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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哽咽在喉咙里,他说过的,总有天,你会明白,我是无可取代的,无论友情还是爱情,他忘记了吗?
一生最煎熬的两天,报告出来那天,丛奕请了假,陪Wilson一起去医院。
医生把结果递给他们,丛奕的手冰凉,当他伸手去接时,Wilson还是快了他一步。
眼光胶着在Wilson脸上,一秒也不能离开,他的每个细微表情都落在丛奕眼里,直到,Wilosn抬头看着他,目光明亮如星辰。
“是能治好那种吗?”,丛奕的声音哽咽。
Wilson的眼里也浮起雾气,他伸手把丛奕紧紧搂在怀里,“我以后开始信教,你说,来得及吗?”
喜极而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分离。
即使是这一种,仍然是癌症,Wilson很快就办理了入院手续,丛奕以前没有见过化疗,要滴一整天的药液,完全不能移动,Wilosn躺在病床上的脸色苍白,但他还是握着丛奕的手,“这是治疗,别担心,治完我的病就好了。”
顾老太太和Wilson的哥哥是他入院后第三天来医院的,老太太把脖子上的佛珠给Wilson戴上,眼中全是泪水,呢喃着,说不出话来。
药物不但杀死肿瘤细胞,也破坏人体所有的正常分裂和菌群,一个疗程没有结束,Wilson已经难于进食,人迅速的消瘦下去,旧金山的早春寒凉依旧,有天丛奕晚上送白粥给Wilson时,看到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床上,压抑着颤抖。
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背抵在墙上,双手紧紧攥着饭盒,丛奕咬到嘴唇上现出一丝血痕。
Wilson不会放弃,他也不会,只要有一丝希望。
每次治疗完,Wilson都会因为疲惫和疼痛晕沉沉的睡去,丛奕坐在床边,握紧Wilson的手,感受到他的紧绷,颤抖,直到最后无力松开的每个细节。
会好的,Wilson说过,等治疗完了,他就会好起来,他一直是那么乐观,洒脱,坚强的男人。
以前,Wilson等过他,现在,他来等待Wilson。
第 99 章
(九十九)
语言很多时候都空洞,只有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才最真实。
丛奕现在相信这个道理。
三期化疗结束的时候,Wilson一头浓密的头发落尽,不止头发,眉毛,睫毛,胡子,丛奕送了他一顶帽子。
四月份日本城有樱花节,他们曾经说过,要去拍照片。
Wilson看着镜子,用手指比划着,“你说我要不要画个眉毛?”
丛奕笑出声,把外套递给Wilson,“真的美男子敢于面对没毛的人生。”
Wilson还保持揉他头发的习惯,但丛奕的头发已经推成寸头,摸起来扎手,Wilson的手停在他的头上,声音很深沉,“你不用这样。”
“你不能不让我实现从小的理想,小时候我妈总揪我头发,我就想,我要是个秃头就好了。”
背起重重的器材,Wilson很久没出门,春季是旧金山最美的季节,盘桓了整个冬季的雨雾终于消散,阳光照在仿古的日式园林间,处处皆可入画。
樱花很美,绚烂到极致的盛放,花林间有日裔少女穿着艳丽的和服留影,从奕调整好数据,抬头看到一个吊牌挂在近前的树上,这里很多人有在樱花树上留物许愿的习惯,他二外学过日语,并不精通,但这句日文很简单:“七日盛放”,樱花虽然美丽,韶华却转瞬即逝。
“写的什么?”Wilson问他。
丛奕没回答,走到林间小亭的摊位,也买了一个木牌,一笔一划的写下:“岁岁年年长相见。”
“这几个字,我都认识。”
把木牌挂在树枝上,Wilson学旁边日本人的样子合掌,丛奕说:“你上次说现在信教,到底要信哪个教啊这是?”
Wilson放下手,“哪儿的神仙都一样,你看,中国的神仙和美国的神仙,头顶上都有个光环,就是一个横着一个竖着。”
一阵风吹过,樱花如雨般缤纷而下,丛奕忙俯身按下快门,直到拍完,Wilson才继续说道:“但风大的时候,估计就都一个模样了。”
丛奕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要是神仙就不收你。”
Wilson靠在树上,“我也没想上天堂,但估计也下不了地狱,中间的地方叫什么?”
丛奕回过头看着他,“那个地方,叫轮回。”
堪留恋处,轮回仓猝。
握着相机的手微抖,林间花下这个人,能在身边多久?
从摊位上买了日式骨汤面,晚上回去他煮给Wilson,化疗彻底毁了身体,半天外出,回去的时候,即使Wilson不想让他看出疲态,但脸色一片苍白,热腾腾的汤面,他勉强吃了半碗,还是冲到卫生间吐个天翻地覆。
曾经高大伟岸的身躯如今形销骨立,只是脊背依然挺拔,丛奕陪他回卧室的时候,看着Wilson的眼睛问,“我搬过来住好吗?”
Wilson靠在床头,沉默片刻,他抬起头,唇边是淡然的微笑,“你知道,这时候,你做什么,我都会理解为怜悯。”
丛奕把他背后的枕头竖好,“你怎么理解,我都一样会做我想做的。”
又休养了两个星期,一天,丛奕去上班的时候,Wilson昏迷摔倒在浴室。
这是第二次入院,丛奕双眼血红的看着医生:“不是说他的那种肿瘤,是可以化疗控制的吗?”
医生沉默了片刻,“那是从十年存活率来统计的,不适用于每一个患者。”
如果从来不曾有希望,那么,绝望也不会那么痛彻心扉。
淋巴癌会随着淋巴液扩散,连手术切除病灶的可能性都渺茫,最可怕的是,这种病多发生在中青年身上,正是身体代谢最鼎盛的阶段,病情一发,便不可收拾。
这次Wilson的母亲来的很快,Wilson打了杜冷丁昏昏沉睡,顾老太太流着眼泪说,他父亲就是死于癌症。
丛奕在楼道尽头的平台上,一根接一根抽烟,最后,脸埋在手掌里,再抬起头时,他要让Wilson看到他平静的面容。
Wilson没有再出院,他又拖了三个月。
八月中旬时,Wilson对他说,有狮子座的流星雨,凤凰城的荒漠边缘是最佳观测点,你去拍照片来给我看吧,我从来没拍过流星。
从旧金山到凤凰城,要开一整天车,丛奕坐缆车到山顶,那夜,银河浩渺。
深蓝的苍穹下,无数流星划过。
扶着三角架,终于,跌坐在山崖顶上,痛哭失声。
Wilson,最后,你以为我不爱你,是不是,你就能走的没有牵挂?
病房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Wilson最后一眼看着窗外,看不到星辰。
他闭上眼睛,丛奕,还好,你最后没有爱我,我走了,你依然能幸福。
流星殒落在天际,刹那交汇光芒……
下部
第 100 章
(一百)
七年后。
深秋。
丛奕进电梯时还在看手里刚洗印出来的样片,杂志从月刊改成半月刊,人手还是那么多,工作量增加了一倍,《FORTUNEONE》虽然是以金融财经为主的杂志,但涉及非专业的内容也不少,享受生活是事业的一部分,所有这种杂志都可以用那句话形容:一群月薪几千的人看着月薪几万的人做一个告诉你月薪几十万的人如何工作和生活的杂志,这事本身,不能不承认有教育意义。
这期的选题图片不是他操刀的,照片虽然色彩和构图都不错,但关键人物的表情却有些生硬,摆拍痕迹过于明显,重拍的可能性不大,一边走一边看了七八张,都不满意,索性想一翻到底,看到底能不能从中选几张入专栏。
他们杂志社在这个写字楼的最高两层,近四十层的大厦,电梯总要走一分钟,怎么样的一分钟最长?一是等电梯,二是,洗澡前等水变热。
门已经缓缓阖上,忽然听到电梯外的脚步声,门停了两秒,又徐徐开启。
有人赶电梯很正常,丛奕的目光全神贯注停在照片上,终于看到两张不错的图,亮度不足可以PS修补,不开天窗对编辑来说,意义高于一切。
漫长的一分钟,看显示楼层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落在面容上的目光。
抬起头的瞬间,时间在那秒停滞。
岁月的痕迹把那张记忆中青春的面容雕琢的成熟沉稳,但那线条棱角,是无法抹去的记忆,无论已经以为自已遗忘多久。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直到,那个人声音低哑的开口,“丛奕。”
声音比影像更久远,一个人的样貌在岁月里终究模糊,再也记不起细节,但声音在脑海中,却清晰如昨。
人口一千多万的城市,数以十万计的高楼大厦,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60分钟,电梯四十层,每一秒都在起落,他和他,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竟然不能幸免。
本能的错愕过后,是浮现出的淡然表情,“马江宁。”
两个人名字间,隔着一个久远如同前世今生的过往。
“好久,不见”,江宁的声音依然沙哑。
八年,到现在,几乎人生的四分之一,成年后的半壁年华。
“是”,丛奕回答。
江宁的目光没有移开,丛奕也没有,但视线交汇里,没有温度,除了意外,没有其他。
刹那沉默中,甚至听得到呼吸的声音。
如果时间有声音,它是滴答,滴答,一秒接着一秒。
“你回国了?”终于,还是江宁开口。
“嗯,今年春天回来的。”
再一次沉寂,过去八年的岁月,横亘在彼此之间,沟壑一般分明。
随着每一秒升起,两个人都收回目光,但电梯门清晰如镜的映着两个身影。
再不是当年的他们,容貌,神色,都褪去了青涩的痕迹。
残存的回忆,还有几分?
第 101 章
(一百零一)
再在会议室见到江宁时,热情的为两人介绍,“丛奕,这是ANSY的市场总监马江宁先生,马先生,这是我们网络编辑部的主编丛奕。”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礼貌而客气交握瞬间,又再松开,“幸会。”
“很高兴认识您。”
在会议桌两端坐下,“马先生,我们很重视跟ANSY这样的顶尖优秀团队合作,就像我们之前谈到了双方的市场扩展和资源共享……”
一番官样文章说完,最后对江宁说道:“具体的推广方式,当然还要您多加指导,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丛奕沟通,我们这边一定全力配合。”
隔着圆桌,江宁抬头看着总监,目光又落在丛奕脸上,淡淡的微笑下,“您太客气了,传统媒体这一块我们刚涉足,要向您学习的很多。”
过了这么多年,江宁那双眼眸,比从前更深静,不透露一分情绪。
“具体的事情,您可以跟从奕多沟通,他在这方面经验也很丰富,预祝你们合作愉快。”
两个人礼貌的相视点头,表示认同,都没有说话。
目光交错间,笑意疏忽淡薄。
江宁带了两个助理,丛奕也把副主编和主管找来,会议室很宽敞,他们合作并没有过多的异议,洽谈很顺利,敲定合作的大体框架时,已经接近下班。
会议暂歇,他们杂志社茶水间没有别的好,但咖啡质量不错,傍晚的阳光从窗口倾泻下来,下过一场小雨,此时天边的烧云渲染整个西方天幕。
听到脚步声,丛奕转过头,江宁站在门口。
“我不知道你是这里的网络总编。“
“我也不知道你去了ANSY,这没什么,不影响我们合作”,丛奕把杯子放下。
沉默的静寂,他们除此之外,本来也无话可说。
这些年,丛奕明白了一个道理,年轻的时候以为是命运弄人,但最后明白,其实,一切还是取决于人。
他们曾经相爱,不是偶然,最终的诀别,也同样不是。
但这一切,都沉寂在岁月里,每个成年人心底都埋葬着一个人,是他曾经的深爱,曾经的可能。
他的心底,还埋着另外一个人,同样刻骨铭心,可是命运插手的太匆促,没有给他们幸福的机会。
这晚上安排了晚宴,觥筹交错间,一切都如常般真实现实,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虚无。
他们竟然,毫无征兆的再次相遇,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他还没处理完。
因为知道晚上会喝酒,他没有开车,对方是宾,他们是主,在酒店门前握手言别后,丛奕拉松领带,沿着小路缓缓向前,他住的方向相反,这种商务宴请根本吃不饱,酒倒跟不要钱似的一杯一杯不断,总监有糖尿病,滴酒不沾,纵然他酒量不错,也是醉意醺然。
秋天的夜风吹过来,他沿着路走,身后有洗车行驶的声音,他向路边靠了靠,但车停在他身边。
转过头去,江宁从车上下来,对司机摆了下手,汽车静静驶离。
跟江宁面对面站在路边,落叶满地,秋意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