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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庇引出地火的睚眦。
为了睚眦下人界。
屡次因为睚眦而被困于他最擅长的摄魂术。
在梦中喊出睚眦的名字。
将这世界当作睚眦。
遗忘的记忆全部是睚眦。
他并非如瑶荷所说那般,没有感情,而是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睚眦一个,毫无保留。
“我听闻,从前的狻猊天君,在睚眦诞生之前,是定云天颇负盛名的杀神。”社轻轻地说,“所经之处,血流成河,伏尸百万……甚至能微笑着杀人。”
是的,他撒谎了,什么“定云天最温暖的神”,通通都是,自欺欺人。
掌管火焰的龙之第四子,金眸染血,是战场上的修罗,浴血的赤衣青年眼瞳凝着嗜杀之气,唇边却是诡异的微笑,朝阳凤鸣双剑染得漆黑,杀人如芥。到处染腥风,魔军鬼哭狼嚎,与他交手过的魔族无不胆寒色变。
一战收京,万方宁泰。
“下手毫不留情,地狱业火焚烧万物……被称为‘行走凶器’。”社低垂着眼眸,声音飘渺。
在遇见睚眦之前的狻猊,和如今截然不同,杀气腾腾,唇边是冰冷的笑容。最重要的是,狻猊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入魔的神祇,谨慎地恪守天道,维护着整个天下。
而这样的狻猊,又怎么可能包庇动了情的睚眦。
“不要说了。”司徒澈神色黯淡,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他唇边扬起了极淡的苦笑,“我对他,确实是超过了普通的兄弟之情……我是爱着他的。”
狻猊之心承载的是,心中是感情和重要之人。
失去心脏,二者尽失。
从他埋下心脏开始,到他下来人界这段时间,整整一千一百年,和睚眦不经意的调笑和斗嘴间,深埋着他和睚眦的过往。
他不是不知道他对睚眦反常的态度,在其他神祇面前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到睚眦那里就完全分崩离析。和睚眦做出杀死对方的约定,其中到底包含了几分真情几分信任,是怎样的关系才能将身家性命交付对方手中。
更何况,时间过得越久,梦魇越无止无休。他察觉到了,从离开睚眦开始,常常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看云卷云舒,只觉时间如白驹过隙,陷于浮光掠影的思念中。
“从前,我总觉得睚眦是纯粹的神明。和其他人的关系也是浅淡凉薄的,即便离开也没人关注,和身边的神明毫无交集。”他倚着门,慢慢地笑起来,笑容萧索。
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意味了。
睚眦,试图断绝和世间纷繁的联系,不受人和事的牵绊,也许就是为了某天,当阳曜回头看睚眦时,他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对一切悍然不顾。
当初睚眦和他在失魂海看落花满地,耳边是睚眦的低语“天花娉婷下如雨,狻猊座上师子语”,他知道那是一场无望的爱恋,他也知道,睚眦钟情于自己。
而如今,这意味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深沉。
他,是喜欢睚眦的。
他们曾无限接近,怎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所有的所有,终结在他失去心脏的那一刻。而护送他到失魂海的睚眦,则同样是葬送了他们之间通向未来的机会。
“睚眦……他是故意的。”
司徒澈垂着头,低低地笑着,唇角勾勒出嘲讽之色。
“故意找我麻烦,他啊,早就知道我对他……”
他笑了笑,睫毛微微抖动着,上挑的桃花眼凝了雾气,“什么乱七八糟的,教我使用力量?他知道的,笨蛋睚眦,他明知道的,我不能使用地狱业火,哪里是修为的问题!明明是因为他……”
因为曾经险些失手将睚眦打回原形啊。
眼泪从脸颊上滑落,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板上。司徒澈捶打着桌子,把脸埋在手臂之中。
“混账!混账!笨蛋睚眦,笨蛋……睚眦啊……”
社凝视着那寂寞而纤细的背影,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如果睚眦殿下看到了,会很开心吧。”
扶桑冷眼相看,转身走出了房间,赤红色的眼眸夜色弥漫,“正好相反。”
摇曳的烛光下,司徒澈目光低沉,缓缓勾勒出近乎诱惑的笑容,不知怎么的散发着勾人沉迷的吸引力。他几近苍白的脸庞上,那双泛红的桃花眼迷离,勾魂夺魄。
社看着司徒澈,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使他想起,那个晚上司徒澈温柔地说“只想死在睚眦手上”的情形,那夜司徒澈也是相同的表情。
他握着发簪,像是情人一般轻轻抚摸,静静地注视着泛着光泽的碧青明珠,神色平静,是一种仿似虔诚的悲怆。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睚眦的独一无二,连同他自己。只是今天,这层脆弱的纸终是被捅破了。
指尖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簪子甚至划破了他的皮肤,染上了殷红的血液,他却连眉也没皱,好像忘了这个世界似的。他痴痴地看着,似乎通过发簪而贴近了某个人。
如同过了一个纪元,司徒澈才抬起头,墨色的眼眸被温润的苦楚浸染,为神的名义所束缚的情感破笼而出,他被彻底打碎了,埋葬在无边无际的回忆之中。
他和睚眦确实如同火与水,只是并非他所说的不能相容,是相望而不能相拥罢了。
喜欢睚眦,自以为藏得隐秘,然而跫音不响的心始终灯火通明地守候着同一位神,藏得越久,陷得越深。
两世以来,他所迷恋的,没有改变过。
“睚眦……笨蛋。”他低下头去,亲吻了银色的发簪,仿佛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个。他浅浅地笑了起来,像是在笑睚眦,也像是在笑自己,“当然,我也是。”
第三十九章:为战而生
那夜扶桑和社坐在房外,没有回去。
温柔地辜负过许多人感情的那位神明,爱上他,没有好下场。
印象中的阳曜神君,不留恋失去记忆的过往,只贪恋躲避现实的欺瞒,目光悠远,视若无睹地注视着凡世的痴男怨女,嘲笑颠沛流离中的百般痴缠,没有谁能停驻于那多情的鸢色,有的只是游戏人间的轻蔑。
扶桑抱着膝盖,看着月华失色,一丝橙黄色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上,万物逐渐明朗。
“扶桑姐……”社轻轻地喊她。
扶桑站起来,拍打着襦裙,凝视着紧闭的门,苦笑着:“是的,他和睚眦殿下的感情,都能追溯到上个纪元……我真傻。”
“为什么这么说?”社听见这个自称,皱着眉,问道。
“从定云天到天庭,我知道睚眦殿下迷恋他,当然,天下人都知道。可是狻猊殿下,根本没有心。”扶桑低垂着眼眸,唇边浮出苦涩的笑容,“汉字真奇妙啊,‘没有心’……任谁都会以为殿下是‘没有感情’,谁知道是真的……没有心脏。”
“我一直很奇怪,狻猊殿下毫无理由地将睚眦殿下打伤,还隐瞒了睚眦触犯天道这件事整整三百年。狻猊殿下……不,曾经的狻猊天君只遵从命令,像现在主动向青苍天君提出要求,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情。我早应该察觉的,狻猊殿下即使失去了心脏,还是依旧对睚眦殿下好。睚眦殿下……是清楚的。”
发自内心地,出于本能地,不问代价地,为睚眦倾其所有。因为包庇睚眦而逐出定云天,因为维护睚眦而自愿下界。狻猊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他是爱着睚眦的。
如同睚眦对他一般。
可惜等意识到,已没有时间再去相拥。
扶桑叹了口气,听房中传出的响动,偏过头去看。
房门被推开,一袭华服的司徒澈正朝她轻笑着,“小扶桑,小社儿,别告诉我你们在外面坐了一个晚上。”
社微微发怔,当他看见赤衣少年状似花瓣的眼眸红肿,眼底布满血丝,才了然地收回视线,耳边却听见扶桑糯软的声线。
“殿下,今早早点有蟹粉小笼包。”扶桑蹦跶起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啊,是吗!”司徒澈眼睛一亮,和扶桑拉拉扯扯的直往伙房去。
“殿下不要抓着扶桑,扶桑要变成小鸟!”
社看着两人,慢慢地笑了,跟了上去。
之后的几天,社担心地整天盯着司徒澈看,生怕他又发飙,可是司徒澈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句话都没提睚眦,要不就和扶桑乱窜伙房,要不就跑到清让和景昭的房间玩,总之就是不安生的乱跑。
碧青明珠镶嵌的银簪,那夜之后再也没见过,看着司徒澈温文尔雅的笑容,社识趣地没问。
司徒澈倒没想太多,该吃吃该喝喝,虽然知道小兔子总是在看他,但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所以还是闭嘴不言。
于是他今天又和扶桑将小兔子抛下,两人欢欢喜喜地去伙房溜达了。
社无奈地在伙房外等着,听着里面传来的争吵声,揉了揉太阳穴。
扶桑头一回不复冷静,尖叫着:“放太多盐了,殿下!!!住手啊殿下!!!”
“这样好吃,信我!”司徒澈很得意,自信满满。
“谁要信你啊!”
司徒澈摇摇手指头,“油腻腻的比较可口,香嫩多汁……”
“好恶心,再做一次吧,当扶桑求你了……”
被嫌弃了,司徒澈很不满,“以前连睚眦也说好吃的!”
伙房静了两秒,扶桑才干干地说:“啊,啊是吗。”
“又记起了些跟睚眦的事啊……好烦。”司徒澈拿着锅铲,头疼地说,“和睚眦在人间时,他擅长做饭,总是做给我吃。”
扶桑蹲在一边用法术生火,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我掌火,睚眦那家伙居然让我生火,于是我用地狱业火把锅烧成了灰……嘿嘿。”司徒澈想到这里还傻笑了一番,扶着微麻的脑袋,“有一次我做了一次给他吃,用朝阳凤鸣双剑切的肉,他超感动的,肯定是迷我迷得发疯了,嘿嘿。”
扶桑拿他没办法,“殿下,你都傻笑了两次了。”
“没办法,现在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想起他。”
见司徒澈弯弯的眼眸,扶桑笑了笑,“殿下真是矫情得恶心……不过扶桑能明白。”
司徒澈瞥了她一眼,“你个小鸟能明白什么。”
扶桑大怒:“殿下!!!”
他直笑,扶桑见他不加掩饰的笑容,惊艳了一把。
“我啊,不想证明有多喜欢他了。”过了好一会,司徒澈又说,眼神温柔,“只想再见上他一面,告诉他他不是单恋,和他度过平凡的和不平凡的事情,陪他渡船策马,游历人间。”
扶桑微愣,然后笑着说,“好。”
即使睚眦殿下恐怕早就知道,他并非单恋。
“好什么好,你又不是他,而且还要守护天道呢。”司徒澈翻了个白眼。
“殿下,扶桑发现你总是能瞬间制造和打破气氛呢。”
见扶桑扁起嘴,他笑:“我再如何喜欢睚眦,睚眦如何迷恋我,天道终是不允许的,然而我只能见他,伴他,不能碰他。”
“天道不合理,你也要去遵守?”扶桑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是显而易见的认真,转眼间他又换成了调笑的神色,“不过,小扶桑你居然没去深究那个‘碰’是什么意思。”
扶桑愣了老半天,声音把屋顶都要炸掉——
“殿下你这个老变态!!!”
“……哎哎,耳朵真疼。”司徒澈捂着耳朵。
扶桑见他毫不在意的表情,慢慢地开口,“扶桑就是不明白你,这天道利用了你,抛弃了睚眦殿下,你竟笑笑就算了!”
曾经光环无限的双神,行走凶器狻猊,被逼迫着献出心脏;生杀予夺睚眦,被废除神籍。
司徒澈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意外,他背过身子,声音悠远,“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啊,我被罚可能就因为我迷恋睚眦,毕竟……我是为战斗而生的。”
然后他说:“鸡蛋糊了。”
“……又糊了!?”扶桑绝望地哭晕在伙房角落。
半个时辰后,小兔子在外面都快睡着了。
“神君,扶桑姐,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啊……”
伙房的门被推开,满脸笑容的司徒澈后面跟着苦瓜脸的扶桑,司徒澈朝他笑道:“小社儿,节日快乐!”
说着从身后端出一碗黄澄澄的鸡蛋汤,香气扑面而来,煎得微黄的荷包蛋香软嫩滑,令人垂涎欲滴。
雪衣青年看了看司徒澈,又看了看碗,好半晌才蹦出一句:“神君,该不会是你想让我试毒吧……”
“哪来这么多废话!今天不是你的节日吗?”司徒澈给了他一拳。
“我……的……节……日?”社对愤愤然的司徒澈目瞪口呆。
扶桑瞄了他一眼,低低地说:“今天二月二。”
社茫然地看着扶桑,扶桑收回目光,脸色冷了下来,把脸扭到一边。
“小扶桑你生什么气啊,小社儿,今天不是土地公诞嘛。”司徒澈拿了双筷子给他,笑着说:“不是