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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之洲一笑,“不客气,我谢过你一次,现在你还回来了。”
高戈似乎想起了上次救关之洲的事,弯着唇角笑了笑。
关之洲走之前,在高树的脑门上点了点,说了声,“灾厄啊灾厄~”然后就离开了。
那之后,外面再没有乱七八糟的动静。
高树看了半天门口,确定不会有人进来后,拉着高戈躺下。
高戈睁着眼睛没动,他伸出手在高树脸上摸了摸。
高树任由他摸,没说话。
过了会儿,高戈嘀咕了一声,“一点也没变……”
然后他收回手,在高树边上躺下了。
高树也躺下来,他手在高戈的背上抚摸了一会儿,然后他迅速得入睡。
耳边仿佛听见一个男人的呢喃,高戈费了半天劲,才从这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
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是一间破房子。
房屋前,一个醉汉倒在雪地里,嘴里一声声喊着“儿子……儿子……”
高树收回视线,离开那个院子,拐进了小巷。
他在小巷子里走了很长时间,期间天曾黑了一下,然后又亮起来,感觉很像快进了的昼夜。
不一会儿,就到了高戈家,或者说,应该是小时候的高戈家。
高树站在门口,大门自己缓缓打开。
高戈往里张望了一下,青伯伯坐在院子里,一腿搁在另一只腿上抽着烟。
一边的高戈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围着院子走圈,边走边撒着一堆堆黄色的符纸。
高戈的脚上踩着一双木屐,脚腕上系着一圈铃铛,不过那些东西都没有发出声响,高戈无声无息的一圈一圈走着。
高树站定在原地,亲眼看着高戈走过来,然后停在自己面前。
高戈仿佛有什么感应,他仰起头,试探着叫了一声,“弟弟?”
高树露出一个笑容,他弯身将高戈抱进怀里转了一个圈。
高戈看起来很开心,他把脑袋埋在高树的脖子里,在那里蹭了蹭。
高树抱着高戈走到青伯伯面前,青伯伯像是没看见高树一样继续吧嗒着抽烟。
高树直接抱着高戈往屋子里走。
刚经过青伯伯,就听到身后大门传来“砰砰”声。
高树停下脚步回头看,大门打开,冲进来一个连滚带爬的青年。
青年直接跪在青伯伯的脚下,涕泗横流的说,“李伯,李伯……救救我,我爸死了……他一直缠着我……”
说着,他还不停的回头往外看。
大门突然自己歪了一下,一个人半躺在大门口,口里唤着,“儿子……儿子……爸好冷……”
那个青年吓坏了,紧紧地抱住青伯伯的腿。
青伯伯将烟灰在石桌子上磕了磕,苍老的声音说,“昨晚你爸喝醉了,在院子被活活冻死。现在不找你才怪,你昨晚就没听见动静?没出去看一看?”
高树看了一眼大门口躺着的青紫色皮肤的人,他有印象,就是之前那个院子里躺着的醉汉。
高树不再多看,抱着高戈往屋里走。
突然听到身后青伯伯的声音,“今晚是十六……”
高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他没管,只抱住高戈进了屋。
高戈老老实实的趴在高树的身上,高树把高戈放在床上的时候,高戈就抓着高树的袖子不松手。
高树于是也爬上床,告诉他,“我不走。”
高戈露出笑容,松开手坐在床上,脸朝着高树,仿佛是在打量着高树。
高树说,“哥,你不睡一觉吗?今晚就是十六了。”
高戈摇头,“没事,有李伯在呢。”
高树点点头,想到高戈看不见,他就又说了句,“那就好。”
高戈拉住高树,在他的脸上摸了摸,然后问,“你为什么叫我哥?”
高树说,“你不知道吗?”
高戈摇头,“不知道……”
高树就笑,“哥,我是高树啊。”
高戈一呆,“高树?”
高树点头,“是,我是你弟弟。”
高戈又伸手摸高树,把高树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最后喃喃自语的说,“怎么可能……”
高树拉住高戈的手脚,对高戈说,“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咱妈不在家,我给你吃过一块儿糖。”
高戈仔细地想了想,最后摇头说,“不记得……”
高树抱了抱高戈,“没关系,那我再说一件事,嗯……我送你的红衣服你还记得吗?”
高戈点头,“我记得。”
高树说,“哥,我喜欢你穿红色。”
高戈问,“为什么你不穿?”
高树说,“我喜欢穿蓝色。”
高戈问,“为什么?”
高树想了想,回答,“不为什么。”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高戈的手拉住高树的手腕摇了摇,说,“弟弟~弟弟~”
高树就应,“嗯,哥。”
高戈露出笑容,他钻进高树的怀里,闷闷的说,“弟弟……为什么你好几年都没来看我?”
高树顿了顿,说,“我迷路了……”
高戈问,“迷路?”
高树点头,“我每次来找哥,都要找很久。”
高戈叹口气,说,“弟弟,我很想你……”
高树摸摸高戈的脑袋,“我也想你。”
……
夜深之后,高树起身,下床。
还没等离开,就被高戈一把拉住了。
高戈问,“弟弟,你去哪?”
高树拿开高戈的手,说,“我去上厕所。”
高戈说,“我也去。”
高树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
他抱起高戈,两人出了门。
门外,青伯伯挡在门口。
高树张了张口,想喊他一声青伯伯,不过又觉得不对,就没喊出口。
青伯伯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高树带着高戈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月亮。
高戈有些紧张的拉紧高树,问,“弟弟,李伯走了吗?我们不是要上厕所吗?”
高树迟钝的应了一声,他眼睛看着的是对面那一群鬼。
那些鬼面目狰狞,眼神凶恶的盯着高树怀里的高戈。
高树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在什么东西上。
高树猛地回头,一个面目浮肿到发白的鬼狠狠地撞了高树一下。
高树被撞得倒了下去,他怀里的高戈一下子就被那些鬼拽走了。
高戈惊慌的喊了一声,“弟弟!”
高树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看着。
越来越多的鬼将高戈围了起来,它们的手全都抓向高戈……
一股烟味儿钻进高树的鼻子里,高树猛地抬起头,就看到青伯伯抽着烟,眯眼看着被围起来的高戈。
高树立刻问,“李伯,你为什么不救我哥?”
青伯伯抽了口烟,然后缓缓的吐出来。
他的烟灰落了一块儿在地上,他抬脚碾了碾,然后才开口说,“你为什么不救你哥?”
高树的嘴唇抖了抖,他的眼睛渐渐有变红变热的趋势,他说,“我……动不了……”
青伯伯呵呵一笑,“是吗?”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高树看了看青伯伯的背影,重新把视线落在前面惨烈的画面上。
高戈撕心裂肺的喊叫,他的手脚不断地从那些鬼影中挣扎出来。
他大喊,“弟弟!救救我!”
喊了很久之后就开始喊“李伯!”
可是没有人救他,有的只是那些手脚,只是那些痛苦。
天空上悬着的月亮滑动了一些,渐渐变得暗淡。
那些鬼意犹未尽的慢慢退散,只留下高戈躺在那里。
高树从始看到终。
等所有的鬼都不见了,高树走过去,抱起高戈。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哥……”
高戈动了动,他的眼睛一眨,就掉出来一颗泪。
泪水出来的越多,他的表情反而变得越皱,直到最后,他大笑起来。
他不停地笑,缩在高树的怀里笑个没完。
高树紧张的看着高戈,一遍遍按压他的手脚,问他,“哥,你怎么了?哥……”
高戈一把搂住高树的脖子,在高树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下去。
高树痛苦的缩紧身子,但是他没有推开高戈。
高戈的牙齿嵌进了高树的肉里,他几乎想要狠狠地咬下来一块儿肉。
但是他没有咬掉一块儿肉下来,他松开嘴,两手捧住高树的脸,用一种不正常的语调笑着说,“弟弟~……我的好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夜归人
高树心疼的搂住高戈,将他抱得紧紧地。
高戈却突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摸索到高树的肩膀,然后掐住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了上去。
高树睁大眼睛看着高戈,高戈闭着眼睛,用力的将舌头伸进高树的嘴里。
高树两腿伸直,坐在地面上。
高戈跪在高树并着的双腿两边,舌头在高树的嘴里探得深深的。
高树微微合拢嘴,轻轻地裹住高戈的舌头。
高戈的眼睫毛扇动了一下,然后就是更用力将舌头冲刺进去。
高树的嘴张的时间太长,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高戈这时收回舌头,在高树的嘴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高树的嘴立刻见了血,鲜红的血液凝成一个珠,点缀在高树的嘴唇上。
高戈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他准确的舔在高树的嘴上,将那滴血珠吸进嘴里。
高戈的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打颤,他似乎早就脱力了。
他最后又叫了一声“弟弟……”,就倒进了高树的怀里。
高树抱着高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这时天已经朦胧亮了,高树能看见隐在晨光里那漆黑的房檐。
高树动了动腿,抱着高戈站起来,送他进屋里躺好。
离开那座大院子的时候,高树站在大门前,看着绵延到远方的小巷子,突然笑了笑。
小巷子尽头被淹没在一团雾里,高树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那团灰雾。
灰雾里只有高树一个人,他表情刻板,唇角压着,步子迈的一丝不苟,目标坚定的往前走。
不一会儿,耳里传来清晰的“磕”“磕”得声音,听起来很像凿着什么。
随着景物的涌现,高树的表情开始变得柔和,开始变得有生气。
高树站住脚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一锹一锹的锉着一个土堆。
高树的目光忍不住往下,落在那个人的脚上。
那个人没穿鞋,两只脚上全是泥,隐约还能看见皮肤上皲裂的痕迹。
脚腕上,拴着一根细绳,细绳底端缀着一个牌子,看起来很像商标。
高树愣愣的盯视着那个“商标”盯了很久,突然他忍不住问那个人,“你脚上……是什么?”
那个忙碌的人背影一顿,他缓缓地低头,看了一眼“商标”上的字,然后他的锹从手中滑落,他一下子就倒在地面上不动了。
高树看着那人的脸,后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那个人根本不是人,看他脸色灰败的程度,似乎是死去很多天了。
他的眉毛上还沾着一层白色的冰碴,不仔细看就像一圈白眉毛。
高树不再逗留,拔腿就离开了这个人。
匆匆离开的时候,高树脑子里想起了一个曾经听说过的传说。
大意就是说,有些人死后,可能会因为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而重新爬起来。
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会执着的去做自己的心愿。
但是一旦被人发现,并且告诉他他已经死了,他就会立刻倒下去,彻底没有声息。
高树想,也许这个传说是真的。
那么,刚刚那个人……是为了什么心愿呢?
可惜,高树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高树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到达了目的地。
还是那座熟悉的院子,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时期是什么时候。
高树来到高戈家,发现大门敞开着。
高树直接走了进去,整个院子冷冷清清,一点人气也没有。
高树来到高戈所住的那间屋子,高戈不在。
高树继续寻找,翻遍了所有的屋子才在一个角落的房间里发现高戈。
那个房间里光线非常昏暗,高戈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床上躺着青伯伯。
“吱呀”一声,高树推开了门。
高树走过去,站在高戈的背后。
高戈手里抱着两把黑伞,床上青伯伯双目紧闭,鼻眼都歪斜着。
隐隐的,高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臭味儿。
高戈的背挺得很直,就那么不发一言的干坐着。
高树仔细的看了看高戈,发现他现在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高树喊了一声,“哥……”
高戈恍若未觉,神情呆滞,只知道紧紧地搂住那两把伞。
高树压抑住伤痛的语调,对高戈低声说,“哥……他已经死了。”
高戈浑身颤了一下,然后他似乎是想缩起来一样,弯下了腰。
高树看着缩成一团的高戈,又看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