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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沚怔了下,腾地站起来却又猛地软了脚,尹砾手疾眼快地忙抓住他的手臂,才堪堪没让他倒在地上,等他
站直了,才失笑道:“别着急。”
腿麻了。
岑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裤子上膝盖的位置还有沈沂的血迹,那瞬,沈沂倒在血泊里的苍白得妖艳的模
样又闪现在脑海中。
他咬了咬牙,一把甩开他的手,就跌跌撞撞地朝沈沂离开的方向跑去。
欣喜若狂!
他记起来了!
他们就要幸福了。
完完整整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C34、梦境
沈沂做了一个悠长久远的梦。
梦里,蓝天,白云。
他看到一个男生,穿着特难看特别脏的校服,斜背着一个单肩包,单肩包的背带放太长了,以至于那个包只
得松松垮垮地垂在屁股后面。
男生戴着一副厚重的圆框眼镜,整个人扒在球场的网门上,憧憬地看着里面正热汗淋漓打着篮球的少年们。
大概是错觉吧,他总觉得那孩子的眼睛在闪着一种光芒,很好看很好看的光芒。
——在看什么?
镜头在向他靠近,慢慢地将那个孩子放大。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浑身震了下,转过头,刚刚眼中的那种光芒已经完全消散了,只剩下被掩藏起来的怯弱
。
镜头又再向他拉近,沈沂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清了他面前的那个人。
那是个长得很干净的男生,比他矮了半个头,丑得不行的校服给他穿得格外好看,浓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
熠生辉,他的笑容很大,他看到对方那两颗小巧的虎牙无比可爱。
长得很眼熟,可惜沈沂并没有认出来。
那男生满头大汗,手上抱着的那颗篮球不断在两手之间来回打转。
——没、没有。
——嗯?
男生疑惑地皱了皱眉,又笑着问——要一起打球吗?
——不、不用……
——来吧!
还没等人家回答,长着虎牙的男生便一手把人家扯走,自顾自地走在前头,说——我叫沈沂,你呢?
啊对了,那个男生就是他,就是他自己。
瘦小的身影走在前面,一手抱着球,一手牵着身后那个看起来笨拙无比的男生。
——我、我叫岑沚。
男生小声地喃道,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瘦小的背影,渐渐往下,最终停留在了紧紧相握着的手中。
那个时候,岑沚的心很用力地跳了下,那瞬间,他觉得……他大概是、恋爱了。
一见钟情的那种。
镜头慢慢缩小,而渐渐放大的,是另一个场景。
——为什么会被欺负呢?
某天午休,他们又一起躲到天台上吃午餐,沈沂看着岑沚身上的脚印,皱着眉问。
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岑沚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低下头,似乎想要将自己狼狈的模样藏起来,却发现做不到。
沈沂真的是生气了,不满意对方这种怯怯弱弱缩头缩脑的模样,便强硬地捧起他的脸和他面对面,面无表情
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问——为什么会被欺负?
岑沚的视线逃避了一下,却又被沈沂逮了个正着,顿了下,只好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说:——习
惯了。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被欺负!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多管闲事!
岑沚突然怒了,站起来一把甩开沈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倒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冷冷地说:——最讨厌你这种
家伙了。
沈沂看到,梦里的自己一脸错愕不已地看着岑沚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大男生其实脆
弱无比,而他对自己,还残有几份生疏和冷漠。
想要抓住他,却没有力气爬起来追上去。
眨眼的一瞬间,镜头又转换了。
他看到岑沚被同班的一群男生起哄着欺负,把他围在墙壁的角落里,扯过平时他背着的单肩包在半空中甩着
甩着……
最后狠狠地砸在岑沚脸上,将那副厚重的圆框眼镜给砸了个稀巴烂。
玻璃镜片在他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然而岑沚竟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分,像那些并没有感觉的东西,连对此时最基本疼痛的反应都做不到,目光
淡然而无神。
——岑沚!
突然有人大叫了他一声,沈沂看到梦中的岑沚,那淡然的目光突然顿了下,随后竟然闪着惊喜的光芒,像初
见时远远看到的一般,很好看,却比那时的,还要耀眼。
而梦中的自己,冲他跑过去,然后,双手张开来,护在他面前大叫:——不准你们欺负他!
为首的男生嘲讽地笑了下,响指一打,一群人便涌上来对他们拳打脚踢。沈沂紧紧闭着眼用力地抱着岑沚,
咬牙承受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感,笑着在他耳边说:——我可是,很喜欢阿沚呢。
等人群散开之后,剩下的是一片被轻尘遮掩着的狼藉,朦朦胧胧间,只见沈沂肿着眼在地上帮岑沚摸索着眼
镜,而岑沚则是靠在墙上,半睁着眼看着沈沂。
他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神了许久,心脏砰砰砰的一直在乱跳乱跳。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他恋爱了,一见钟情的那种。
所以他最后扑了过去,从后边紧紧抱住他,低声地抽泣着。
沈沂先是愣了下,随后笑着转过身,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梦的最后定格的是这个画面,然后越缩越小越来越远……
随后是一片黑暗。
沈沂从来没有想过的是,他还会醒过来。
最先入目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差点就以为,这里就是最后的天堂了。直到疼痛
把他拉回神。
他想坐起来,却意外的发现,被子很沉。他用力了好几次都起不来,最后只得放弃地躺着。
旋转着目光到处看,却看到纯白的被子上,有一团毛茸茸的黑色,他刚想伸手过去摸摸看的,却见它动了下
,随后就看到岑沚一脸疲倦地抬起脸。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对视,却什么念想都没有。
最后还是岑沚先开口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去叫医生?”
“诶!”沈沂忙叫住他,见他停下,看着他眼里的血丝以及下巴的胡渣,心头动了动,笑了下,摇摇头说:“
没有,不用叫。”
岑沚松了口气,淡淡地笑了下,说:“那就好,饿不饿?我给你带点东西吃。”
沈沂摇摇头。
岑沚伸手探了下他的头,确定没发烧后,便说:“再睡会儿吧。”
“不了,不困。”
“……”
气氛尴尬了起来,岑沚有些局促地站在床边,最后还是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他说:“沈沂啊,我们结婚吧
?”
沈沂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顿了下,笑着骂:“神经病。”
“我是认真的!”岑沚见他不相信,忙抓住他的手,炽热地看着他,急切地问道,“九年的时间,我们早就
过了恋爱期了,别再任性了好吗?”
他的眼神非常的真挚,因为担忧,所以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凹下一个小坑。
沈沂唇角淡淡勾了起来,疏离而淡漠,语气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却真的是问句:“你爱我?”
岑沚微微一愣,失笑:“你说什么傻话呢。”
沈沂慢慢抽回手,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细细地打量,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爱我的。”
岑沚怔了下,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别开脸强笑了声,又立马转回来卡着沈沂的下巴,冷着脸地逼视,咬牙切
齿:“你他妈又发什么神经!”
“我不爱你我等你那么久做什么?”
沈沂也不挣扎,就只是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那个不叫等。”
“?”岑沚又皱深了眉头表示不解。
“九年间的所有我都记起来了,你怎么对我,你我心知肚明。”
岑沚的目光黯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你我他妈什么都没有了!”沈沂陡然变得激动了起来!狠狠地打开他的
手,愤怒地怒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家伙。
岑沚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一时间也忘了放狠话。
“岑沚……你真狠呀。”吼完之后的沈沂喘着粗气慢慢地冷静下来,有些疲倦地闭上眼,尔后慢慢睁开。
“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你是不是觉得看到我这个窝囊样心里就舒坦了?!”
岑沚静静地盯着他看,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沈沂说的,半错半对。
如果不是他的话,大概沈沂会拥有很多很多。
但是……
当初让自己执着于他的,是初见的时候,他抓住自己的手;瘦小的身影带头前行,让他无所畏惧,只能感受
到手心里传来的温暖。
是沈沂先向他伸出手的!
“为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九年的时间任你处置了,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岑沚突然觉得有些哽咽,喉咙被涌上来的酸楚噎得说不出话。
他现在才发觉,不论他怎么努力,眼前的沈沂仍旧是那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家伙。
他用力咽下喉咙里的不适,语气变软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天真地说:“重新开始,就留在我身边,我养
你。”
沈沂错愕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纪笑话,突然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许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
伸手擦了擦,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轻笑着说:“岑沚,告诉我,我们开始过吗?”
“……”岑沚僵了下,浑身都在颤抖着,他深呼吸了口气,抓紧了手,意识到心慌,迫不及待地想要邀功,
着急地说:“可是我守了你九年!”
沈沂蔑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天真无比的孩子,残酷而缓慢地说着:“你只是在守着,你认为是你自己的
东西罢了。”
“?”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说……岑沚,我接受你。”
“……”
岑沚浑身疾速窜过一丝刺骨的冷流,全身上下都在为这一瞬的冰冷感到战栗。
可笑的是那一刻,他竟然想起了,真的有那么一个场景。
他没打伞,而天正下着牛毛的细雨,洋洋洒洒在他的身上。
沈沂撑着伞,惊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自己,而自己呢,红脸红到脖子去了,结结巴巴地说着……沈、沈沂
,我、我喜欢你。
沈沂有些被吓到了,怔了下,随后就笑了,就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那一幕猛地定住了,岑沚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看着地板。
对的对的,沈沂他说的没错,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笨拙的高个子,却自作多情了。
将近十年的厮守,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在乎这份其实还没开始的感情,那个时候他连沈沂喜不喜欢他
都不知道,只是想着,说出口的话,沈沂一定会接受。
只是想着他那么温柔,一定不会舍得拒绝他的。
岑沚站在床边许久许久,始终一动不动的,直到自己都觉得站得晕,才稍稍动了下。
他抬起头,沈沂正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外柔和的光打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暖色的绒光,深色的
眼眸映着淡淡的微光,唇边有点点笑意,多年前让岑沚爱死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岑沚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笑的是……他赢了。
然而岑沚也真的是认输了,大脑还在嗡嗡地响着,午后散发出的宁静的气息,让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许久
之后,岑沚轻轻笑了,缓缓伸出手在沈沂头上顿了下,最后还是温柔地覆了上去,温柔地摸了摸,说:“你赢
了。”
沈沂转过头,笑着地看着岑沚,目光里几分寡淡几分陌生,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多年前还笨拙无比地跟在他
身后的家伙,如今,笨家伙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帅气的大男人了,而他……除了一身伤痕外,一无所有。
拜他所赐。
他听到岑沚在低声地说道:“我一直在想……”
岑沚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手尴尬的没有地方放,便正经地放在大腿上,视线低垂,没去看沈沂,
说:“应该是,当你失忆的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愿意守你十年的话,那么当你痊愈的那个时候,你会
不会感动得要嫁给我了……”
沈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岑沚被说得一顿,过了会儿才继续说:“我是真的很爱你。”
沈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