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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寒时脸上、身上都被溅到了温热的鲜血,他连眼都忘记了眨,就这么愣愣看着那名船员倒下。
下一刻,从某间店铺内就闪出两道黑色人影,对方全身包裹在黑色野战服内,头面部戴着防毒面具,手中有枪。很明显,正是他们袭击了那名年轻船员。
「啧啧啧,看看我们找到了谁?」防毒面具下的声音低沉嘶哑,对方粗鲁地扯掉了张寒时捂住口鼻的毛巾,一人拿枪指着他,一人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不屑,「叶家大少爷的心肝宝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们又见面了。」
对方的手劲很大,张寒时感觉下巴骨头都快被捏碎了,更令他恐惧的是那人的声音,虽然隔了一层面具听不真切,却莫名让张寒时熟悉。
见他惊恐的表情,那人嗤笑一声,摘下了面具——
张寒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防毒面具下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上面布满了各种可怕的伤痕,有些像是刀割,另一些则像被火烧出来的,几乎大半张脸,都光秃秃的,充斥着各种扭曲暗棕色的瘢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下。那人的一只眼瞳孔灰白,就像死鱼眼,显然已瞎了,而他剩下的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张寒时,里面充满了怨毒的光芒。
配合他那副尊容,三分像人,倒有七分更像鬼。张寒时本已认不出他,一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他失声道:“是你?!”
“是我。”咧开嘴,王全似乎很享受张寒时眼底的惊骇,那张完全毁容的脸因笑容更加扭曲恐怖,他用枪管抬起张寒时的下巴,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们想不到我还没死吧?哼,我王全没那么容易死!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你说我该怎么招待你,才能好好报答你那相好的‘恩情’呢?!”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黑衣人应声倒下。王全的反应也算快了,他一把拉过张寒时挡在身前,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举枪瞄准了张寒时的太阳穴。
“叶初静,我知道你躲在这!我警告你,别他妈轻举妄动,不然子弹不长眼,你的小宝贝可要遭殃了!我数三下,你他妈再不出来,就别怪我王全心狠手辣!”
说罢,王全便作势用枪管顶了顶张寒时的脑袋。
周围的浓烟加上脖子被牢牢摁住,让张寒时呛出了眼泪,渐渐开始呼吸困难。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力试图掰开王全的手臂,喊道:“叶初静,别管我!船要沉了,你快走……呜!”
王全在他脖颈上狠狠施加了力道,张寒时被挟制着,眼前不由发黑,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一。”
“二——”
还未数到三,从王全与张寒时斜对面的一家钟表商店内,一个高挑的身影就从烟雾中缓缓出现。
“放开他。”
叶初静举着枪,沉声命令。他穿着黑色衬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擦伤,形容虽狼狈,却无损于他稳重的气度,此时那对黑色凤眼里,光芒更是凌厉。
“真是情深意重,可你别弄错了——”王全的声音尖刻,他用唯一一只眼睛盯着叶大少,手里紧扣着张寒时的脖子,丝毫不敢放松。姓叶的单枪匹马与他们周旋到现在,就连他最后一名部下也在刚刚被他干掉了,这让王全不得不加倍小心谨慎,嘴里仍嗤声道,“现在下命令的人是我!把你的枪慢慢放到地上,再踢过来,你最好老实点,别耍花招!”
说着,王全再次用枪指了指张寒时的脑袋。
被烟雾呛得眼泪直流,但因脖子被扼住,张寒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大少真的照王全的吩咐,缓缓蹲下、身,把枪放在地面踢过来,他不由心急如焚。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叶家大少爷竟也有今天!你们两个,今天谁都休想活着离开这条船,哈哈哈、呃——”
砰、砰两声,王全得意猖狂的笑在他可怕的脸上凝固,定格。在他精神放松的瞬间,两颗子弹分别擦着张寒时身体,射穿了他的脖子和肩膀。
王全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他死死瞪着叶初静变魔术般从左手变出的第二把枪,喉咙就像破烂的风箱,嗬嗬漏着气,地上迅速蔓延开大滩血迹。
“时时!”叶初静三步并作两步,拉起因冲击而一同倒地的张寒时,“其他人呢?为什么你没上救生艇跑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有没有哪里受伤?”
被叶初静上上下下紧张抚摸着,张寒时握住他的手,一边的耳朵内一阵阵耳鸣,他摇摇头,边咳嗽边出声道:“我、我来找你。”
“胡闹!”
捡起被扔到一边的毛巾,掩住张寒时的口鼻,叶初静扶着他就问:“时时,能自己走吗?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张寒时点头,勉强自己站直了身体。他只是个普通人,短短不到几分钟,就有数人在他面前死亡,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他更明白,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游轮马上快要沉没,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用对讲机联系上其他搜寻的人,张寒时和叶初静正准备离开,哪知扑倒在地的王全竟还没死透,他嘴角咧开了一个狰狞诡异的笑容,窸窸窣窣从身下掏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黑色装置,按下红色按钮的同时,以口型对张寒时与叶初静说道——
去死吧!
叶初静迅速连补两枪,但为时已晚。
轰隆,轰隆——!!
巨大的连环爆炸声响彻耳际,张寒时只觉天旋地转,整艘船似乎快要解体一般,发出“吱嘎”、“吱嘎”的恐怖声响,不断有各种灯饰,管线,大块天花板,从他和叶初静头顶坠落下来。
火光四起,灼人的热浪滚滚袭来,两人一路狂奔,就像死神在背后追袭,张寒时只觉心脏狂跳,几乎就要蹦出口腔,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眼看出口近在咫尺,又是“轰隆”一声,这一次的爆炸离两人极近,在感受到火舌可怕的热度之前,张寒时整个人就被冲击波掀飞了——
“时时……!”
他只来得及听见叶大少短促的一声惊叫,头部便重重装在金属舱门上,随即失去知觉,陷入了昏迷。
☆、第76章
张寒时先是听到耳边一阵阵规律的波浪声,随后,他昏沉的意识才一点点的,如抽丝剥茧,逐渐复苏。
低低呻、吟了一下,张寒时这一刻只觉头痛欲裂。他勉强将眼皮睁开一条缝,头顶大片蓝得毫无杂质的晴空便映入了眼帘。慢慢的,记忆回笼,他想起爆炸发生时的那一幕,头却更痛了。眼下他的整个身体都晃晃荡荡的,就如同漂浮在水面之上,将视线从万里无云的天空收回,稍稍转动脖子,张寒时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漂流在海面上。
哗啦一声,张寒时抬起浸在海水里的一只手,然后他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半撑起身体,打量周围的情况——他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大块应当是木板之类的漂浮物上,四周一片茫茫的海水,望不到边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更看不到任何陆地或船只的踪迹。
动动身体,张寒时发觉另一只手被什么缠住了,他的目光慢了半拍,往右边看去——在另一边,叶初静的手掌紧紧抓着他的,他双眼紧闭,黑发湿漉漉的,上半身趴在木板上,肩膀以下的大半个身体却几乎全都浸没在海水里,脸色也异常苍白,似乎没有了意识。
“叶……叶初静……”心里发急,张开口,试了好几次,张寒时才发出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的嘶哑声音。
着急地推了推叶大少的肩,发现他根本毫无反应,张寒时这下更慌张。他自己的骨头也在嘎吱嘎吱作响,几乎散架了一般,大概是之前受爆炸冲击波影响,他浑身到处都疼,尤其右半边脑袋,更是一跳一跳的抽痛不已,除了头晕目眩,整个人还一阵阵犯恶心。
张寒时判断自己很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回想起先前的爆炸,能保住小命活下来,这本身已是一个奇迹。
“白珍珠”号不出意外应该沉没了,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如何脱险的,想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叶初静救了他。张寒时还不知儿子张乐还有柳佳莹、王硕他们都怎样了,无论多么忧急如焚,他如今只能在心底祈祷——在最后的爆炸发生前,他们都已平安地逃出生天。
再次快速打量周围,此时天已经亮了,张寒时却不知道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他们的方位,四周除了海水仍是海水,没有任何参照物,他完全丧失了方向感,太阳的位置偏低,一时却无法判断究竟是上午或接近下午。
看到泡在水里的男人,估摸着身下那一大块木板应该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张寒时咬牙,拎住叶大少的两只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从海里拉了上来。
直到此刻,看清叶初静浸没在海水中的部分、身体,张寒时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从喉咙深处发出了近似哽咽般的抽气声,他鼻子发酸,几乎忍不住要当场落下泪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因为所有的伤都落在叶初静的身上。他的整个背部,几乎已没有一块好肉,到处皮开肉绽,一部分皮肤被烧焦,甚至还有玻璃碎片深深扎在里面,另一部分伤口的边缘,则因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都泛起了灰白色。
张寒时根本不知该碰哪里,似乎哪里都是伤口,他摸上去冷得像冰一样。心底一片惊慌,张寒时不由伸手探了探叶初静的脉搏,尽管微弱,发现他仍有呼吸和心跳时,他整个人忍不住发抖,大口大口喘息着,发出了呜咽。
由于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张寒时只能用手,替叶初静挑出那些仍扎在他皮肉里的碎片残渣。明知不该,明知这种时候,他必须尽可能保存体内水分,张寒时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扑簌扑簌,一滴滴掉落在手背上。
迷失在漫无边际的茫茫大海上,搜救不知何时才会来,张寒时看过一些报道,知道海难救援的难度,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失踪者,被找到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张寒时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并期待奇迹出现。
太阳渐渐升高,张寒时终于能断定时间是上午,如果判断准确,他们大概正沿洋流,在向南漂流。
到了正午时分,气温升高,两人毫无遮蔽,完完全全暴露在大太阳底下。炙热的阳光猛烈烘烤,张寒时很快被晒得头晕脑胀,考虑到叶初静的伤势,他脱下了上衣,盖在他身体上方,搭了个凉棚。
饶是如此,由于伤势太严重,又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叶初静还是发起了烧。他整个人烫得吓人,呼吸滚烫无比,嘴唇也很快干裂起皮,张寒时只能抱着他,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到了晚上,他迷迷糊糊醒来了一会儿,又很快昏睡过去。
遇险的第二天,两人依旧在海上漂流。叶初静的烧也仍然没退,因为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进水,加上失血,高烧,他变得很虚弱,甚至出现了脱水症状。
第三天,又拖过一日,叶初静的情况已相当糟糕。
“时时……”他不断叫着张寒时的名,一只手仍紧紧抓着他,眼睛虽睁着,人却已不太清醒,“……对不起,时时。”
他一遍遍道着歉,嘴里接二连三说着胡话,接着,这个平日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男人又开始哭,仿佛遭遇了这世上最为悲惨的事。他一边哭,一边双眼痴痴凝视着张寒时,像个执拗的小孩子一样,追问他:“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时时?”
张寒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明白又不明白,叶初静在为何而道歉。他知他快不行了,过去所有的怨怼,不甘,恨意,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生命流逝的感觉很奇妙,叶初静此刻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全无一丝过去意气风发的模样,张寒时轻轻抚摸他的脸,仿佛看到了许多年以前,那个站在教室门口的少年,他眼神平静,脊背笔直,犹如一棵悬崖边的幼松,苍翠挺拔。
只一眼,这个人就映在他眼底,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像一个烙印,从未曾抹去。
“我原谅你。”
低下头,吻了吻叶初静干涩起皮的嘴唇,张寒时两眼布满血丝,他定定看着叶初静,多么期待下一刻他能睁开眼。然而,男人仿佛睡着了一样,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的。
没办法,张寒时掰下了嵌在木板上的一小块金属片,对准自己手腕,划了下去。
“活下去,不要死。你如果死了,我就永远不再原谅你……”温热的血液从白色皮肤间流淌出来,张寒时将手腕举到叶初静嘴边,声音干哑,“我会与别的人在一起,和另一个人相爱,快活地过完下半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