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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慕辰的表情，陆寻转过头去，佯装看着那张海报。
慕辰感动了。他知道。
慕辰很容易感动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从陌生到相识到相知，慕辰的态度转变很明显，而每一次转变基本上都是在他感动过后，他的态度就会产生细微的变化。一点点，一滴滴，很多人觉得慕辰这个人冷血，前一夜还秉烛畅谈，第二天醒来仍旧与从前一样，其实并不是，只是他的态度变化太微小，只有长期地积累下去，才会发现原来你已经不知不觉被他放进心里。
所以他很清楚慕辰看到易子希这样的作为，会有怎样的心理冲击。
这样亲手把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送到另外一个人手上的感觉……
太复杂。
单刀赴会
周一到来的时候，慕辰一个人走进了慕容焉告诉他的那个废弃的工厂。
老套的剧情，然而身处其中时才明白那种剧烈的心跳和骤然不稳的呼吸，只要人类一天没有变异，这种生理反应就永不过时。
没有躲躲藏藏，慕辰进到工厂内部就看到了慕容焉的人马。是的，他的人马。作为慕容家的一支，慕容焉现在的势力实在不小，否则也不会谋划狸猫换太子之类的事情为他人作嫁衣。
十几支枪对准了慕辰，慕容焉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他的脚下是被绑成一团的易子希。易子希看着慕辰喊道：“笨蛋！你来干什么！你一个人……唔……”没等他喊完就被旁边的马仔堵住了嘴。
慕辰视线微微下移看着易子希，而避开对面敌人的眼神划过刺刀般锐利的光芒。
他摸了摸鼻子。
慕容焉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
慕辰抬起头，微微挑眉，用一个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慕容焉继续说道：“明明你什么也没有做，却一直被我穷追不舍……”慕容焉说着，微微眯起眼睛：“从你还是个婴儿开始……”
而慕辰闻言只是笑了笑。
“虽然我老了。”慕容焉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慕辰刚出生时他是三十四岁，正是事业和身体的黄金阶段，而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在黄金阶段做出了对自己人生助益最大事情，然而慕辰却在他五十多岁时冒了出来。
现在的他已不再年轻，但是并没有老到丧失野心的地步。
“但是我还不糊涂。”慕容焉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出生地吗？”
慕辰闻言，耸耸肩，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嘲道：“被发现了啊……”
易子希剧烈地挣扎着，好不容易弄掉了嘴里塞着的东西，刚好听到这里，不由嘶吼道：“混蛋！谁让你来……”这次恼羞成怒的马仔把东西塞回去后还用绳子绑起来，绳子深深从易子希两颊陷下，体现出他是多么的用力。
慕辰不着痕迹地微微眯了眯眼。没人能看到他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
慕容焉看着他，半晌，笑道：“不愧是慕容家的人。”
一般人来说的话，在最后一刻被敌人当面戳穿最后的砝码，即使不会崩溃，受到的心理冲击也是极大的。而慕辰却如此轻描淡写，究竟是还有后招，还是？
慕容焉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万事俱备，天衣无缝，此刻却不由迟疑起来。筹划了这么久，也算是破釜沉舟的一战，只能胜，输不起。
“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干什么吗？”慕容焉问道。
“不知道。”慕辰回答。
易子希在地上拱动，嗯嗯啊啊地模糊叫着，不用听慕辰也知道他是在骂自己傻。
不知道到底是谁傻。
慕容焉笑起来：“不知道也敢来？不怕我杀了你？”
慕辰看了看地上的易子希，摸摸鼻子苦笑：“不然，难道看着你杀了他？”
这算是承认了易子希的重要性。慕容焉不明白为什么慕辰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坦诚。
如果陆寻在，一定会惊讶到眼珠子掉出来吧。慕辰是做最坏的打算了。仅仅是在对峙的刚一开始。
谁是蠢货
“不过我当然不会杀了你。”慕容焉收回自己手中拿着的，对着慕辰的手枪。“我会放你走。只要你答应不再回慕容家。”
慕辰微微皱眉，看着慕容焉。
“怎么，不信？”
“拿什么信？”慕辰摸着鼻子道。
慕容焉笑起来，确实，这个世界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免费晚餐。所以他慢慢加上自己的砝码：
“当然，你需要当面拒绝老爷子。”
慕辰皱着眉，似乎开始考虑可行性，而慕容焉像饥饿的野兽一般盯着慕辰，舔舔嘴唇，继续道：
“并且，砸碎你在祠堂里的灵牌……”
慕辰一时屏住了呼吸，然后才渐渐吐出一口气。
当面拒绝老爷子基本上就已经算是得罪了他，再砸掉灵牌……这样就绝对不可能再在慕容家立足，甚至从此被仇杀都有可能。
“考虑一下？”慕容焉好人般地说道，脚下却踩在了易子希的腿上，易子希紧跟着就发出一声闷哼。
“住手！”慕辰皱眉低声喝道。“我答应。”
“哦？”慕容焉倒是显得很诧异：“不再考虑考虑？”
慕辰缓缓摇头：“不需要。放了他。”
慕容焉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脚，看着慕辰：“真没想到……”
慕辰却笑起来：“没什么想不想得到的，现在可以放了他吗？”
慕容焉转转脑袋，四处看看，然后点点头：“好啊，放了他，然后你跟我回去，做你答应了的事情。”
说着他挥挥手，旁边马仔就过去开始给易子希解绳子，绳子解开以后，易子希站了几次却没能站起来，慕辰瞳孔收缩，就准备上前，却被拿枪顶了回来。
“你不能过来，让他过去。”慕容焉好整以暇地看着。
而易子希明显腿部受了伤，没办法站起来。慕容焉的意思，是让他爬过去。易子希并不是只有腿受伤，他艰难地伸手抓着地，身子往前蹭了蹭。
“别动！”慕辰对着易子希喊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怒吼：“慕容焉！”这是他第一次失态
而慕容焉挑挑眉梢，突然笑道：“他不过去也可以。”
说着，他带着自己的人退后一些，站到一排堆起来的箱子上，然后居高临下地勾起嘴角笑道：“你过来……”
当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让慕辰走过去。
很明显，不是易子希爬，就是慕辰爬。
“你……”声音不是慕辰发出，而是易子希。他虚弱地喘着气，眼神却很愤怒。
慕辰站在原地，却看着易子希笑了，一如既往温和而低柔的声音道：“你别动。我过去。”
然后易子希看着慕辰慢慢蹲下来，双掌着地，然后膝盖后撤，直到整个人贴到地上。
易子希目眦欲裂。
“慕辰！”他嘶哑的喉咙喊出的声音显得破碎而凄厉。
慕容焉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扬起。
慕辰摸摸鼻子，鼻子上沾上地上的灰尘，整个人好像瞬间显得狼狈不堪。而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从容，那么有风度的人。
易子希摇着头努力往他那边爬，而慕辰皱着眉怒斥一声：“你给我停下！”
等易子希停下来，他才露出一个带点忧愁的笑容低声道：“我过去就行了。不需要两个人都……”
没了尊严。
易子希突然觉得很可笑。尊严这种东西，不是一直都是慕辰自己在追求的吗？！现在他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维护了，为什么放弃自己一直当个宝的东西他很想喊慕辰你给老子滚老子不要尊严这种狗屁东西根本无所谓，可是实际上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慕辰一点一点爬过来哽咽了本就干燥的喉头，无法出声。
慕辰一点一点地爬着，一直看着易子希。温和的目光，却让易子希有闭上眼睛不再看的冲动。
慕辰一点一点地爬着，虽然四肢着地，却像两腿走路一样，缓慢，而坚定。
当他终于爬到易子希身边时，他只听到易子希口中艰难地吐出一个词：“蠢货……”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眼泪流下润泽了嘴唇和喉咙，他根本连这两个字都发不出来。
而慕辰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是啊，真是蠢货……
逃生
清脆的拍手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旷的工厂旁若无人地回响着。慕容焉哈哈大笑着用力地拍着自己的手：“真是感人的一幕啊！”
慕辰没有理他，只是把易子希身上残余的绳子都解下来扔掉，抱着他检查他身上的伤。
慕容焉心情极其欢畅，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转过头发现是自己的人从箱子上掉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皱眉问道。
“不知道……”身边的人也一脸迷茫地回答。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靠后又有几个人接二连三地倒下去，没掉下去的躺在箱子上打滚，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毒气……毒气泄漏……”
慕容焉瞬间变了脸色，顾不上逃转身就拿枪对着慕辰和易子希所在地。
慕辰本就抱着易子希，这时候朝着身边就近的箱子一滚，躲开了慕容焉的子弹。
易子希虽然没了束缚，但是行动能力却接近于没有。慕容焉红了眼地命令自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击杀慕辰，而慕辰避着毒气和子弹，还要架着易子希东躲西藏。
突然一声不属于慕容焉的人手中消音枪的枪声传来。
“有人偷袭！”
慕容焉心里一惊，不知道这会还能有什么人出现。
毒气的扩散很快，不但吸入后对人体有害，还能遮蔽视线，根本看不清来了多少人，甚至只能通过枪声辨别敌我。
慕辰一只手紧紧捂住易子希的口鼻，另一只手架着他，带着他在工厂穿梭。身后是交织的枪声和毒气不断溢出的“呲呲”声，甚至子弹打到身边钢筋上的火花都溅到身上。
慕辰已经跑得脸色苍白，竟然还能低头对着他微笑。
“别担心……”慕辰在他耳边低声道，熟悉的嗓音，让易子希几乎想就此睡去：“出去就安全了……”
慕容焉只在工厂内安排了人手，毕竟他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太嚣张，更何况他的势力大部分都在国外，国内的能量就很小了。
而且知道慕辰在这里长大并且有一个在警局工作的孤儿院的朋友后，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联系贿赂，从而顺利把那个人调离原职。而慕辰如果光明正大地报警他肯定会得知消息，所以这样一来慕辰就绝对的孤立无援。
慕容焉本以为这样一来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可是现在跟他们交手的究竟是什么人！？
慕辰抱着易子希出来后果然有人过来接应，那人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轮廓深邃。
慕辰挣扎着拨出电话，那边慕容佐接到电话几乎跳起来，立马带人往这边赶。
之前人在慕容焉手里，慕辰投鼠忌器，什么都不敢做，现在人回来了，自然，也该剿匪了。
“让大家撤出来吧……”慕辰对接应的小胡子说道。
慕容焉知道G市是易子希的老家，知道慕辰是在X市长大的，也算是神通广大，但是再神通广大，身为一个在国外出生的人，他也并不知道G市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X市与它离得很近，所以同样民风彪悍，虽然不会像美国那样人手持枪，然而当初打猎用的猎枪却在上缴的时候私藏了不少。慕容焉对此绝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易子希喝了水，感到好了不少，看着慕辰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个时候会有毒气泄漏？”
“我不知道。”慕辰笑着摇摇头。
“难道不是你安排的？”易子希诧异道。慕辰看到毒气过来的时候就果断带着他滚到一边，他还以为是慕辰早就策划好的。
“来不及。”
“那你……？！”
易子希惊讶了。慕辰一直表现得很从容，除了那件事……他还以为慕辰是因为有计划有把握才会如此表现。
而慕辰笑着，缓缓地，把手伸过去，握住易子希的手，易子希直直地愣住。
慕辰的手，冰凉冰凉，掌心的冷汗还未散去。
他忘记了，慕辰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生平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生平第一次直面枪械，第一次和比恐怖分子还要危险的人物面对面交锋，第一次从枪口逃生，第一次被毒气追赶。
也许，也是第一次如此狼狈落魄，五体投地，将尊严滚落一地。
昏迷
“你……！”易子希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骂道：“你这个蠢货！”
而慕辰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蠢货？你敢骂我蠢货？还骂这么多次？
我才早就想狠狠地骂你了，蠢货。
明明知道会受苦，还非要喊一些没意义的废话。
我不来，难道放任你死？
我不过去，难道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