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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出书版) by公子欢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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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受噬心与本身欲望的折磨,呻吟声自牙缝间泄露而出。 

「你受过剐刑?」答案并不重要,空华低头,舌尖舔上触目的红痕,耳边立刻传来急促的吸气声,「谁拿走了刑天?」轻柔诱惑的口吻。 

「嗯……把你的手拿开!」双手被制住,男人的手已经悄悄来到他的下身,桑陌摇头甩开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欲,「如果……我用别的东西交换呢?」 

「前朝楚氏……灵帝,共有皇子四名……太子则昭,为皇后嫡子。唔……次子魏王则明精悍强干,三子齐王则昕温和儒雅,而四子……四子晋王则昀……与太子同母,皇后临盆时,见……哈……见黑麒麟从天而降直射入腹……呼……此子降生即克死其母,宫中皆称其为不详。」 

身上的人不再有动作,桑陌长舒一口气,灰色的眼眸直视空华:「而三界皆知,你冥府之主的原形正是黑麒麟。」 

「继续说。」 

「解药。」疼痛依旧在体内肆虐,桑陌强撑起身体与空华平视,灰瞳中盛满恨意,「给我解药,我就告诉你。」 

「帮我找到刑天。」 

不知道他从何处找来一碗清水,桑陌服下,疼痛逐渐消退。看了一眼抱胸而立的空华,艳鬼维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你大哥太子则昭体弱多病,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至于你……灵帝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儿子。皇位的归属不是魏王则明便是齐王则昕。」 

「后来?」 

「后来,你毒杀亲兄嫁祸魏王,又害死了老父,弒君夺位。」 

「说完了?」空华蹲下身来,脸上显露半分哀悯,「我忘了告诉你,解药只能解这一次,下个月你要用什么来换呢?」 

「我好像也忘了告诉你。」桑陌偏头避开他的手掌,起身穿衣,「最后登基的是齐王则昕,也就是亡国之君楚怀帝。」 

兀自得意的冥主明显愣了一下,桑陌嘲讽似地勾起了嘴角:「你,晋王则昀,喜欢自己的三哥。兄弟乱仑,真恶心。」 

 

 

第二章 

 

清早,黑羽赤目的夜鸦扑翅飞来,乖巧地停在空华窗前。 

「被盗走了?」冥府中历来有凡间各朝的详细记载,偏偏唯有楚氏王朝自灵帝起,相关记录不知所踪。 

「谁?」 

「桑陌。」夜鸦口吐人言,机械而冷漠,「按律,施剐刑以儆效尤。」 

「难怪。」空华想起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鲜红痕迹。 

剐刑,是将人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纵然鬼魂之身杀之不死,不过剔肉削骨也是剜心之痛。'私享家制作' 

真是,盗那些记载做什么?过去的早已过去,连性命都已不在,往事中的些微蛛丝马迹又能证明什么?高坐于冥府深处的冥主总是无法理解那些执念,十年,百年,千年,日复一日,被拘押而来的亡灵们往往一睑愤恨不甘:「大人,我冤枉……我恨……」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情。无爱无欲的冥府之主静静听着,心中一片空空荡荡。佛祖说:「那就亲自下凡去经历一遭吧。」归来时,记得自己是谁却忘了做了什么,只觉得遗失了一件东西,使他面对冤灵们的哭诉时再也不能保持漠然。 

是谁取走了刑天?艳鬼为何会同一个平凡书生同住?还有,艳鬼精心制作的人像又是谁?无解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居然牵扯上三百年前那段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过往。熹微的晨光里,空华若有所思。桑陌,你我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傍晚,苦读了一天的书生在桌前忙碌地张罗饭菜,桑陌不经意地靠到空华身边:「我想邀殿下一同夜游,不知殿下是否赏脸?」 

居然是张亲热有加的笑脸,半点不见前几日的厌恶愤恨。空华盯着他看了半晌:「好。」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夜半,天上挂了一弯弦月。桑陌一言不发地在前头领路,空华跟着他跃过城墙,又穿过城郊的树林,来到一片荒野之中。桑陌伸手向前一指,道:「到了。」衣袖在夜风里飘飞。 

空华上前一步靠近他身畔,空无一人的荒野中悠悠飘来一点红灯。然后,一盏又一盏,红灯接连点起,转瞬间,眼前灯火闪烁,浩如星海。灯下渐渐浮现出了人的影子,黑黑的,三三两两挤作一堆。有叫卖声入耳,男女老少的影子越显清晰。荒凉偏僻的野外瞬间变作熙熙攘攮的街市。 

「鬼市?」从前在冥府中曾听说,人间百鬼夜行,每月月初集结成市,往来交易,各取所需,如同真正的人间集市般热闹。 

桑陌自他答应同行起就又换上了一副冷面孔,略一点头,举步走进了灯影中。空华不以为意,跟着他穿行在鬼众之间。谁料想,迎面而来一个红衣女童,指着空华「哇——」一声大哭起来。周围人群纷纷侧目。 

「你的脸,他们都认得。」桑陌回头指着空华道。这下,脸上不单有冷漠,连责怪都露了出来。 

放眼一看,周围有人尖叫着拔腿就跑。空华心道,果然,那张好看的笑脸是装出来的。略微一想,撕下一片衣摆蒙住眼睛和大半边脸:「这样如何?」 

桑陌哼了一声,走出几步却不见身后有人跟来。回身一看,空华却还站在原地。 

「我看不见。」他伸出手,嘴角边挂着一丝狡诈的笑意。红光下,墨色的衣衫和漆黑的发一起飞扬。 

本就不想带他来,可是没有他又办不了事,更何况,这时候再扔下他,先前的笑脸也白装了。艳鬼咬咬牙,一把揪住空华的衣袖:「跟着我。」 

身后的人「呵呵」地笑,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贴上来的手掌心是凉的,桑陌怔了一下,拉着空华大步向前走。 

身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空华任由桑陌带着在人流里穿梭:「你偷楚氏的国史干什么?」不是逼问,有些闲聊天的意思。 

可惜有人并不领情:「看看。」 

「看完了呢?」 

「烧了。」 

大概是因为彼此看不到对方,断断续续的谈话一路进行了下来。 

指腹摩挲着掌中滑腻的肌肤,空华问:「那个人像是谁?」 

下一瞬,手掌被狠狠甩脱:「不关你的事!」 

「既然不关我的事,你又找我干什么?」接话的是一个粗哑的声音。 

「找你要两样东西。」 

粗哑的声音没有答话,大概是被桑陌瞪了。空华暗自揣测。 

接着,一阵难听的笑声,只听那人道:「我这儿的东西,你一样都换不起。」 

「我说了,是要,不是换。」桑陌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高傲。 

蒙着眼睛的衣料被拉开,空华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矮胖的老者。头上稀疏几根白发,一双眼眸都藏在了细小的眼缝里,鼻头却硕大,一眼望去分外显眼。 

艳鬼高高抬着下巴,两手抱胸,道:「张太医,这位故人您总不会忘吧?」 

「晋王千岁!」老头先是一脸惊讶,瞬即神色恭敬得甚至能看到他一身肥肉都在轻颤,「啊,不,应该是冥主殿下。」 

立刻有两只小瓷瓶送到桑陌面前。 

「这是新制的药膏,比上次那种更好些,用完这两瓶你身上的剐痕就应该能消褪了。 不是很久没这样了吗?什么人能把你逼到绝……镜……」老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桑陌身边的空华,机敏地止住话题。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盒,「这是你上次要的定魂珠。时间太紧,我才弄到两颗,剩下一颗你自己再想办法吧。」 

原来特地请他来是为了要这两样东西。空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桑陌将瓷瓶和小盒纳入袖中。 

「账先赊着,下次一定还你。」 

「我等着。」老头的视线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空华,一脸谄媚,「每次你来找我就是我走运的时候,三百年前是,现在也是。」 

桑陌似乎并不愿听他提过去的事:「客气了。那是你自己挣来的。」 

走出几步再回过头,被称为张太医的老人还站在红灯之下。空华发现,他的右手被齐齐剁去了三根手指。 

还指望着艳鬼过来蒙住他的眼睛继续牵着他走,才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就已经飞速隐没在了人群里,半点没有要顾及他的意思。 

真是,过完河就拆桥。摇摇头,空华飞身而起掠过点点红灯,却见鬼市之外,站着一道白色影子。 

「他的医术是最好的,可惜,更爱权势,气死了他爹。」一路无语,回到大宅时,桑陌忽然出声,平板的口气,「你大哥和父皇中的毒就是他帮你配的,算是你心腹。可惜,等他死了,你已经不认识他了,剁掉了他三根手指。他再也不能把脉行医。这就是跟着你的下场。」 

「那你呢?」 

回答他的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对着紧闭的大门,空华好心提醒:「你不是还差一颗定魂珠吗?我有。」 

门那边始终没有动静,空华叩了叩门板:「你如果不急,可以慢慢找,也就比其它东西更稀罕一些而已,或许能找着也说不准。」冥府中没有他空华要不到的东西,相反,让谁得不到某样东西,于他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片刻,大门洞开,脸色难看的艳鬼站在门槛另一边,眼睛里能喷出火来。空华挥手招来一只夜鸦,口中叼一颗墨色琉璃珠。 

「条件?」桑陌冷声问道,望向空华手中的视线却夹杂着一丝渴望。 

「他是谁?」这个「他」是指桑陌房中的人像,那个让总是冷言冷语的艳鬼展露出另一番面貌的人。 

桑陌并不甘愿:「跟我来。」但无可奈何。'私享家论坛' 

轻而易举扳回一城,空华心情大好。 

依然是艳鬼干净得近乎简陋的卧房,连门口高挂的匾额都被灰尘覆盖得严实。始终保持着温柔笑脸的人像被放置在屏风之后,桑陌正小心地掰开他的嘴将三颗定魂珠依次喂入。 

看着他的动作,空华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在场,他或许会采用更亲密的方式。说不清是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兀自出神的时候,三颗定魂珠相继入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像的喉头在滚动,死板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很温柔,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的情人?」 

桑陌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杰作,而后将他整个拥入怀中:「我也希望他是。」 

「梓曦。」空华听到桑陌这样唤他。 

「梓曦……原来是他,袁梓曦。」 

城中一间门面狭小的药铺里,鬼市中曾有一面之缘的前朝太医将魂魄寄居于一排老旧的药柜之中。黄昏,门可罗雀。药堂的郎中早早打了烊,鼻头硕大的鬼魂大模大样的坐到郎中惯常为人把脉治病的座位上,手中牢牢抓着一方铁制印鉴。另一边,坐着神色难猜的贵客。 

「殿下,果然只有您才是小的命中注定的大贵人。小的当年为您赴汤蹈火,以后也必定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手中的鬼印仿佛刚从火炉中取出,通红烫手。可他却浑然不觉,眯成一线的眼睛几乎快要粘在对面的人身上。直到冷着脸的空华咳嗽一声,滔滔不绝的阿谀之词才算止住。贪恋权势的心,当年如此,如今亦如是。 

抓在掌中的物件越来越火热,如同他周身沸腾的血脉。此情此景,像极三百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自己也是这般落魄,无论如何钻营,至死不过是太医院中的一个小小医官。正不甘心就此绝望的时候,家中贵客降临,来自晋王府,他说他叫桑陌。 

「张大人,将来的太医院就仰赖您了。」这句话他到如今都记得一清二楚。在自家僻静幽雅的花厅里,装束平凡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说话的口气如同在谈论门前的盆栽。而已经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年的自己却被震得怎么也合不上嘴。那个几乎从未在朝中露过脸的晋王,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野心! 

刺痛感顺着手掌蔓延到整条臂膀,很疼,但是绝对不要放手。坐在面前的冥主还在等着他的回答,把官印抱得再紧些,贴近胸口,张太医努力回想着那些蒙尘的过住:「袁梓曦,他是您的二哥魏王则明府里的人。因为他不在朝中办事,我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有件事却没有人不知道。」 

探身凑了过来,他神秘地压低了嗓子:「他,毒杀了太子。」 

见空华不动声色,他又笑开,语气越发谄媚:「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殿下您再明白不过了。太子的药明明是您……呵呵……不过,听说从魏王府里搜出了药瓶,小的也吓了一大跳呢!殿下您真是好本事。」 

「然后?」回想起桑陌之前的说辞,空华低头吹开浮于杯中的茶叶。看来,艳鬼说的是真的。 

「后来……嘶……后来……」空气里弥漫起一股焦味,双手和胸口的皮肉被高热的铁印灼得伤痕累累,隐约可以看见里头的白骨,他颤抖着双手将印握得更紧,似乎要活活将它嵌进胸膛里,「魏王府里的侍从,就是那个袁梓曦,东西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起初还嘴硬,五十棍廷杖一挨,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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