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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
终於在夏行军的巧手之下我的电脑恢复了光辉,重新看见开机输入密码的画面,我第一次有这麽想哭的冲动,原来和电脑差一点天人永隔的感觉是这样。
「那个,谢谢。」
说真的我也不习惯向人道谢,但是必要的礼貌还是该具备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拿什麽来当作回礼,如果开口问,夏行军可能会回答:「老师的吻」,这样又变成我出尔反尔了。
左想右想,看了看坐回座位的夏行军,我说,「如果你要待在这里,就去拿书来这里看吧。」
「真的嘛!」夏行军露出了开朗又吃惊的笑容,「那我快去拿书过来!」
说完他就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搞得我也不太明白他心境上的转折,明明一开始他根本就已经打算赖在办公室不走了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整叠的书过来,我愣了一下,晚自习最多也只有四个小时,这麽多书怎麽看得完?
夏行军将书放上桌子後,对我笑了笑,缓声说道:「老师,因为我在K书中心一直想到你,整个脑子都是你的样子,我根本一页都看不下去,现在来了看到你了,我就可以安心读书了。」
「喔。」我平静的回应,不再看向他的双眼,开了网页,随意的逛了起来,顺便在网路上找一些可以当教材的资料,「那你就专心读书吧。」
「嗯!」
总觉得此刻有些不可思议,夏行军耶,那个总是爱说些天马行空,胡言乱语又爱骚扰老师的夏行军,现在真的坐在旁边乖乖的念书……
只能说青少年的改变是突如其来的,又或许只是我一直忽略了他认真的一面而已。
电脑弄完,为了避免它突然给我坏掉,我就先将它收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麽,想了想,动手调整手机的闹铃,将它设定在八点半。
「如果有别的学生来,帮我跟他们说可以把我叫醒。」
我揉了揉眼睛,这阵子真的太累了,不知道为什麽,可能真的就是因为管彦武的出现,让我一时之间无法抗拒,倾盆而来的回忆,冲毁了我的记忆门锁吧。
明明提醒了自己不下数次,这已经不是冯燕安的过往了,冯燕安的过往已经死了,但每当想到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带著嘲讽的脸孔,我还是会耳鸣。
一个一个一个接著一个的音节,窜入了我的耳膜,话语早已不再清晰,刺痛感却只是倍增没有减缓。
语言是最多人在使用的杀人武器,责骂的字眼嘲讽的语句漠视的叹息,只要一声都能轻易的将人碾平,然後心跳静止就这麽死去,隔日心跳再次跳动,再次死去,我的家庭赋予了我生命我心存感激,但除了这条命和大致上完整的物质生活外,我一点,一点都不感谢他们。
因为在那个家庭,我每一天的醒来都是一次死去。
虽然对於外人看来,我已经是相当幸福的,不可置否,拥有的物质生活不算匮乏,感觉家人也很疼惜小孩,但那都只是一个样子,一个做给别人看的样子,就像是外表鲜豔的苹果,如果不切开,谁也不知道里头早已腐烂。
除了里头那些虫子之外,谁也不会知道。
我已经用我这身污秽,躲藏在烂苹果之中苟延残喘,凭吊了这麽多年,难道还不够吗?
带著这样的疑惑,连夏行军说什麽都没有听清楚,我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是不会当人吗 34
我梦见──或者该说,我来到一间仓库。
中央有一个小男生正在哭,身边燃著熊熊烈火,我向前跑去想要将他抱出来,但在碰到男孩的时候,却被他狠狠的甩开。
「不需要你的怜悯。」
冷冷的说完话,我连他的轮廓都还没有看清楚,男孩就迳自走出了火焰,在他踏出来的刹那,火焰就熄灭了,彷佛什麽都没发生似的。
我回过神来,四处张望,才发现这仓库没有门,没有窗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只好跟著小男孩走。
小男孩走到了一旁的书堆前,一本一本的翻著书,我瞄了一眼,从封面看起来应该是童话书,不知为何,这个梦境总让我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男生自从和我说了那句话後,就好像把我当成透明人似的,理都不理我,我不知道该做些什麽,看来一时半刻我也逃不出去,醒不来,乾脆就走到一旁翻起了书。
安徒生童话故事,一大堆有的没有的绘本,语言也不全然是中文,一本接著一本翻著,我看了很久,我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不是根本就不应该看童话故事书吗?
我早就把童话故事书都塞进了箱子扔进仓库尘封,那些美好的故事从来都不是我的未来,没必要憧憬也没必要感动,就算在做梦也不该接触。
我将童话书放回去,四处走著,想要找出任何一道隙缝可以出去,但看来这里是真的没有缺口可以让我逃出去。
忽然,我听到小男孩将书本放下的声音,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子,我一个眨眼,他就长大了,但不知道为什麽,我总是看不清楚他的脸。
「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看著我,再一次,说了这句话。
我看到了他手上的瘀青,他连忙将袖子拉好,一不小心又露出了他颈上的瘀痕,接著我瞥见我无法看清楚的脸庞上,有著淤青一样的深灰。
「你……」我有些担忧的开口,尽管明明知道这是在梦中。
「不需要你的怜悯。」
又一次的,他给我了同样肯定的拒绝,我彷佛看见了冷漠以他的心为起点,蔓延开来,瞬间就掩盖了他的脸庞,我更加看不清他的脸了。
「怎麽了吗?」就算在梦中,眼前受伤害的人依然是人,依然需要理解,或许他是想要告诉我什麽,说不定只要我听了,他就不会再被伤害,说不定……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男孩又拒绝了,忽然,他身穿的衣服逐渐淡薄,露出了肉色的皮肤,上头满是瘀青和伤痕,甚至连大腿内侧也都有明显的伤口,脚踝绕了两圈,明显是被人紧紧抓住的後果。
我向前走去,想要安抚他,但他却喊住了我的步伐,「不要过来。」
「你怎麽了?需要帮忙吗?」
忽然盖住了男孩面容的迷雾散去,我看见了男孩嘲讽的笑容,「你毁了我的童年,毁了我的憧憬,毁了我的一切。」
「你在心脏插了一根蔷薇,任凭它生根在你的心土,逐渐缠绕藤蔓阻却光线,直到不论敌我一概拒绝,终至你再也听不见王子披荆斩棘,渴望拯救你的呐喊声音。」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天摇地动,仓库墙壁出现了裂缝,紧接著一道又一道的光线穿透裂缝坠落在我面前,侵蚀了我的眼眸。
× × ×
醒来时是八点多,我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的夏行军。
他不知道何时也已经趴在桌上睡著了,我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叹了口气。
看著他那熟睡的脸,不由得觉得一个这麽努力的孩子啊,怎麽上帝偏偏给了他这种性向呢?如果不是同性恋,说不定他的未来会更宽广吧。
真是可惜。
站起身,走向一旁倒了杯冷水清醒自己的脑袋,想起了方才的梦,甩了甩头,不去多想,我无法面对可能唤醒的记忆,即使它早已呼之欲出。
管彦武是媒介,串起了我的记忆,而夏行军是镜子,透彻了我的卑微懦弱,让我看见了我极力隐藏的丑陋面孔。
或许我本来就不适合外出工作,死皮赖脸躲在家里当米虫,或许都比出外还要好。
但是就算这麽想,教书到现在,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同学们的嬉闹玩耍,上课时的讨论,下课後的解题,甚至是拿到班上成绩单的刹那,这些似乎并没有我原先想像的那麽无趣,即使加上了管彦武,这也不是我的过往。
没有必要担心害怕,更不需要回想。
回忆早就被封在童话故事书里扔进了仓库之中,巴不得一把大火把它全部烧毁殆尽,以免自己一时忍不住少女心又去将它们翻出,从此堕入无垠深渊不能自拔成天白日梦。
披荆斩棘的王子,拯救的永远是睡美人和会尖叫的公主,张著眼睛冷淡看著他的公主,谁要理你?
除非你是躺在那边除了呼吸一无是处的睡美人,否则不会开口的人永远都只会被践踏,就像是你在种植植物的时候给了它最劣等的水,它也不会当场吐出来骂你脏话。
揉了揉太阳穴,些微的疼痛感让我清醒多了,我看了夏行军的睡颜,一时之间也不打算把他叫醒,静静的看著他的轮廓,忽然有了一种,莫名温暖的感觉。
坐回座位,看到一旁被我收起来还没有看的校园公告,我抽了出来,里头是说著霸凌和性别平等之类的八股话题,根本怎麽样谈都谈不出一个结果,看了也只是消耗生命。
收起时,瞄到了文件上的一小段落,「教育需要温暖以及宽容」。
宽容?难道现在老师对学生的态度,还不够宽容吗?
整个社会对小孩子的宽容就是无止尽的原谅,但当你是被害者,不需要被原谅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理你──他们究竟有没有想过,自己根本不是上帝,有什麽资格宽容别人?
更何况,现在的教育生态,根本也已经宽容到我以为老师都自动升格成耶稣了。
到底是要人类多温暖?像太阳一样把所有接近的人都融灭殆尽,就会有人得到满足吗?
教育,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缺了一个口,补好一个洞,最终成全了一身污泥烂垢。
更不用提所谓的校园不平等,性别不平等了,教育寻求的是普遍宽容性而非独特差异,当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被同学踹在地上用脚踩,数字就变成零点零一,极其低微,甚至可以忽略。
在一个被当成零数值的群体之中,究竟封锁了多少人的声音,究竟残忍的凌虐过多少人的体肤,他们可曾理解过?
也不用说何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总是以各种言语游戏提供自己伤害他人的正当性,玩弄著文字,那些人也不过就是懂一点文字的人渣而已。
文字之於人类,甚至可说是起源,是历史,是神意,丝毫尊敬之心都没有也就罢了,将之亵玩,囚禁在你的咽喉之中,根本是罪无可赦。
然而,事不关己永远是最直接的防备。
只要在自己的周遭种下层层荆棘蔷薇,畜养火龙,培育毒药,将自己的高塔重重包围,无论是谁,无论是王子还是恶魔还是村民,不接近的时候相安无事,只要接近,一概焚毁殆尽,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受伤,不会难过,不会失落,没有痛苦,没有哀愁,没有眼泪可能的出口。
「老师,你在看什麽啊?」夏行军不知道何时靠了过来,「怎麽把纸握得这麽紧呢?」
「没什麽。」我愣了一下才回应,看了眼时间,「时间好像比平常晚了点,你收一收,我载你回家好了。」
「真的吗?」夏行军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笑容,「等等!」
忽然他翻起了书包,东找西找,找到了一把钥匙,满足的再次笑了,「还好之前有带出门。」
「什麽?」
「没什麽,老师快去开车,我整理一下,老师在校门口等我就好了。」
夏行军收起了书包,我点了点头,就去一旁开车,也没多想他翻找钥匙的目的。
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夏行军才小跑步跑来,俐落的开了车门坐上车位,熟悉的好像我每天载他上下学一样──只能说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
「你家不是在学校附近?哪条路?」我开出了校门,印象中夏行军住的地方也在这里不远,「是这条路?」
「嗯!」
本来想要问他为什麽会这麽开心,但答案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那麽想知道,不久之後开到了夏行军家前,我才想到这里是高级住宅,我这种车子光是行经门口都好像会凸显自己是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