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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个,还有件事……”雨涵顿顿,“有个人给你打了个电话……”
“嗯?怎么了?”听到雨涵的声音变弱,程邑的神经也绷紧了。
“你有个朋友……去世了……找不到其他家属的联系方式,听说父母早已经去世了……他手机里只有这一个号码……”
程邑把头埋下,攥紧了电话线。
他不信,不想相信。那个朋友,不知是不是和他脑海里浮现的那张脸匹配。如果是他……死了?
“他脸皮这么厚怎么会死?”程邑降低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自己对自己的嘲笑。
“啊?”雨涵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马虎敷衍过去。
“我们……回你老家去一趟吧。”
“嗯。”
“你请个假,明天我们回去。”她语气温柔。
“好。”程邑大脑空白,恍惚之间又想起那个人。
他没当真,不想当真。
老家
程邑坐在大巴上时仍然没缓过神来,也不觉得伤心——他总是做些出其不意的事情,一直这样,这次或许也只是一个玩笑。
和那个人断绝联系很久,如果不是这个消息自己可能就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或许是因为熟悉,他的名字老是固定在自己脑海里,明明非常的厌恶!对!厌恶!反胃!歧视!但对他的感觉,和在见到他时对自己的感觉一样。
讨厌自己。
程邑偏头盯着窗外,窗外的植物变成一片片绿色的烟雾,飘飘忽忽,叨扰自己的眼睛。
“程邑……”雨涵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那个人难道一直都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用小石子和水泥拼成的马路,用巨大的石头砌起来的墙壁,坑坑洼洼的墙壁表面,肆意乱长的爬山虎,葱郁不加修饰的小树林。
他很久没回老家了,一切和小学时候、和高三那个假期看到的风景一模一样。
这不是没变吗?说你已经离开了,让我怎么相信?
“程口巴!”童稚的声音从遥远的身后传来。
“给你说那个字读‘yi’!邑!”程邑不爽的从墙上跳下来,帅气的拍拍裤子,报仇似的回他:“章户口!”
“是章启!”章启抱着小提琴盒子从旁边跑过来,白他一眼,“我课上完了!”
“走吧。”程邑把手插到裤兜里耍帅,顺着大路往校门方向走。
“你怎么知道那个六年级的在那里?”章启提着小提琴,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我们可以在那里等。”程邑回答得干脆。
“我们打得过他吗?”章启不确定。
“说要当警察的是你!结果你还怕了!”程邑不屑地看他一眼,“而且他就一个人,我们两个,他打不过我们。”
他们商量着作战计划,在校门口发现目标:光这上身,邋遢地半穿着拖鞋,光明正大地在学校后门乱涂乱画些不堪入目的词汇。
“你确定上次用鞭炮去吓小蕊的就是他?”章启躲在程邑身后怯怯看那人一眼。
程邑不回答他,直接走上前去给了那人一脚,两人扭打成一团。那人手上的半截粉笔落到章启脚边,他乘混乱把那截粉笔捡起来,揣到裤兜里。
见程邑占了下风,章启把小提琴扔到一边参加斗殴。
那个暴露狂果然寡不敌众,被两人打到地上趴着。两人收手,章启补上一脚。
“tnnd!”那人乱骂一声从地上爬起,在裤兜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程邑见势头不妙,拉起章启头也不回地跑,跑回碰面那个位置,见后面没人追来才松了一口气。
程邑佝着腰喘气,章启从兜里摸出捡到的粉笔,在凹凸不平的墙面写字。
‘章启是警察’
写完后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满意地看着墙壁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真丑!”程邑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几个字,不禁感叹。
“给我。”他拿过章启手中的粉笔。
‘程邑是外交官’
他把这几字写在旁边,墙壁不平导致字也别扭,但与章启那几个字相比,简直整齐太多。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躲在别人身后的警察,也没有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外交官。
等天色暗下来,他们走回校门口拿被落下的小提琴。小提琴遭殃了,盒子被刀大力划出几根伤痕,小提琴光滑的表面多出了许多不规则的小坑,木渣粘在覆盖绿色绸缎的盒子内部。
“你惨了!你妈肯定骂死你!”程邑看着这副惨象。
“哦~万岁!万岁!”章启长啸一声开始欢呼,“耶!耶!万岁!”他站在狼狈的小提琴旁手舞足蹈。
他认为自己不用再学小提琴了……
晚上章启回家,把从程邑家里拿的竖笛和残破不堪的小提琴给他爸妈看,“我小提琴被摔坏了,但是我找到一根竖笛!”
章启父母:……
不用说,这种用竖笛代替小提琴的白痴主意肯定是程家那个孩子出的。
出路
“他是去救人。”
给程邑打电话那人叫甄传辉,是章启高中时期的同学,也是他的邻居,“我们正在江边陪我女朋友散步,头天才下了暴雨,有几个小孩子,最大的可能就十二三岁,最小的七八岁,在江边游泳,结果突然涨水,几个就被冲了出去。”
“他把衣服和手机丢到地上下河去救人。”说着甄传辉把章启留下的手机和衣服递给程邑,“他只救起来三个,救最后一个的时候被水冲到江中间,冒了几下头就不见了……他和那个孩子的尸体都没捞到,水实在太急了。”
程邑接过东西,仿佛看见了章启挣扎的狼狈样子。他们在章启家里,桌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水。章启家中陈设简单,就像在述说章启这个人:孤独又简单易懂。
“他之前给了我一个钥匙,以防他出门时忘带。”甄传辉把钥匙从裤兜里拿出,递给程邑,“你们今天就住这吧,反正你们这边的房子也早就卖了,我和我爸妈住一起,我家也没多的地方,这附近也没宾馆。”
程邑接过钥匙,听甄传辉又讲了些章启生前的事。
这是章启读大学之后第一次回来,也是最后一次。
小学时期,章启和程邑无厘头的度过了,所有不合逻辑,所有奇怪的幻想,他们都‘实现’过,最后都被家长送到市里的重点中学。
真的很有缘,他们读到同一班,住到同一个寝室
最开始没有一人不对新生活抱着期待,但后来大多数人都会失望。
他们来自穷乡僻壤,最开始在市里那些同学之间得到的尊重少得可怜,被针对也是常事。
有人会在背后议论他们‘那个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土里土气的’,有些女生会凑成一堆,说‘每次走过那两人的桌子都会有一股怪味’‘乡下人好不爱干净’。
初一时候程邑心里总被那些议论拧着。他和章启被孤立了,那些大城市的学生说话时眼神里总透着点傲气,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他们闻到的看到的到底只是自己傲慢的射影而已。
“我们到底有哪点做得不好?”程邑曾经很不解地问过章启。
“投胎没抢先。”章启总是开玩笑的回他。
程邑迫切地希望被承认,就像所有正常人一样,他希望变成傲视别人的人,而不是被别人傲视的人。
章启到底为什么可以丝毫不在意?
然而这些漏洞会被时间修好,正当他们用实力证明清楚自己,当他们比过那些只会炫耀的城里学生时,一切终于开始好转了。
初二时两人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不会再和那些无聊的议论斤斤计较,也不会再在意谁有最新款的游戏机,谁能穿高档名牌衣服。
程邑自认为自己已经成熟了,但其实他只是和其他同学调换了心理上的位置而已,他是傲慢的,别人是低一等的。
这个别人包括了当时和他形影不离的章启。
初三上学期,程邑、章启和另外几个同学被班主任定为定向生,是本校高中部清北班的储备。
矛盾仿佛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傲慢’,那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只是这个偌大的世界里面还有‘嫉妒’。
在神经被绷得欲断的时候,所有都变得带着恶意。
初三上学期将完,程邑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没吃晚饭,就算穿着大衣也觉着从窗外吹来的风直击骨髓。
“你没吃晚饭?”饼干屑留在章启脸上。
“嗯。”程邑在做练习,头也不抬。
一包饼干被扔到他卷子上。
章启是全班学得仿佛最悠闲的一个,没有一次下课能在他的座位上找到他,到了初三,他也悠闲,每个人都抓紧晚饭时间看书,只有他还会慢悠悠地去买零食。
“谢了。”当然,程邑是最大受益者。程邑抬头看一眼章启,见他嘴角还留着饼干屑,“纸!”说罢把一包手帕纸扔给他。
“哦。”那包纸在章启手上跳了好几下才被接住。
“化学那个反应式的配平你会了没?”程邑问他。
“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会不懂!”章启挑挑眉。
叫嫉妒的那把火就要点燃了。
“这个配平,”程邑指指卷子上的化学式,“教我。”
“我写给你好了。”章启从手帕纸里抽出一张。
章启用黑笔把数字写在柔软的手帕纸上,墨水浸了好几层。
‘520’
程邑接过那张纸,这几个数字在那个化学式上怎么配也不平啊!
“你还说你会了!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怎么会有零!”程邑气愤把那张纸还给他,他确定自己被玩了。
“啧。”章启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盯着程邑,拿出笔又重新写。
这次他把那张纸折了一下,把这几个字藏在雪白的掩护下。
程邑接过。
“哟,还是什么机密?”他笑得讽刺。
‘我喜欢你。’
程邑仿佛听到章启的低语,如黑墨一样沉重。
他脸红得急忙掩上那张纸,再也不敢直视章启的眼睛。
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那张纸被他同桌发现了。
“哟~程邑!有人给你告白!”那男生嘴都咧到了耳根子,“这字还有笔锋!”
“你不要告诉我是前面那个。”他压低声音,指指前面带一副黑框眼镜,长相平平的女生,“这种货色你都看得上?”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
前座的女生微微转头,失落地又转过头继续看书。
“没有,不是,你别误会了。”程邑把那张纸抢回来,对那女生泛起一丝同情。
“你写的?给谁的?”那男生不依不饶。
“我写的!”
章启的声音洪亮,从他们身后传来。
那男生怯怯地看章启一眼,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程邑决定不理章启了。
晚自习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习惯性地在学半个小时。
章启早早地就走了,程邑留在了教室。
还有二十分钟熄灯,整个教室里只剩下程邑,他起身准备离开。
走出教室后看见靠在教室门口的章启。
“不回寝室?”程邑关上门,仿佛已经把那件事忘记了。
“回过了,在等人。”章启穿着人字拖,除脚以外的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他说完把脸埋进围巾里。
“哦。”程邑知道他在等谁,从他身边走过。
章启跟上他。
‘阿嚏——’
程邑在路上打了喷嚏。
章启几步追上,把围巾递给他。
这个时候操场上还有初一初二不更事的少年少女,围着跑道一圈一圈享受寒冷和操场外围暗淡的灯光。
但是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吗?不更事的,不只是年纪轻轻的学弟学妹,还有陷入恋爱之中的盲目的,我们?或者,我?
“对不起。”章启说得小声,没了之前的底气。
程邑不理他,走得更快了,把孤单的身影抛在后面,让他随黝黑的夜空消散。
大家的眼光都变得很奇怪,带着嫌恶,包括程邑。
来自乡下的基佬,去死吧!
乡下还出产基佬?真是恶心!
怪不得他对程邑这么好,原来是喜欢他!
我们班出了好有爱的一对~
章启看起来对这些闲言碎语充耳不闻。
“你真的很烦!你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了!我不喜欢男的!”
周末留校时程邑在教室这么对着他咆哮,程邑忍到极限了,为什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偏偏被一个基佬缠上,全班都知道了他和章启的事情。那些话,那些眼神,每一字,每一瞥都刺痛心脏。
仿佛又回到初一,自己的骄傲被这奇怪的事情拦腰折断。
教室就他们两人,空旷的房间里,程邑声音中的怒气消散不开。
“我知道。”章启的声音小多了,带着无奈示弱。
“那你就别缠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