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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会当人吗-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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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会当人吗 84

  
  从来没自己出过国的我,连护照都是管彦武帮忙处理好的,就这样抱持著忐忑的心搭上飞机,往著一个自己也没去过的国家前进。
  
  对一个日文连五十音都不知道,英文也没好到哪里去的人来说,这样在日本根本就寸步难行,毕竟英文不通日文不懂中文无以回应,原本我还很担心我和管彦武会在东京市区迷路,没想到他一进饭店就用著流利的日文和饭店人员沟通。
  
  接著我就在一种如梦似幻的迷茫之中被管彦武带著在东京绕来绕去,去见他以前的同学朋友老师邻居……去看他以前留在公园树上的无聊字迹,我都怀疑他这样会不会被警察抓走。
  
  在日本的管彦武有一种不同於台湾的自由感,好似放下了一些烦人的心事,单纯的生活著,不再走著一样的轨道,做一样的反应,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虽然些少但至少让我知道他也不是这麽没有灵魂的。
  
  人与人的关系其实说很果断也不尽然,但说不果断又似乎太造作,对一个人,总有一些想法是很难被动摇的,总有些感觉是无法掩盖的,但日本行却让我对管彦武有不同的体认,似乎在这麽空洞无感的外壳之下,仍然存有一颗能感动人的心。
  
  人是很难成圣的,有些人就是差这麽一点点,只要那麽一点点,就可以脱胎成圣了,这也是为什麽孔子要说管仲之器小,其实不全然是批判,而是感叹,就差这一步,那麽近,却是咫尺天涯般的距离。
  
  我知道我对管彦武或许一直都太苛责,不管是曾经崇拜的时候,还是近来的相处,我对他一直都不如对夏行军那样宽容,可能是因为对他一开始的崇敬太过浓厚,一直到了後来转了又转,绕了又绕,走回了原路之後我还是无法承受他的不完美。
  
  就算知道人本来就是不完美的,就算知道他的情感绝无真假,但就是那麽近的差距,就让一切都导向一个无以挽回的结局,明明不该这样想,但看到他那无法感受到重量的笑容,我还是有种被狠狠打醒的感觉。
  
  也可能是因为在我心中还是有个缺口,被管彦武那时候的话穿破,无以填满的伤痛。
  
  卡──卡──卡──姿态──存在──
  
  几声吵杂之後,音乐戛然而止,这时车子刚好开上了国道,我愣了一会儿,眼神从空旷的路面移到天际,暗夜时分的天空格外迷人,我重新点击了一两首歌,音响也恢复正常,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刚刚的思考。
  
  (我遇到了一个关口,人面狮身看守人问了伤痕累累的我一个问题:「你是否已经足够坦承?」,看著他那深邃彷佛宇宙的眼眸,却是半字也无法吐露。於是他又问了一次:「你是否已足够坦承,胸口埋了种子的孩童?」不待我回答,那个门便开启,催促著我继续往下走。)
  
  人在异乡,情多放纵,这点我有深刻的体悟,原本在大学一整年都没有多馀的情感,只是单纯的有些愈来愈崇敬,毕竟人都会自然的向著有能力的人趋近,更何况他这麽样的贴近我,我也没有认真想要躲避的心意。
  
  在群体之中,很多时候并不是刻意推举的,而是就这麽自然而然的发生,有能力的,帅气的,聪明的,各式各样具有优势的人们会特立出来,成为之中崇拜的对象,继而产生一个能够屈服众人的老大。
  
  可能管彦武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他又不完全是个老大型的角色,因为那通常对众人都会有多馀的情义,管彦武虽然人人招呼,却不见他特别在意哪个人,虽然总是周旋在人群之中,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但从来也没有看到他特别为谁停留。
  
  所以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麽管彦武会这样对我,从学生时代那第一次的相遇,牵扯起一连串的缘分,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麽他会这样接近我。
  
  是因为我特别难以亲近,所以让他们这种总是如鱼得水的优秀学子想要挑战吗?管彦武也好,夏行军也好,更甚至是其他一些早已不复记忆的人,我明明是这麽难相处的人,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优点,却总是会让一些过分美好的人贴近?
  
  或许是因为感情?那无以名状的爱情,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还记得,深刻的记得,无法忘记的难堪,那是在我大三的时候。
  
  从日本行回来之後我对管彦武的崇敬转化成一种模糊的样子,参杂了一些其他的成分,却又不是完整的爱情,至少在我贫乏的生命之中,我还不认为那称得上是爱情,至多是崇拜凝聚了过多庞杂的好感,混合成一种和爱情差不多容貌的情绪。
  
  我大三的时候他也已经大四了,因为学业的关系,他和我相处的时间愈来愈少,但总是会找些时间和我吃饭什麽的,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偶尔会有些感叹想说人生终将分离。
  
  是不是就因为这一个阴郁的情绪沾染了上来,我又疏於隔离新生的孤寂,才会导致那种情感爆炸模糊了我的眼眸让我不顾一切问出了那句话?
  
  生活在太黑的黑暗之中,再加深,再加深,黑暗都不会变浓,於是我根本没有发现喂养我成长的黑暗,已经膨胀成能够窒息我的程度。
  
  那又是什麽情况?是在什麽时机之下我说出了那种我早知道会後悔莫及的话语?
  
  「燕安,燕安?」管彦武的声音在我耳边回盪,我张开双眼,看见了他过份完整的笑容,「你终於醒了,昨天你喝酒喝多了,我把你带回家,你应该没有头痛吧。」
  
  管彦武身上完好如初,而我低头看了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没见过的衣服,「这……」
  
  「你衣服脏了,我帮你换下来,衣服不用还我了。」忽然夏行宇半裸的从门外走进,我看著他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近到我什麽也看不清楚──
  
  卡──卡──青睐──存在──之外──
  
  音响又开始不安份了,当初我真该花点钱买这些设备才是,我用力的按了几下按键,好声好气的对著设备说话,它们才稍微安分了些,我继续稳定的开著车。
  
  刚刚的画面很明显错置了,我并没有在管彦武面前酒醉过,但这也正好提醒了我夏行宇和我的缘分。
  
  时间点没有错误,但位置错了,我那天被管彦武约到他家要处理事情,详细的事情大概是什麽文宣之类的,而在我风尘仆仆到了他家之後,来应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好,你是燕安学弟吧,我是夏行宇,管彦武的同学。」
  
  那是一个半裸的男人,可以想见衣装鼻挺能有多麽帅气,清秀却又坚硬的轮廓有种精致的美,但等等,这不是欣赏男人裸体的时刻,重点是,管彦武呢?
  
  管彦武从浴室走了出来,我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多少也能想见是什麽样的情境,更何况又加上了学校间的口耳相传,这种剧情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为什麽呢?为什麽约我来,却让我看到这种情境?
  
  尽管内心翻腾,我还是压下了想要怒骂的心情,毕竟我也没那个立场多说什麽,心不在焉的讨论了文宣的内容,夏行宇一路只是坐在那儿也没有想穿起衣服的意思,说真的要不去注意还真的很困难。
  
  就在我好不容易控制住我的眼睛和表情,讨论完了文宣内容之後,夏行宇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了管彦武复杂的表情,不知道那表情里头究竟想要说些什麽,忽然方才的压抑混著先前日本行後的喜爱,迷乱了我的咽喉,那一句深深伤害我自己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有和人交往过吗?」
  
  管彦武愣了一会儿,「嗯,没有,其实也不太考虑,之前啦。」
  
  「那如果有人真的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到老呢?」
  
  他又用著那复杂的表情看著我,所有的言语,似乎都被他的表情揉成模糊的妄言,「燕安,有些人你会以为没有他不行,但那个人却无法成为你的爱情。」
  
  当时的我看著他的时候,一定是心碎了吧,然而过了这麽多年,再次想起,那些隐晦的言词都变得特别清晰?
  
  但我还是不明白管彦武,为什麽那时候要这样说?为什麽要这样若无其事的对我?是什麽让他的情感包裹成难以解密的诗?
  
  可是那又不是我能干预的了。
  
  开过了收费站,迅速的离站,在夜色迷蒙之下一切的景色都变得仙境,我好像开在通往桃花源的路上似的如梦又幻。
  
  (我又遇到了一个关口,人面狮身看守人的胸口插著一朵玫瑰,缓声问道:「你是否已经足够坦承?」,我才抬头想要再一次看进他那深邃的瞳眸,却发现双眼都长了一朵玫瑰,鲜血如注,我恐慌的向後退了几步。於是他又问了一次:「你是否已足够坦承,胸口种子逐渐茁壮的孩童?」不待我回答,那个门便开启,催促著我继续往下走。)
  
  接下来的情况似乎也不用赘述,总之大四那年我考了研究所,而管彦武也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原本要就读的研究所,我用飞快的速度毕业,而後就考了老师,一路就这样起起伏伏到了最近的情况。
  
  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和管彦武说,但我只要看到他,似乎所有的愧疚,折磨都会被吸引出来,我无法正确的表达我想要说的,也很难对他袒露自己的过错,以及诸多羞耻的情怀。
  
  很想要和他说,但是讲出来,可能又显得矫情造作,明明利用了人家,伤害了对方,却还巴望著能用三言两语维系最後的友好关系,不是太自私了吗?
  
  就算管彦武会笑笑的说没什麽,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了,但就是这种应对,会让我更加罪恶啊,我明明做了这麽多辜负他的事情,尽管因为当年的错过,而导致了如今的因果,但这样子伤害一个人,对我来讲还是太过折磨了。
  
  说出来可能要被嘲讽是假道学吧,不爱就不爱了,花言巧语,舌灿莲花的想要掩盖自己的变心结局,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想保有自己最後的自尊?
  
  自尊,自尊,多少伤痕假你之名深刻?
  
  但要是真的有机会,真的有足够的勇气,能对著管彦武做一次自己与他感情上的最後总结,我很想告诉他,或者写给他的是……
  
  曾有过那麽一个梦,梦里有你,色彩缤纷,於是离去的当下怅然若失,但如今那个梦也不再如此深刻,不再和当初一样,主宰了我的喜怒哀乐。只是到了现在我仍然想告诉你的是,每一道风景都会更迭,每一段缘分都可能失去,动如参商,但这麽多这麽多必然失去的伤痛之中,我只想要记得你。
  
  我想著和管彦武说这些的话,他会有什麽表情,他的笑容会不会僵住,让我看到截然不同的管彦武,我想要更理解他,毕竟他主宰了我这麽多年一部份的生活,为了他迟迟不肯剪掉的头发,不愿放弃的回忆,因为回忆中有他,所以舍不得离去。
  
  是残忍吗?是残忍吧。
  
  可是管彦武,真的就是我那一段完全阴暗的生活之中唯一的光亮,虽然是招引黑暗的夕阳,也替我带来了无可否认的快乐。
  
  你能明白我吗?
  
  明白为什麽我这样说,为什麽明知道自己自私得残忍,仍然这麽想对你说的这些剖白。
  
   
  




你是不会当人吗 85

   
  
  从台北一路开到南部是一件非常疲累的事情,尤其是我总用著最低限数前行,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很遥远的行程,至少比起高铁而言我根本像是骆驼走丝路。
  
  我在一旁的休息站停了下来,看著鲜少人烟的空旷卖场,忽然起了一点点的勇气,拿起手机按下播号键。
  
  「燕安?」管彦武的声音传来。
  
  「嗯,是我,你应该睡了吧?」
  
  「还没,还在处理事情。」管彦武的声音清朗,虽然我想他应该是已经睡了的吧,「怎麽了吗?」
  
  「对不起。」
  
  我觉得道歉有些别扭,真心的道歉,而不是刻意要说对不起,礼貌上要说不好意思的道歉,而是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应该要道歉。
  
  「怎麽忽然?燕安你现在在哪?怎麽声音这麽静?」
  
  「我在休息站。」
  
  「怎麽忽然在休息站?」管彦武的声音有些著急,「燕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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