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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公公还要多久?我们急着回去复命呢。”
那个被
“太子说了,荀家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来烦他。”
荀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像此刻置身于一个冰窟。她怕自己在做梦,便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那痛的感觉却直入四体百骸,不留余地。她用双手用力地抱住自己,暗自对自己说,也许是现在的情况太危急,太子为了自保才这么说的。她一边努力微笑,一边却忍不住夺眶的泪水,还有心如刀割的疼。
外面的宫门复又关上,没有一个人再说话。那个来报信的内侍似乎叹了一口气,匆匆地离开了。大箱子又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久。荀香觉得自己好像漂泊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不知道终点是哪里。
箱子的盖子忽然被人打开,光亮一下子涌了进来。荀香下意识地伸手挡住阳光,惊恐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光影里的人。
那个人显然也很吃惊,先是恢复镇定,然后重新把盖子关上,然后吩咐周围的人,“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亲自清点一下这里的物品。”
“是。”
☆、第七十四章
箱子的盖子又被打开;站在外面的那个人说,“太子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荀香恢复镇定,慢慢地站起来,自嘲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如果把我交出去;或者告诉你家小姐,应该能立个大功的。”
巧莲愣了一下;随即把荀香扶出来,摇头道;“奴婢不会那么做的。”
荀香有些讶异,“我还以为我们是敌人。”
巧莲苦笑了一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前奴婢确实是帮着小姐跟您作对,但奴婢不得不为自己的主子办事,否则就是不忠。但谁都知道,荀家军忠心报国,荀大将军更是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怪叫人遗憾的。”
荀香握了握拳头,忽然拉住巧莲,艰涩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太子和你家小姐,他们是不是……”
谁料,巧莲踟蹰了一下,矢口否认,“太子妃,您误会了,绝没有这样的事情!”
“刚才我在宜兰宫的门口,都听见了!”
巧莲急于解释,“那是您听错了!太子跟我家小姐真的没什么。太子每天都呆在承乾宫闭门思过,没有来过宜兰宫!”
“我都听到顺喜的声音了,怎么可能有错!巧莲,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你是看我可怜,不想再让我难过!”荀香苦笑了一下,默默地坐在箱子上。她多希望巧莲立刻承认,那样她还会怀疑这是一个圈套,是徐又菱故意为之。可巧莲居然否认,居然在维护她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连巧莲都知道可怜她,可怜她这个落魄的太子妃,可那个人却在这个时候,硬生生地在她心上捅了一刀。
巧莲不忍心地说,“太子妃,您别太难过了……太子也许只是太难了,他要承受的压力也很大。”
门外忽然响起禁军的声音,“在这四处找找。太子妃刚刚才不见,应该跑不了太远的!”
“是!”
荀香一下子惊醒,慌乱地四下查看,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巧莲拉住她说,“奴婢知道有一条密道能够出宫,是徐家为了防止将来有事,秘密建造的。您快跟奴婢来!”
说着,她走到一个书架面前,用力地转动上面的一个花瓶,地上忽然有两块地砖,往下放打开,露出石阶来。
荀香还有些犹豫,禁军已经在敲敲门,“有没有人在里面!”
巧莲用口型催促着,荀香也顾不得许多,一口气冲下了石阶。
巧莲把密道关上,又等了一会儿,才去开门。门外只站着一个人,穿着内侍的衣服。
巧莲从腰中掏出银子来给他,“你这口技还真是了得。不仅能学人声,还能同时发出很多不同的声音。干得不错!不过你最好尽快在凤都里头消失,我们徐家做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小的遵命。”
*
荀香在黑暗的密道里面摸索了很久,才找到出口。等她从地道里面出来,外面已经是明月当空。
她许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肚子一直在强烈地抗议。
可眼下她身无分文,就算找到酒楼,也没钱吃饭吧?
荀香正不知要往哪里走,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奔过来。她下意识地要躲起来,却见那个人不停地朝自己招手,口中好像还喊着“小姐。”
竟然是绿珠!
荀香朝绿珠跑过去,许久未见的主仆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绿珠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真是吓死奴婢了。”
荀香问,“绿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有人给奴婢送了一封信,没有署名,说您应该在这里,要奴婢带一些盘缠和必要的衣物到这里来找您。起初奴婢还不信,但后来听说您从思过殿跑掉了,就说来试试运气,没想到您果然在这里!”
荀香想起一件事,抓着绿珠的手臂问,“绿珠,你有没有听说敦煌的人到宫中的事情?”
“听说了。听他们说,是从敦煌逃出来,求皇上派兵增援的。”
“那他们有没有说,老爹怎么样?”
“老爷还在率兵死守敦煌城,只是弹尽粮绝,情况很危急。所以派人突围,来找皇上求助。只是……”
荀香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快说!”
绿珠低下头,声音沉重,“只是皇上好像非但没有要派兵增援的意思,反而把那几个士兵都抓了起来。说要定他们私自离开战场的罪。”
荀香倒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皇上好像认定了西凉这次突然包围敦煌,跟老爷有莫大的关系。谁劝都不听。小姐,不要多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找个地方
吃饱肚子,再从长计议吧?”
荀香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两声,她也觉得有些头昏眼花,点点头答应了绿珠。
他们二人在离凤都不远的一个小镇暂住下来。荀香住下来的当天夜里就发现身体不适,起初只觉得是受了风寒,便只能卧床调养。如今荀香的身份毕竟不适合再入凤都请正经的郎中诊治,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们也不敢联系于氏还有萧沐昀等人,怕连累他们。
可是过了几天,荀香的身体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昏沉沉的。客栈的老板娘端来热水,仔细看了一下症状说,“姑娘该不是有喜了吧?”
荀香愕然,连带绿珠也紧张了起来,“老板娘,你为什么这么说?”
“看这姑娘的症状,跟我当初怀我家小子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看这姑娘身体虚得厉害,你们也别耽搁,赶紧进城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绿珠连声应是,礼貌地送走了热心的老板娘。她心里可犯了难。若真是有了孩子,如今这情形,该怎么办才好?她自己也是个黄花大姑娘,别说照顾孕妇了,就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荀香反过来安慰绿珠,“也许只是身体不好,不会有事的。”
绿珠仍然决定去凤都请一个大夫来仔细把脉。可她一进都,就看见了街上贴着皇榜。她本来不太在意,却听一个书生大声地念,“太子妃荀氏因疾已故……荀家谋逆……罪诛九族……今褫夺荀氏太子妃之位,贬为庶民。改册徐氏为妃……三日后,太子妃与太子共祭皇陵……”
她愣了一下,疾走到人群中,奋力挤到皇榜前面,把皇榜上的内容确认了又确认,像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
世事变化无常,变化最快的,最让人措手不及的,还是人心。从前,绿珠就从姐姐那里知道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
大夫来给荀香诊治的结果,与老板娘所说的一样。他像往常一样道喜,却发现即将升格为母亲的那个姑娘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他隐隐觉得这个孩子对于这个姑娘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绿珠把大夫送出门,再三叮嘱,“请您回去以后一定不要提起见过我们家小姐的事,这是您的酬金。”
“姑娘,要不了这么多!”
“您就拿着吧。我家小姐是个可怜人,希望您发发慈悲
,照我说的做就好。”
大夫叹了口气,“唉,姑娘你就放心吧。只是你家小姐身体很虚弱,心情也很不好,为了孩子和大人两方面着想,你还是多劝劝她吧。”
“我会的。您慢走。”
绿珠送完大夫返回来,坐在床边。荀香望着房梁发呆,手无意识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来,还已经悄悄地成长了两个多月。
绿珠是决计不敢把在城中看到皇榜的事情说出来的。以荀香目前的精神状态,恐怕受不了任何一点点的刺激。
“小姐,您不要这样。往好处想,这个孩子在您肚子里,就是你们母子的缘分。”
荀香转头看着绿珠,“敦煌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她绝口不提孩子的事。
“没什么消息。小姐,您先安心养胎,敦煌的消息奴婢会继续打探的。”
“禁军是不是在四处抓我?”
“是,是的。”
“绿珠?”荀香按住绿珠的手,轻轻地说,“你根本就不会撒谎。”
“小姐……”绿珠要避开,荀香却紧紧地抓着绿珠的手,“我要听实话,你告诉我实话!”
绿珠连连摇头,“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打探到。奴婢只是去城中请了大夫来,小姐不要再问了!”
这个时候,老板娘把饭菜端进来,看见房中的情景,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我刚刚看见有个男人下去,是大夫吗?哎呀,最近乱得很,你们不要随意出去呀。”
荀香问,“为什么?”
老板娘惊讶道,“哎呀,你家的这个小姑娘没告诉你吗?明天皇帝准备把荀家给炒家了,还要把从敦煌来的几个士兵押去砍头呢。”
☆、第七十五本经
荀香乍然听到这句话;觉得并不真实。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意识回复之前的动作是猛地掀开被子,连鞋子也不穿,就往外冲。
绿珠反应不及,待追下楼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客栈门口骂骂咧咧的;“喂,我的马;我的马!!”
荀香觉得脚下的马镫是冰冷的。那种冰冷直直地扎进她的心里去。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能一下子飞进凤都里面,阻止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她的十六年生命里面,从来没有想过恨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觉得只要自己对别人好;别人也会顺其自然地对自己好。
可是老爹为国尽忠尽责,对皇帝忠心耿耿,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皇帝非但没有帮他,反而要治他的罪。她对太子,也是一心一意,希望他好,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活着,甚至觉得,就算他为了保住太子之位,放弃她,放弃荀家都没有什么。可在她怀着他的孩子,这样艰难的时候,他却跟另一个女人,在东宫里头做那样的事情。
她一直都错了吗?她的想法终究是太过天真,以至于这样的天真,现在变成了缠绕着她生命的荆棘,全身刺痛。
守卫凤都城门的士兵,只觉得一阵风从眼前呼啸而过。他们不过眨了眨眼,那阵风就刮过去了。只听到大街上传来人仰马翻的抱怨声。
“喂,你怎么走路的!”
“明明是那个骑马的人先撞到我的!”
“光天化日,在这么热闹的街上骑马,那个人是疯了吗?”
“好快呀,我都看不清脸!”
荀香一边大声呵斥着街上的人,叫他们让开,一边急切地寻找着有可能处决犯人的地点。等到她看见人潮一直往东边的大道上涌去,便猜测那里就是行刑的地点。越往东边走,马已经越难行进,周围的百姓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议论声四起。
荀香只能把马随意地拴在街边,奋力地往人群的最前头挤去。
她看见刑场上,跪着几个夕日并肩作战的同伴。他们全都抬头看着天,满面风尘,衣衫褴褛,好不凄凉。以往纵横沙场,每次打战之前,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可没想到最后要了他们命的不是敌人,而是他们为之战斗了一生的国家。
监斩的是徐仲宣,他的副官一直催促他时辰已经到了,他却迟迟不肯下令行刑。
他看了一眼刑场外百姓冷漠的眼,又看了一
眼刑场上几个人无畏的眼神,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丝不值。这些人,同他的大哥一样,为国为民,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他相信荀家没有造反,相信荀梦龙此刻在万分艰难地死守住敦煌那座已经被皇帝抛弃的城。这些人九死一生突破重围来到国都,企盼皇帝能够出兵救援,结果却是将性命,交付在这座处斩十恶不赦罪人的刑场。
徐仲宣仰头看了看天,那些已经在天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