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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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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味道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叶初静简直是狗鼻子,连这样都被他闻了出来。
  “不,没有。”摇摇头,张寒时神色平淡,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张寒时也不打算瞒他,“是有个朋友喝高了,我送他回去,不小心沾到了味道。”
  听他这么说,叶初静发紧的脸色才稍有舒缓。他很快就脱下张寒时的外套,一旁自然有佣人将衣服收走,等确定张寒时身上再无别人的味道,叶初静才算消停。他心底隐隐仍有些烦躁,就像只被冒犯了领地的动物,勉力将不悦感压下,叶初静心知自己这是老毛病犯了,从许久以前开始,对张寒时,他就拥有不正常的独占欲,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
  他不能忍受张寒时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超过十秒,不能忍受他对别人笑,连正常的人际交往,只要超出他的视线外,叶初静就觉难以容忍。他甚至曾派王全二十四小时盯着张寒时,当然最后证明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此刻,他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张寒时脸上,见他脸色淡淡的,叶大少深吸一口气,要压抑本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一贯从容,擅于自我约束,对任何人事皆游刃有余,但只要涉及到张寒时,这一切就都成了笑谈。
  “时时,我不是要限制你什么,你的眼睛才刚好,我怕你在外面应酬总有推脱不掉的时候,所以就多挂心了些,你别生气。”
  叶大少软言好语,态度温存,叫人还怎么生出气?张寒时叹了声,摇头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两人的对话十分平和,多年相处,对彼此的脾气性格,忌讳什么,又喜欢什么,张寒时与叶初静互相间多多少少都摸透了,若双方无意争执,那这架还真吵不起来。
  望着张寒时绽出的笑颜,叶初静也像是松了口气,他扶着张寒时的腰,将他一边往里带,一边嘴里说道:“今天的晚饭要晚一点,我看刚刚空运过来的牡蛎与龙虾都不错,焗一焗,天冷吃正好。我让厨房煮了糖水,时时,你先去喝一碗暖暖胃。”
  叶大少真要卯足了劲关心起人来,那绝对是无微不至,妥帖至极。张寒时没说什么,一下午又是送人,又是开车的,之前和程璧他们在一起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化得差不多,他确实是有些饿了。
  两人到了餐厅,没坐一会儿,正说话间,依然一身黑西服的保镖邢飞就大步流星走来。他在叶初静身边立定,然后弯腰俯身,声音低不可闻,向他报告了什么。
  叶大少平日里总是诸事繁忙,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并不能幸免。而且看邢飞步伐匆匆的样子,事情估计还挺急的。张寒时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红豆甜汤,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他打量叶初静神色,发现对方也朝自己看来,连忙出声道:“我喝完东西,等一下还有篇稿子要改,你的事情如果很急,就去忙吧,不必顾忌我。”
  叶初静稍作迟疑,便点点头,道:“公司那边突然出了些事,我会处理好。时时,你等我回来吃饭。”
  张寒时笑笑,他不觉得一顿饭有什么要紧,随口道:“嗯,你去吧。我看今天外面天色不是太好,夜里不知会不会下雪,若是赶不及回来,也不要紧的。”
  叶初静这时已站了起来,闻言,他坚定地摇摇头,说:“不,我会回来。”说话的间隙,他已绕到餐桌另一头,俯身吻了吻张寒时的唇,又揉揉他的脑袋,嗓音沉沉,语调低徊,“今天是元旦,一年当中的第一天,我希望能陪你度过,时时。”
  叶大少情话绵绵,甜言蜜语技能满点,张寒时作势咳嗽一声,听得都不好意思了。他脸色发红,一半窘迫一半无措,不敢相信叶大少当着别人的面,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到几天前,他就开始同厨师商量安排菜单,每一道菜色,怎样烧法,做成什么口味,他都要亲自过问。两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元旦新年,什么都是崭新的,张寒时也许并不觉得,但对叶初静而言,却似乎意义重大,值得他用这样郑重的态度对待。
  虽然看得出依依不舍,但叶大少最终还是离开了。
  喝完甜汤,张寒时稍坐片刻,也起身出了餐厅,他沿着别墅东部的室内走廊慢慢前行,大块的玻璃将寒冬的低温挡在室外,向外望去,接近傍晚的天空有些暗淡,云层乌沉沉的,湖区周围草木凋敝,一些松柏与常绿植物虽仍保持着绿意,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萧条冷落之感。
  整个木兰湖犹如一面平整的镜子,反射出寒光,湖水此时也变成了一种沉重、冰冷的灰蓝色。也许过段时间,等天气再冷下去,整个湖都会结冰也说不一定。
  这个念头刚起,张寒时便忍不住笑自己异想天开。南方的冬天总是阴郁湿冷,寒气一丝丝如同幽魂,从骨头缝里钻进去,常常是人被冻得受不了,但事实上气温并没有多么低,很难令河流湖泊真正封冻。
  这儿毕竟不是曾经的冬湖。
  那个张寒时曾最爱的地方,或许亦是叶初静的最爱。在某些方面,叶大少还真是格外念旧。
  望着窗外景色,张寒时一时有些怔忡,他稍停了一会儿,又再次迈步往前。房子很大,张寒时用了点时间,才从别墅东面走到西边。那里有个玻璃暖房,自从天气冷下来后,张寒时便习惯在那儿写稿,读书,或干脆消磨时间。
  整个温室被设计成蛋形结构,入口向内,划出大概四分之一的区域,摆放了藤制加铁艺的躺椅,圆桌,甚至还布置了一个秋千架。室内温暖如春,周围摆满了各种西洋兰花,观赏蕨类,一旁的水池里,甚至还有睡莲等热带水生植物。但最多的,还是在拱门,秋千架,花墙上攀援蔓生的藤本蔷薇。
  粉红,粉白,明黄,朱红,一重重铺开,花团锦簇,绮丽至极。
  空气里暗香浮动,身处这样的美景之中,似乎连灵感都比往日更多了些。张寒时坐下来,身体陷进宽大而又柔软的沙发椅中,他打开摆在一边桌上的笔记本,点开文档,修长白皙的手指便开始在键盘上面快速地敲打起来。
  一旦进入状态,工作中的张寒时总会很入神,但这一次,只过了半个多小时不到四十分钟,他就被花房外一阵争执吵闹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张寒时来不及反应,刚站起身,花房的玻璃门这时就被推开了。在一众人簇拥下,出现在门口的那位女士,打扮得体,浑身上下几乎挑不出毛病,她微扬着下巴,神色矜持,在看到呆呆向她望来的张寒时后,一张脸上瞬间结满冰霜。

  ☆、第49章

  在那位女士和她身边的人出现之后,邢飞与几名手下也急忙跟在后头进入了温室内。一直以来寡言少语,非常尽忠职守的保镖邢飞,此时黝黑方正的脸上却有些焦急慌乱,他和他的人对闯入温室的那批人,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女士看来颇为忌惮。
  他当然要顾忌。
  因为这名突然出现、脸色如霜的贵妇,正是叶家上一代家主叶道山的夫人,也就是叶初静的母亲——廖秋茹。
  张寒时心中惊涛骇浪一片,脸色也微微发白。四年多过去了,廖秋茹仍然不见老,她盘着发髻,身着浅紫色锦缎旗袍,外披一袭黑色貂皮披风,气质高雅,贵气逼人,一张精心保养的脸白嫩姣好,犹如三旬刚出头的少妇,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她就像第一次站在张寒时面前时一样,神情倨傲又冷淡,仿佛高高立于天上,看人并不能拿正眼,只用眼尾余光觑着你,偶尔被她的目光从身上扫过,却能令人感到针扎一样的难受。
  “夫人,大少爷他出去了,眼下并不在这里,您——”短暂沉默后,邢飞这大个子上前一步,魁梧的身体挡在张寒时与廖秋茹之间。
  话才说一半,廖秋茹已微微皱眉,她摆摆手,打断他道:“我今天并不是来找他的。”说着,她顿了顿,又抬抬下巴,以一种不容置喙、确定无疑的命令口气,吩咐着,“你们都出去,我需要与这位张先生好好谈谈。”
  哪知邢飞却一步不动,只把头更深地埋下去,沉声道:“夫人,张先生他前段时间身体出了些问题,如今还需要静养调理,大少爷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您请回吧。”
  廖秋茹这次来的时机太过凑巧,叶初静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她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上了门,傻瓜都看出这事有蹊跷,恐怕是早就安排好,故意引开叶初静,以方便她行事。如今廖秋茹也亲口承认了,这趟是为张寒时而来,邢飞自然更不可能听她的话,放她与张寒时单独相处。
  听到邢飞回复,廖秋茹脸色一沉,嘴里说道:“阿静他也真是胡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留在身边,怪不得最近被蛊惑引诱得不成样子了!”说罢,她又瞟了张寒时一眼,转头继续以当家主母的架子,教训起邢飞,语调却是不冷不热,“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一个保镖你以为谁给你的权力?我是阿静的母亲,今天亲自登门,来见一见阿静养在屋里的人,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廖秋茹这番话,表面上是训斥邢飞,暗里却字字针对张寒时,明明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夹枪带棒,将人贬低的一无是处,踩进烂泥中不得翻身,偏偏还让你有苦难言。
  是了,很久以前,张寒时就已见识过廖秋茹的手段。她自恃身份,不肯降了格调,即便连损人,都娓娓动听很是优雅。当年他还太年轻,完全不是这位叶夫人的对手,被她三两句话功夫,就打击得惶惶失措,几乎无地自容。
  张寒时还记得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说他配不上她的儿子,说他会毁了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如同在陈述事实,句句都像刀子,把张寒时刺得鲜血淋漓。
  经过这些年的风雨磨砺,现在面对廖秋茹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眼神,难堪自然是有的,张寒时却不会再觉得受伤,自然更不会受她影响,让情绪陷入悲伤绝望。
  曾经他将叶初静当成宝,独一无二,不可或缺,如今他已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是离了谁就不能独活的。
  这位叶夫人,似乎仍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张寒时死皮赖脸,非要缠着她儿子不放。今日她特地上门,想来无非是来敲打他,向他立威,或干脆故技重施,逼他彻底放弃,从此远离她儿子。
  张寒时猝不及防再见廖秋茹,一开始确实有点动摇,等到震惊和冲击过去,心中有了数,马上便镇定平静下来。
  他对邢飞印象不错,虽然这个彪形大汉话不多,但工作十分负责尽职,待人真诚,不卑不亢,比王全之流不知好了多少。见他此刻被廖秋茹训狗一样地训斥,张寒时心里一阵阵不舒服。而且,他知廖秋茹实际针对的人是他,邢飞只是个由头,让她含沙射影,借袒铫挥罢了。
  他并非没有脾气,只碍于对方到底是长辈,不好闹得太难看。张寒时合上笔记本,抬起头,对廖秋茹扬声说道:“叶夫人,你不远千里赶来,想必也十分辛苦了,如果有什么话,就请直接对我说,不要为难邢飞。保镖是他的工作,他只是在完成雇主交代他的任务,这是他的分内职责,我想他并非针对你。”
  廖秋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张着口,双眼微瞪,似是没想到张寒时会突然出声插嘴,而且话里虽客气,态度却十分明白直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自己则成了上门来闹事的。
  这番抢白,让一直以来习惯发号施令的廖秋茹差点下不来台。她确实忘了这里并非叶家老宅,自己也不是这里的女主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缓过了片刻,廖秋茹才稳住情绪,又恢复了她端庄矜持的模样。
  “都听到了吧?”微微抬起下巴,廖秋茹眼神扫过仍拦在他面前的邢飞和他手下。这些人都是叶初静后来亲自提拔任命的心腹,只听命于他一人,根本不受她掣肘。虽然今天也带了人来,廖秋茹却心知,若真闹起来,谁能占得上风还不一定说的准。
  即使她这样说了,邢飞他们也仍然一步不让,这让廖秋茹的脸上再度变了色。活了几十年,先是廖家千金,再是叶夫人,她是受惯了他人奉承的,在叶家,在外头,人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何曾像今天这样接二连三被忤逆。
  就在她脸上快要挂不住的时候,又是张寒时,他看向同样正往他这边瞧过来的邢飞,笑了笑,道:“邢飞,你和小王他们先出去吧。”
  “张先生——”
  张寒时摇摇头,又对邢飞道:“放心,我没事的。顺便你让厨房送些茶点过来,嗯……我记得叶夫人爱喝大吉岭没错吧?”
  张寒时完全掌握了局势,他笑意盈盈,倒真将廖秋茹当作了一位上门的客人,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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