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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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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友——肉体上的交流总是简单、赤/裸、直接而有效,但面对两方都有账要和对方算、且多年未见尚未熟悉的情况下,就不是那么可取了。
  何况那个人,是故友,是暗恋了三年,又被他强制性遗忘的人。虽然显而易见的是,他并没有忘掉。
  何况那个人的存在,如此鲜明地提醒着他过去种种不愿回想的岁月。
  一贯在感情上不正经也不认真的未明,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尚清诚。
  ******
  未明转到G城读高二,是顺了梁幸雪的意思。
  她大概在G城又和哪个男人看对了眼,魏章又刚好在G城有那么些工作要处理,便把他带了过来。
  未明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未明人格魅力震慑校长,而是金钱的美貌俘获校长的芳心。
  魏章和梁幸雪缺父性母性,缺夫妻感情,缺相知相惜相爱,缺温柔温暖温情,却唯独不缺钱。
  这也是他们伟大婚姻的崇高目的之一。而这些目的让他们的婚姻是如此的牢不可摧,像他们在婚礼上宣誓那般:“只有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
  未明于是在老师的特意关照下,让学生们给他单独腾了一个角落来放他的座位。那是个不易被关注的位置,即使后临饮水机,但却恰好是学生接水转身时不易察觉的死角——便得以清静地过了最初几个星期。
  直到有人来搅乱他的高中生活,也搅乱他手中的笔。
  “你要看?”
  “嗯。”
  “拿去。”
  两人一俯首一仰头对视着。
  俯首的看见对方发丝下,漆黑发亮的眼睛藏着别样的光彩,像璀璨热烈的火光。
  仰视的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下是远海冰冷的海水,海水里倒映着自己眼里的火焰。
  ******
  未明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这从他的小说中就可以清晰地读出来,尤其是他早期的小说。
  你看他早期的文,看那些文字,它们像从远古洪荒中狂奔而来,携着满身岁月的光辉与天地之初最纯粹浓烈的爱恨。那是如今再难寻的深刻感情,深刻到你能凭此爱恨痛饮一生,凭此爱恨直面整个世界。
  少年意气与风流,满腔锐意与激情。一个冷漠的人,写不出这样的一生。
  一手把未明从劈劈文学站无数作者中挖掘出来的回盗,在封笔前发表了最后一篇文章评论未明前期的作品:
  “……他的这几部小说中主角都是“虽千万人,吾往矣*1”的性格,这很好,有一种鲜明的性格总好过千万种性格揉到一起,揉成一团白面人……
  “……但他有两点不好。一是收放不自如。他往往写到兴起便不管不顾地大抒特抒一番。抒得好是好,才气惊人,单独拎出来是能让人拍案叫绝的。但放在小说中,就是格格不入的一堆黄金,色彩上可说是艳俗……
  “二是锐气太重……他的文章,一看便知是少年所作。愤懑太过,肆意不足……”
  “愤懑太过,肆意不足。”这八个字可以概括未明的少年。
  他的成长艰难而孤独,没有父母的引导,又因为难在一个城市久留,也没有朋友的陪伴。
  像一条误入深海的淡水鱼,不可思议地存活下来,却将承受不适应的海水与巨大的水压。没有同类,鱼尾摆动时激起的波动转瞬被黑暗吞噬尽,得不到任何深海鱼的理解。
  踽踽独行。
  他用了整整二十年来寻找一个活法。
  这是在算不得多么可怜与悲惨,不计其数的人终此一生都在反抗与顺从中徘徊犹豫,浑浑噩噩地跟随众人的脚步从少走到老,最终平静而茫然地迈入死亡之境。
  未明本该与他们一样,或者更悲惨一点,怀着阴戾和不甘死去。但所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2,并未特意给他一个悲惨的命运——上天拿了他前二十年的好运,换了一个十六岁寻找到在深海中存活方法的楔机。
  ——他遇见了尚清诚。
  ******
  尚清诚。未明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点女气,清城和倾城谐音,如果乍听见这个名字,八成会以为名字的主人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未明边想着,边按掉手中的烟,点起下一根,摇摇头走向书房。
  他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情绪,最好想清楚,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姿态面对尚清诚,和以……想从尚清诚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倾城妹妹,他在心底调笑,你要是个女的,我们就能永远保持纯洁的朋友关系。
  多好啊。
  回到电脑前,头像又在右下角疯狂地闪烁起来。未明下意识地皱眉,直觉没有好事。
  白衣:明哥,我啥也不想说了,本年度炫酷叼白莲花大戏,你去围观一下呗。'网址'
  未明:好。
  他点开网址,微博页面跳了出来,一条长微博出现在眼前。
  【嗯,您厉害,您是大大,在二次元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颠倒黑白无所不能。做错了什么只要稍微装一个委屈假模假样地哭一哭,就有一大堆脑残粉心痛到哭泣地跑来安慰你,好一朵可爱的小白莲呢。现在我才发现,哪怕您什么也不说,只要发一个“呵呵”表达一下内心的不爽,照样有千万人草泥马一样地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您出头,攻击“辱骂”了您的人,前赴后继地为您打抱不平呢^^
  也的确是我和我的朋友做错了,做事之前不好好对着镜子照一照看看镜子里面的人长啥样。区区几个二次元的小透明也敢去批评大大?哟,这是不想活了想被弄出二次元吗?简直该被千刀万剐嘛!只被您的朋友和粉丝骂一骂我都觉得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太便宜我们了。
  哪怕我们什么也没做,哪怕我们是对的,哪怕一篇公开发表的小说必然有褒有贬,哪怕一个作者必然会收到批评,哪怕传说中您虚心又自谦,比起表扬来说更希望收到对不足的指出,并表示一定会去仔细琢磨。哪怕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我们这种小渣渣竟敢不自量力地说您的不好,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在此给您鞠躬道歉咯】
  未明默默上翻看了一眼ID,ID为“山野_小海狮”。他觉得这个ID有些熟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之前说渔猫该去写耽美的人吗?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抽了一口烟,又把微博拉倒最下方,转发破了千,评论破了百。他点开评论看了一会,又叹为观止地关掉评论。
  【我就呵呵了,仗着是大大就欺负小透明?大大您真厉害。】
  【别这样嘛,谁叫我们傻逼一样以为它还是个人,能听懂人话呢?海狮摸摸,别气。】
  【大大您家的狗跑出来乱吠干嘛?能麻烦您牵回去吗嘻嘻,我们可不喜欢兽♂那啥♂交,不跟您抢。】
  【以前看过她的文觉得很好看,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秒转黑。】
  【我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是讨厌渔猫,怎么,呵呵,任性不行?微博是你家开的?】
  【卧槽麻烦大大要点脸行不行!只回个“呵呵”然后挑拨粉丝去骂别人几个女孩子,良心被你塞钢门了?】
  未明:太醉人了。我已经老了,不懂年轻人五颜六色的世界。
  白衣:现在的人智商都被狗叼走了?你看评论里面,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瞎闹,我保证等到事情真相出来之后他们删微博删的比谁都快,还肯定会来支持渔猫。
  未明:别激动。我估计中间还发生了点什么事,我去找找。
  白衣,好的,我去找图还原事情真相,想着能打某些人的脸就格外开心呢~
  未明又去找了罗无。
  未明:罗叔!你先让他们别在群里讨论这件事。
  罗无:哟,小明!
  罗无:我之前给他们说了,说实话现在的小同学真是别具一格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蠢啊。
  未明:我知道你想说傻逼……
  罗无:哈哈被你看出来了!羞羞!
  未明:……没办法,给他们脸不要脸,只能撸起袖子教他们做人。
  罗无:羞羞,明哥要霸气一回咯?
  未明:咯咯咯咯咯,羞你妹~(@^_^@)~
  罗无:~(@^_^@)~对了,小海狮她们中间有个妹子是你的脑残粉~哟~
  未明:……'捂脸表情'
  微博上的骂战持续着,所有明与不明真相的人争先恐后加入这场混乱的漩涡中,各占一方,肆意辱骂。
  未明在这庞大的信息流中找到了被白衣忽略的关键部分:另一条长微博。发微博的ID为“明哥与娇喘”。
  【明哥与娇喘:“有些事我都已经忘记,但我现在还记得~~在我的想象中,有一个大大~与众不同碉堡碉堡最碉堡~~”
  ↓↓↓放图!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未明仔细看了一眼,再度为这位小同学颠倒黑白的能力叹为观止。
  第一张图片是“山野_小海狮”攻击渔猫的长微博截图。娇喘同学巧妙地把那些惹人谩骂,带有侮辱与嘲讽的语句剔除,只截了某些“有礼”、“真诚”的语言,看起来像是一名认真的读者带着善意提出的建议。
  剩下三张图则分别是渔猫回复的“呵呵”,和渔猫粉丝对“山野_小海狮”的怒骂。
  这些怒骂不堪入目至极,每个字都像是绞尽脑汁、费尽功夫才被琢磨出来,能承载最大的恶意与怒火。它们像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恶鬼浮现在面前,浑身血红,叫声凄厉。
  饶是未明,看见这些话时,脸色也慢慢沉了下去。
  有一句话叫“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如果看着这几个粉丝的怒骂,估计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会当成对渔猫转黑,再站到娇喘那边,自以为正义地攻击渔猫。
  然而未明可以肯定,这不是渔猫的粉丝发的。
  渔猫的粉丝都知道,自家大大面对这种事情时从不口吐恶言,也明确表示过不希望有读者为此骂人失去风度——“谁对谁错不是一味谩骂能解决的,愤怒只会让战争升级。不准吵架,不准骂脏话,只能谈理'霸道总裁脸',实在气不过就来告诉我嘛,我给你们么么哒=3=”
  因此,大部分粉丝会捺住怒火与对方和平理论,对方如果毫无风度地口出恶言,他们会去渔猫微博下“嘤嘤嘤”、“他们好可怕”、“大大我们回家玩”。即便有少部分没忍住的,骂出口的话也不会过于难听。
  未明稍微一猜测。这几个所谓的粉丝估计是“娇喘”那几人cos的。他又点开“小海狮”的微博,寻找之前她攻击渔猫的那条。如他所料,已被删除,“小海狮”还特意说明是“实在受不了辱骂和攻击,呵呵我可是小透明我认输了”。
  而那条微博下,又是一大片安慰之声。
  未明极冷地笑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准备让人帮他查那几个“粉丝”和“娇喘”她们的IP地址。但电话要拨出去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他在电脑前沉默了一会,像是有些犹豫。
  诚然,“娇喘”她们这碗脏水泼的很好,同情也博得很够,在引人关注这一方面可谓赚足了本。然而只要白衣把证据一整理,长微博一发,这件事便会真相大白,如今辱骂渔猫的大部分人会纷纷倒戈,并愤怒于“小海狮”的欺骗。再然后,这件事会像水花一溅般,不多时便沉寂在网络中,无人记得。
  优势和理都在他们这边,他实在没有必要去趟这一潭浑水。
  未明在某些地方有着矛盾的坚持。他虽然卖萌卖腐啥都卖,但从不参与网络上的纷争。
  这一场荒谬的争吵,像一个充斥着巨大噪音的无门钟楼。人们像是除了争着向上爬到达顶端,再用力撞击大钟,以期钟声能震聋内心代表清醒与理智的耳朵外,再无逃离之法。
  古老的钟塔静而肃穆地伫立着,湿湿恹恹地爬满了霉绿。破损的塔身沧桑而泛黄,摇摇欲坠。钟身的金红亮漆早已斑驳在不间断的钟声里,“当、当、当”,如同网络暴力中施暴者的内心,看似热闹非凡、繁华充足,实际荒凉无垠,唯有幽冷的狂风与惨白的冥雾陪伴。
  最终,未明按熄了烟,转发了“山野_小海狮”的那条微博。
  未明明明哥:我服。以及@明哥与娇喘,妹子建议你把那条长微博删了,否则我只有用节操来赌那几个渔猫的“粉丝”跟你们的IP地址是一样的了。//@山野_小海狮:'长微博'
  未明关了网页,不去管势必更加混乱的发展,开始写小说。
  ******
  《神光》的存稿只剩下六万多字,存稿一完就得着手于新文。未明没有同时写两篇文的习惯。他过了一遍《远路》的剧情,准备在两个星期内把它完结。
  《远路》的世界只浮出了冰山一角。仅仅凝视着这冰冷的棱与角,无人知道它将是怎么样的庞然大物——但巨大这一特点,是可以肯定的。
  整部作品的走向有如在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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