌忙披了衣裳过去一瞧,她发现两个孩子正光溜溜的滚在床上扭打,被子和枕头已经被他们扔了一地。
  张妈拿出气势,厉声镇压了床上这两头光屁股活驴,然后领着大少爷到外间床上睡。大少爷贴着张妈躺着,一只手就往张妈衣服里钻。张妈呵斥了一声:“都多大了?”
  大少爷抽出手,把胳膊搭在了张妈的热肚皮上:“小鹿要吃奶,他还以为我有奶呢!”
  张妈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在黑暗中笑了。
  大少爷又说:“张妈张妈,你怎么没奶了呢?你要是还有奶就好了,我不吃,让小鹿吃。”
  张妈听了这话,先想大少爷是个仁义孩子,又想孩子的话有意思,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都是个笑话。
  张妈睡到凌晨,忽然一睁眼,发现大少爷又没了。
  大少爷在后半夜溜回了里屋大床,孤零零的小鹿也没记仇,迷迷糊糊的又贴到他的身边去了。
  大少爷天天看小鹿,看了一个多月之后,就感觉小鹿其实也没那么丑怪,甚至有时候还挺顺眼。而小鹿起初天天要妈要姥姥,大少爷告诉他“你妈死了”,他不明白,还是一到夜里就哭唧唧的闹。
  闹了一个多月之后,他不知道是明白“死”的意思了,还是被大少爷占住心神忘了妈和姥姥,总而言之,渐渐不提家里的事情了,只是两只手不老实,一到夜里上了床,就要往大少爷胸前掏,大少爷因为这个揍过他好几次,他长了记性,转而把主意打到了张妈身上。张妈生得胖壮,胸前鼓鼓囊囊的,把衣裳绷了多紧,小鹿哼哼呀呀的黏在她身旁,垂涎三尺的踮着脚往她怀里摸。
  张妈打心眼里的疼大少爷,可对个外来的兔崽子,却是没耐心。程廷礼大概认为张妈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所以干脆利落的把小鹿扔到了大少爷的院里。张妈倒是因此得了双份的月钱,逢年过节也能得到双份的赏赐,不过钱多归钱多,在张妈眼中,小兔崽子还是够烦人的了。
  程廷礼的所作所为,小孩子不懂,家里的大人可都是心知肚明。鹿副官和程廷礼的关系,家里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鹿副官是怎么死的,众人也都七七八八的听闻了几分;鹿副官平时为人再怎么端庄厚道,也是个兔子的身份;而小鹿作为兔子之子,据张妈来看,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坯子——幸亏长得够丑,想必将来不会有迷惑大少爷的资本。
  这么个豆芽菜似的兔崽子,还敢张牙舞爪的对着大少爷耍拳脚。张妈看不过去,总想趁着拉架的机会将兔崽子揍一顿;然而她对小鹿的屁股刚一抬巴掌,大少爷就必定不干。他打小鹿像玩似的,说动手就动手;可是别人如果也想打,即便对方是张妈,他也不让。
  张妈看了大少爷这个拿兔崽子当宝的劲头,真是隐隐的有些担心,想和太太嘀咕嘀咕,可太太天天躺在房里,不是读书睡觉,就是一个人听话匣子,新近还染上了几口鸦片烟瘾,终日恍恍惚惚的,仿佛半个灵魂已经出了窍。张妈知道她是寂寞,又被程太太这个身份束缚着,一点乐子也没法找。若是换了平常的女人,带着儿子也能过得挺好;可程太太似乎是读书太多,有点半疯,时常是听风叹气见雨伤心,唯独不管人间的事。
  张妈希望大少爷长成个有出息的好小子,单有出息都不够,还得有好人品、好名声,千万别像老爷似的,跟着个小副官做两口子。小副官一死,他那脸沉了一年,总也不放晴,还不如个好寡妇看着喜人。
    
    ☆、第四章

  张妈看管伺候着两个孩子,勤勤谨谨的逼着大少爷读书。这一份心操了整整四年,直到大少爷成了十一二岁的大孩子,张妈才被家里丈夫催促着,辞工回老家过日子去了。
  大少爷就爱张妈,在他心里,张妈才是他的亲妈,至于西边院里的程太太,他是一百年不见也不会想念;对待程廷礼,他倒是更亲近一点,因为程廷礼熬过了丧偶之痛,这两年重新又活泼起来,傍晚无事了,还会跑过来和两个孩子闹一顿。闹得累了,他也会偶尔想起正事,问问大少爷的功课;或者是把小鹿抱到腿上,不动声色的垂了眼帘偷看这孩子。
  七岁的小鹿,正在变模样。
  他那双凹陷的、奇大的眼睛正在自行的调整着形状和尺寸,睫毛也生出来了,是很乌浓厚密的一圈,长得将要互相簇拥;和睫毛一起变浓密的,是眉毛和头发。除此之外,他那鼻梁开始显出了笔直的线条,本来苍白模糊的嘴唇也渐渐有了红润的颜色和清楚的轮廓。
  程廷礼看完他的脸,又拉了他的小手看指甲,指甲是长圆形的,和鹿副官是一模一样。
  小鹿一直是喊程廷礼为干爹,有时候他被干爹看得不耐烦了,就回过头仰起脸,嗓门不小的吵着要去玩。程廷礼一般不肯拘束他,他要玩,就让他玩去,唯有一次例外,是程廷礼那天喝了酒,抱着小鹿不肯松手,小鹿回头跟他说话,结果被他满脸胡亲了一通。以小鹿看来,那是个很恶心的亲法,因为程廷礼口水津津,不但舔遍了他全脸,最后还把舌头拱进了他的嘴里。
  当时周围没有旁人,程廷礼亲完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重新换了一副和蔼面孔,先是让人送毛巾过来,亲自给小鹿擦了脸,又笑眯眯的叮嘱他“不许对人讲”。
  小鹿先点了头,随即撒腿就跑。及至跑到没人的地方了,他停下来自己想了又想,忽然感觉干爹有点可怕。
  于是他独自蹲在一架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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